第273章 先是人,才是職業選手

　　“喂我說前輩，下次就不能早點來接我嘛？害的我還被人誤會成狗仔。”

　　“抱歉抱歉，不過我確實沒想到你會來得這么晚。”

　　楚星默聳了聳肩，沖邊走邊沖他喋喋不休抱怨的黃少天寬慰道。注意到他摘口罩和鴨舌帽的動作，順帶著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今日的著裝。

　　淡藍色的棒球服，淺色的水洗牛仔褲，黑色的鴨舌帽，以及那副幾乎把整張臉包裹住的大口罩，就差再背個黑色的旅行袋了。

　　狗仔嘛…倒也的確有些像呢。

　　就在兩位安保大哥被黃少天騷擾的煩不勝煩，準備提著腿將這家伙從這里丟出去的時候。楚星默“及時”趕到，通過一番解釋交流之后，總算是救下了黃煩煩的一條狗命，使他避免了大庭廣眾之下當眾出糗的囧態。

　　“不好意思，這位是我的朋友，麻煩兩位放他進來吧。”

　　作為VIP特殊通道今日的使用者，一眾機場人員最核心的服務對象之一，楚星默的話語自然具有著相當足夠的分量。雖然不清楚他的具體身份，但兩位盡職盡責的安保人員還是很快依言放開了黃少天。

　　只是兩人心里都有些疑惑，像楚星默這種能使用得起VIP通道的高端人士，怎么會有狗仔記者這樣的朋友？

　　莫非又是那家明星的花邊新聞？

　　看了眼楚星默領著黃少天離去的背影，兩人轉過身繼續值守崗位，帶著黑墨鏡的方硬面孔冷峻異常，透著一股子生人勿進的殺氣。但對于剛才的所見，兩人都忍不住在心里稍稍猜測起來。

　　“前輩你知道我今天會過來？”

　　沒注意到楚星默看他的古怪眼神，黃少天掏出紙巾擦了擦脖頸間因趕路流出的細汗，沖楚星默問道。

　　“不知道。”楚星默隨意的擺了擺手，“我猜的。”

　　“猜的？”黃少天不可思議，“這種事情你都猜到？前輩你是神仙嗎？說實話你是不是還兼職給人算過命？”

　　黃少天心里震驚到極點的時候，疑問句用得也會比較多一點。

　　“呵呵。”一連三個疑問，楚星默卻一個也沒打算回答。開什么玩笑，他可沒心思陪黃少天聊天打諢。類似無關緊要的廢話，忽略掉就行了。

　　“我只是覺得…”楚星默停下腳步，轉頭深深地看了黃少天一眼，“你應該不是一個習慣接受失敗的人。”

　　“我…”黃少天不說話了，這一次，他沒有再像往常一樣選擇以垃圾話轉移話題，顧左右而言他。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他有一種從頭到尾都被看透的感覺。

　　到底為什么要回來？

　　時間回到一天之前。

　　乘著早上一大早的飛機，他回到了位于G市的藍雨俱樂部。距離暑期假期結束還有兩天的時間，偌大的訓練室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他那位日常工作精密到刻薄的隊長大人。

　　“還以為你會過兩天再回來呢。”見到背著背包出現在訓練室里的黃少天，喻文州臉上的表情一開始顯然有點意外。

　　“前輩和葉秋那里的情況怎么樣？”

　　沒有多余的客套，喻文州一上來就問起了正事。他和黃少天之間實在是太熟了，清楚如果自己不主動打開話匣子，這家伙接下來絕對會把話題帶到溝里去。

　　一般來講是會這樣沒錯，可這一次，黃少天的表現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除了他們兩個以外基本都是新人，操作水平還不錯，意識稍微有些不太夠看，但能看得出來都是很有天賦…”

　　隱去魏琛身在興欣的事實，黃少天條理清晰的將自己這近一個月時間的所見所聞悉數傳達給自己的隊長，期間甚至沒有穿插任何一句多余的廢話。

　　黃少天一板一眼的態度落到喻文州眼中，實在是讓他大感震驚。

　　“你…沒事吧？”喻文州遲疑著問了出來。

　　實在是太詭異了！這種不摻雜任何廢話的談話風格，條理清晰、邏輯清楚，每一句都點到點子上的談話風格…話說坐在他面前的人真的不是張新杰嗎？

　　“沒事…沒什么事我就先去放東西了。”黃少天搖了搖頭，臉上勉強的笑意任誰都能一眼看穿。

　　“哎…”喻文州愣了一下，沒來得及叫住黃少天，只好默默目送著他有些頹廢的背影悄然遠去。

　　有生以來第二次，喻文州覺得自己的大腦有點不太夠用。

　　在過去近一個月的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回到單人宿舍，將背包隨手丟到一邊，黃少天躺在潔白柔軟的床單上凝望著頭頂纖塵不染的天花板，眼前閃現的，全都是近段時間以來發生的種種。

　　第一次見到月蘭時的驚艷，初次交手后輸給對方的挫敗，愈敗愈烈后升起的好感，那天晚上聽聞對方吐露心聲的沉重…

　　月蘭自述人生后強顏歡笑的俏臉，那包涵酸楚與解脫的話語，全都在腦海里不受控制的回蕩起來。

　　“我無所謂啊，只要他幸福，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小弟弟…”

　　“你值得去遇見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么…

　　“說得倒是簡單。”黃少天遮住眼睛，低聲呢喃著。心靈的酸楚和一夜未眠的疲倦終究還是難以抑制的襲來。他閉上眼，思緒逐漸沉入到無邊無際的睡夢當中。

　　最深厚的沉淪中，有一束光芒刺穿黑暗，將帶著鼓勵的話語傳遞到他的耳邊。

　　“記得我說過的話。”

　　楚星默認真的臉頰在一片灰蒙當中不斷的閃現，那聲音由遠及近，最后，在耳邊猶如雷鳴般炸響起來。

　　“未來還有的是時間，你可以去變成更好的人。或許我這么說還有些片面，因為以后你也許還會遇到更多問題，但是無論如何，只要堅持下去就會有回報！”

　　黃少天猛地睜開眼睛，整個人刷的從床上彈起，他大口喘著氣，額角滿是汗珠。

　　“前輩…”黃少天喃喃著，轉頭望向窗外的時候，整個人卻是愣住了。

　　恒古不化的黑夜里，一盞盞燈火在遠方星星點點地閃爍著，猶如夜空中一眨一眨的星星。

　　想掏出手機看眼時間，才發現早就因電量不足自動關機了。慌亂的接上充電器之后，灰蒙蒙的屏幕逐漸發出光芒，照亮了他那張有些憔悴的臉頰。

　　手機加載完成的一剎那，密集如潮水的消息猛然在通知欄里爆發開來。其中有喻文州的、有蘇沐橙的、還有楚星默的，甚至還包括了好多額外的垃圾消息。

　　顧不上一一去翻看那些消息，黃少天的目光很快落到位于正中央的數字時間上。

　　凌晨2:00。

　　自己這一覺竟然睡了一天的時間！

　　“搞什么呀。”黃少天沮喪地錘了錘腦袋，為自己的失常感到有些懊惱。

　　“一天的時間，隊長他怎么也不說來叫我？”

　　端著水杯走到座椅上坐下，黃少天疑惑著自言自語，順帶得空瀏覽了一下自己不小心放置了一天的各種消息。

　　“我已經從楚前輩那里知道了發生的事。”

　　聊天好友：世界上最變態的隊長。

　　噗！！！

　　喝到嘴里的水被全數噴出來的同時，黃少天那顆有些混沌的大腦中也宛如被悶雷重重震顫過一般，立時清醒了過來。

　　他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條靜靜躺在聊天記錄里的消息。下意識切出頁面，想要欺騙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覺。

　　然而下一刻，另一條聊天記錄中的消息，卻是徹底讓他心如死灰。

　　“少天，到了嗎？”

　　“文州問了我一些你的消息，我就告訴他了。”

　　“…少天，你在嗎？”

　　時間是下午的4點，就在喻文州那條消息的一個小時之后。

　　黃少天又看了看另外的聊天記錄，蘇沐橙發來的消息也和楚星默的大同小異。大體上就是問他到了沒有，楚星默聯系不上他，然后跟喻文州說了關于他近期經歷的一些事情。

　　“啊…”

　　生無可戀的一聲呻吟過來，黃少天頹然地靠坐回椅背，連噴在桌面上的水也沒顧得上收拾，整張臉面如死灰。

　　一想到喻文州那張帶著不知名微笑的臉龐，他就只恨自己為什么事先沒有和楚星默交代清楚。

　　恥辱啊！

　　這下完了，起碼得留下一輩子的人生污點啊！

　　怨天哀地了好一陣子，黃少天懷揣著視死如歸的信念，打開了和喻文州的聊天窗口，稍稍往下翻看過后，一雙瞳孔卻是慢慢瞪大，眼神里滿是意外。

　　“這種事情我是沒有什么經驗，不過我覺得還是要看你自己。”

　　接下去的聊天記錄里，喻文州這么說著。

　　“無論如何，看你自己的心意，別讓自己留下遺憾就好。”

　　默默地關掉手機屏幕，黃少天抬眼看向面前的窗戶。室內燈光的反射下，那張憔悴與彷徨的臉頰在窗戶上清晰可見。

　　凝視著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頰，黃少天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胡渣的下巴，隨即自嘲一笑。

　　我這是怎么了？

　　這么軟弱的話，可有點不太像你啊。

　　思緒在一剎那間變得清明，前輩和隊長的話像是夜空里皎潔的明月，撥開濃重的云霧，驅散了心胸盤踞的陰云。月光從縫隙中照耀進來，顯露出寧靜平和的大地。

　　卷曲的睫毛輕顫，黃少天垂下眼簾，低頭注視著自己交疊在一起的雙手。再次抬頭時，那雙清澈的眼眸已經恢復到古井無波。

　　無論如何，別讓自己留下遺憾。

　　那怕結果不是他所想的那樣，這一次，也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向她傳遞清楚！

　　以微微顫抖著的手拿過手機。查了下去往H市的機票，最近的時間在早上六點。

　　還有3個小時。

　　黃少天第一次覺得，原來三個小時的時間竟是有這么漫長。他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凝望著遠方的城市天際線直到天亮。

　　當天邊逐漸泛起昏黃的時候，他抓起不知什么時候丟在椅背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沖出門去。

　　僅有一墻之隔的房間，早起的喻文州聽著隔壁傳來的動靜，嘴角不僅洋溢出了滿意的微笑。

　　關于黃少天這一晚的心路歷程，除了他以外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估計楚星默自己也不會想到，就在他們一行人聊天交流的時候，自己的無心之言，使得有些人在心里經歷了一場屬于一個人的戰爭。

　　或許就像他所說的那樣，無論再如何高高在上的職業選手，本質上，大家都只是普通人。

　　先是人，才是職業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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