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十七歲那年算起,唐泰斯在家鄉經營旅店已經過去了十余年的時間。
身懷故事的旅行者、外出闖蕩的年輕人、走投無路的失意者…在他過往的生活中,已經不知見過多少。
但今天從門口走進來的女人。
絕對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特殊來客。
風塵仆仆的衣著、精致絕美的面容、不帶絲毫情感的表情…
說她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老舊的女仆衣服不符合這樣的身份;說是從遠方而來的旅行者,冷漠無情的神色完全不搭;至于經營買賣的行商,女人獨自出行但又只帶一口旅行箱,這更是沒有絲毫可能。
唐泰斯開始回憶——
附近的城鎮里,有符合這位女士形象的人嗎?或者近來有沒有什么相關的消息?
對他這種經營旅店的人來說。
搞清楚客人身份還是比較重要的。
唐泰斯思索之時,走進旅店的那位女仆打扮的冷漠美人,已經目標明確地來到他身邊。
旅店的老板本能地露出那千錘百煉的笑容:
“這位女士,請問您需要點什么呢?”
“美味的晚餐或者住宿,我這里都能。”
女仆臉色不變,聲音更是沒有任何程度上的波動:
“住今天一晚,幫我準備一周的食物。”
說話的同時女仆將幾枚德普放在唐泰斯面前的柜臺上。
老練的旅店主人只是瞥了一眼,就確定這些錢足夠完成女仆要求的東西。心中仍舊散漫地分析著對方的身份,唐泰斯同時拿出紙筆開始記錄:
“客人您是…?”
“艾德勒家族直屬傭人。”
女仆的回答讓唐泰斯一愣,他幾乎下意識地問道:
“那個…您的名字呢?”
女仆仍舊波瀾不驚地回道:
“瑪麗安。”
唐泰斯微微點頭,隨即開始在自己的工作簿上記錄。
然而等他算好賬目從柜臺下取出房間鑰匙,旅店一樓大廳已經有人湊了過來。
——克萊因和莫德科。
——鎮上有名的兩個無業游民。
甚至不需要思考,唐泰斯心中就明白這兩個家伙的目的。
在這種小城鎮,面前名為瑪麗安的傭人絕對是做夢也想象不出的美人,這兩個混混遇到這種罕有的姑娘,而且還聽到這是個‘傭人’。
想讓他們無動于衷,根本就是異想天開的妄念。
“這位小姐,你是第一次來鎮上吧?”
“聽說你是艾德勒家族的傭人,那個家族我也聽說過喲,要不要一起談談?”
“這家店的烤面包味道不錯,我請你吧?”
看著克萊因和莫德科的模樣,唐泰斯彎腰取鑰匙的動作微微放緩,還特意撥動鑰匙串發出翻找的聲音。
“唉——”
微微嘆氣,旅店老板現在的心情也不舒服。
一方面,這份心情出于兩個混混想要禍害女仆的擔憂。美麗的少女獨自一人來到陌生的城鎮,遇到這種人會多么倒霉他可是一清二楚。
但同時在唐泰斯腦海中,還是存在一種微妙的異樣。
——說不定。
——是克萊因和莫德科有麻煩了?
然而柜臺前非常安靜。
唐泰斯拖了有些時間,然后才拿著早就翻出來的鑰匙站直身體。
面前的畫面令他有些吃驚。
在女仆沒有搭理兩人的反應之后,克萊因和莫德科居然沒有一如既往地糾纏下去,反而笑著回到了自己原先坐著的位置。
這算什么…
對于這種罕見美女的特殊待遇?
心中泛著嘀咕,唐泰斯可沒忘記自己現在該做什么,轉手就將鑰匙遞給面前的美人:
“女士,你的房間在二樓,號碼和鑰匙上的一樣。”
“吃的東西,我會盡快給你送上去的。”
名為瑪麗安的女仆神色仍舊毫無波瀾。
干脆地從旅店老板手中接過鑰匙,她一言不發地準備往二樓走去。
這時候,唐泰斯雇的學徒殷勤地湊過來。
準備為這位女士提箱子。
然而兩只手一起緊緊抓在提箱的把手上,這位學徒傻眼了。
在旅店工作了幾年,他可是早就習慣了各種勞累費勁的工作。雖然也有自己力氣真的不夠的時候,但無論哪次,他也不至于像今天這樣!
客人的提箱他提不起來。
這種感覺…
不是箱子太重,反而就像這口箱子長在地面,而他則準備要和整片大地角力似的。
將小學徒的處境看在眼里,女仆臉上的表情仍舊沒有變化。
直等到學徒忍不住尷尬主動松手,女仆才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彎腰提箱,轉頭不帶意思猶豫地往樓上走去。
注視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學徒的脖子僵硬地左轉,然后看向自家老板:
“唐…唐泰斯先生,我…?”
旅店老板則面露苦笑:
“去繼續工作吧,這沒什么,不要想太多。”
“是,是的。”
老板和學徒的交流結束之后。
旅店里的小小而且短暫的波折也很快消失。
對于居住在鎮上的人來說,這位過于美麗的女人只是人生中的一個剪影,和實際生活毫無交集。
倒是唐泰斯看著克萊因和莫德科,然后才確信地看出一點。
這兩個男人,確確實實盯上了這位女仆!
自己,也只能祝那位小姐能跑掉了。
唐泰斯偷偷搖頭,同時也把心中那一絲英雄救美的想法壓了下去。
醒醒吧,自己可不是什么初出茅廬渴望冒險的小伙子。
他可是全部家產都安置在這里!
要和克萊因和莫德科兩個本地流氓起沖突,他賴以為生的生意可就全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
女仆腳步平緩,面無表情地離開旅店。
唐泰斯站在柜臺后擦著桌子,幾小時后就被外面的聲音嚇得一抖。
“這里有人死了!”
“死了有段時間,大概是昨天晚上。”
旅店的消息傳遞得飛快,作為旅店老板的唐泰斯,更是僅僅幾分鐘就得到了結果。
——克萊因和莫德科都死了。
他們兩人的尸體都在旅店外北面的路上,昨天晚上大概凌晨時分,他們一個走路摔到磕到腦袋直接斃命,另一人則被蟲子飛進氣管堵住了呼吸。
站在柜臺后,唐泰斯看了看外面。
那位女仆居住的二樓房間,好像就是北面的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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