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阿巴泰心神不寧間,又是轟轟轟的六聲炮聲同時響起,仿佛幾頭怪獸張牙舞爪的沖來,然后一頭扎入軍陣中,掀起一片尸山血雨。
原本的楯車防御墻,仿佛紙糊的一般,瞬間被轟得支離破碎,無數崩飛的木屑像鋒利的鋼刀一般四處飛射。
“噗噗噗…”
躲在楯車后面的人首當其沖,其中就包括胡廣生,他只感覺腦袋被什么東西狠狠的敲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的直接倒地。
“啊…”一個在楯車后面督戰的滿州兵張嘴發出一聲完全變形的慘嚎,手中的刀直接被他丟棄,他雙手想伸向自己的臉,卻又無從下手。
因為他深知,自己的臉上一定插滿了木屑。
像他一樣遭遇的還有不少人,一時間凄厲的慘嚎不斷。
其中一枚120毫米炮彈擊中的是一輛楯車的正面護板,護板當場爆碎,巨大的慣性帶動楯車的下半部分都要跟隨炮彈飛起來一般,幾個包衣直接被震飛。
炮彈先一步將盾牌陣轟出一個大窟窿,帶起一片血雨腥風,還未等凄慘的漢軍士兵反應過來,楯車的兩個把手就像兩記重拳兇狠的沖了過來。
一個漢軍的胸口被撞中,整個胸口頓時塌陷下去,他猛的噴出一口鮮血,似乎要將內臟都吐出來一般,整個人也跟著倒飛出去,撞倒一片。
破碎的楯車兇狠的砸進人群中,徹底的四分五裂,也帶來沉重的二次傷害。
本來是用來防御的楯車,此刻反而成了致命的兇器。
當然,楯車只是附帶傷害,真正構成巨大破壞力的還是炮彈。
此時的整個軍陣,好像是被一只有六根手指的大手抓過一般,龐大的軍陣仿佛被劃開了六道深痕。
在這六條深痕處,大半人一下子失去了完整的身體,不是胸膛被打穿,就是一只手臂消失,甚至是直接斷為兩截,血腥異常。
阿巴泰眼睜睜的看著不遠處一個在后方督戰的滿州兵的上半身直接從身體飛離,而下半身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然后才在他驚駭的目光中雙膝一彎,直接跪倒下去。
凄厲的慘叫聲從左右兩側同時傳來,阿巴泰看向左側,發現一個親兵的左腿已經齊根消失了。
還有一人左腹被穿了一個大洞,內臟和腸子從這個大洞中洶涌的流出來,顯然是不活了。
至于后面的,阿巴泰看不到,他又轉向右側,同樣如此,左右兩側各有一處被明軍發射過來的炮彈深入,深度大約是軍陣縱深的兩成。
他這五千預備隊,有近三千人是滿州兵,是大清的精銳,而且剛才被明軍炮彈擊中的,還有一些是他阿巴泰的親兵,讓他一陣肉痛。
他阿巴泰征戰幾十年,什么樣的場景沒有見過,可在此刻,心中也不免生起一陣無力感。
這是什么火炮?太可怕了,整個先鋒軍二十人左右的縱深被打了個對穿后還有如此強大的殺傷力。
可他沒有時間感懷這些,這種恐怖的場景讓先鋒軍軍陣再也無法保持,活著的士兵一刻也不想見到那地獄般的場景了。
他們只想要逃離,不顧一切的逃離。
蒙古騎兵新敗,漢軍步兵軍陣更是直接崩潰,從前向后迅速蔓延,很多士兵丟下兵器就不顧一切的向后逃離。
在后方督戰的兩百多個滿州兵兇惡的沖上前,他們也不廢話,舉刀就砍,將一個個向后退的士兵砍翻。
可即便如此,依然無法阻止潰軍的退勢,因為對這些潰軍來說,明軍的火槍和火炮比兇惡的建虜還可怕。
兩權相較取其輕,幾乎沒有人想到要去和勇衛營拼命。
但是狗韃子又在后面堵著,瘋狂的殺人,巨大的求生欲終于激起了這些敗軍的怒火。
“狗韃子,老子的命就不是命,這是讓老子去送死。”
“殺了這些不把咱們當人看的狗韃子。”
“殺韃子,用韃子的腦袋向明軍投降,用韃子的腦袋換咱們的命。”
“這里是大明,我們是漢人,只要沖出去,就算落草為寇也比在韃子手里強。”
“兄弟們,殺韃子了…”
“殺,殺呀…”
終于,有人舉起了武器開始為自己搏命,軟弱的人,真到了拼命的時候,也是能夠爆發出巨大潛力的。
一個個滿州兵被一群人針對,雖然他們都殺了不少人,手上沾了不少血,但終歸是雙拳難敵四手,一個個督戰的滿州兵被刺死,被砍翻在地。
終于,這些兇惡的滿州兵都驚呆了,被殺怕了,開始節節敗退。
但是,這些潰軍并非要將這些督戰的滿州兵全部殺完,他們的目的只是殺開一條血路。
只要是擋路的滿州兵被殺了,他們便不再管了,只想著從缺口處不顧一切的逃離這里。
當然,有少數人真的想著拿建虜的腦袋去換命,所以趁機將殺掉的滿州兵的腦袋砍下來帶走。
看到這種陣勢,剛付出不小代價折返的阿努金臉色大變,他沒有率部靠近潰軍,反而避開了一些,也沒有跟著滿州兵對潰軍進行屠殺。
潰軍像洪流一般將近兩百個滿州兵沖垮,務達海在親兵和庫勒察等人的奮力保護下狼狽的逃離,艱難的與阿努金匯合。
可是,眼前有潰兵,后方又有明軍在洶涌的殺來,務達海頭皮一陣發炸,不知道該如何向阿巴泰交代。
他一咬牙,一指要沖過來的明軍,大聲咆哮道:“給我殺…”
沒辦法,這個時候硬著頭皮也要上了,不阻擊住明軍的攻勢,將會兵敗如山倒,連阿巴泰主子的預備隊都有危險。
至于潰兵,已經沒精力管了,交給阿巴泰主子自己吧。
阿努金看了一眼務達海,很是無耐,剛敗退回來又要發起攻擊,這仗怎么打?
但他別無選擇,如果不聽滿州人的命令,后果將會很嚴重。
漢軍逃了,在大明境內還可能找到生路,蒙古人在這個時候逃了,先不說能不能沖出大明,就算能成功的回去,事后恐怕也很難躲過滿州人的追責。
他只得再一咬牙,下令攻擊。
可讓阿努金憤怒加無奈的是,明軍的指揮官也很無恥,明明占著優勢,就是不正面應戰。
剛剛還在后面追,看到己方沖過去,毫不猶豫的轉頭又開始跑。
更無恥的是,一邊跑,還一邊轉頭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