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珍閣位于琉璃廠東街靠里面的位置,門面不大,進門口就看到兩個一人多高的青花大瓶豎立在門兩側。店內陳列也以多寶架為主,上面擺滿了大小瓷器,看來這是一家主要是以經營瓷器為主店鋪。
店內有幾名游客,其中還有兩名外國人,聚在一塊聽伙計介紹一件綠釉花瓶的來歷。一名二十多歲戴著一副寬邊眼鏡的女孩一邊聽伙計介紹,一邊跟兩名外國人進行口語翻譯。陳景輝帶著秦喻在一旁站了一會,并沒有影響店堂生意,反而饒有興致的聽了一下伙計介紹。
秦喻略微聽了一下,雖然幾個單詞太過于專業,她的翻譯有些不太恰當,但是口語水平要高過自己。
伙計在女孩翻譯時,轉頭看到陳景輝二人,立馬沖店里堂招呼一聲,隨后一名三十多歲身穿馬褂長衫,頭戴瓜皮帽的男子走了出來。
男子沖陳景輝拱手:“陳爺,請您安,您老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小店。”
“那老板,您客氣。”陳景輝拱手回禮,然后指著秦喻說道:“今天一個熟人想淘換一件瓷器。您也知道,我們那店鋪主要以字畫為主,所以就帶到那老板您這兒來了。”
“謝謝陳爺了,兩位里面請。”那老板身體往旁邊一側,然后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您先請。”陳景輝并沒托大,而是做出同樣的禮讓姿勢。
在琉璃廠的這座古玩街上,為了陪襯這邊的古色古香的建筑,好多店鋪無論是掌柜還是伙計,大多是馬褂長衫。陳景輝和那老板兩人的禮儀也吸引了兩名老外的注意,他們看著陳景輝幾人走進里間,也準備跟上前去,被伙計給阻攔住。
女孩剛剛看到秦喻后神情微微一滯,在這發呆之際看到兩名外國人被伙計阻攔,也急忙上前翻譯,解釋其中緣由。
三人進入里間,這邊也有一間茶室,只是那老板使用的是一張紅木長案作為茶桌,泡茶的器具也是一套紫砂壺。
“二位請坐。”那老板看向秦喻問道:“不知道秦先生想要看看什么瓷器?”
看來對方也認出自己,秦喻無奈的露出一絲苦笑,名氣上漲后給自己所帶來的便和不便大致相同。
秦喻坐在那老板對面,對那老板拱手說道:“家里一個長輩平時喜歡插花,這馬上要過生日,我準備淘一對花瓶送給她,不知道那老板有什么推薦?”
“花瓶?”那老板遲疑一下,對秦喻說道:“要花瓶我這邊有不少,梅瓶、琮瓶、春瓶都有,但是成對的不多。只有一套青花玉壺春瓶,我拿出來給您瞅瞅,也煩請陳爺幫忙掌掌眼。”
說完那老板請兩人稍后,起身從庫房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后,里面一對青花玉壺春瓶,那老板將瓶子放好在桌上,然后示意兩人過手。
玉壺春瓶和梅瓶不同,梅瓶特點是小口、短頸、豐肩、瘦底。因為口小,插入一支紅梅再無縫隙插其他花枝,古人為其能夠彰顯梅花孤傲氣質,將其稱之為“梅瓶”。玉壺春瓶則是喇叭口、細長頸,如現代花瓶相似,反而更易插花。
秦喻對于古玩不懂,只是感覺這對玉壺春瓶挺漂亮的,白底青花,上有蔓枝纏繞,下繪有人物圖形栩栩如生。雖然筆法簡潔,卻有一種由內而外的華貴之色。
“陳大爺,您看如何?”秦喻看向陳景輝。
那老板也面帶考究的看著陳景輝,這對花瓶,無論從胎色、釉色、器型都和清三代的青花很像,當初他拿到手時,也以為是清三代官窯仿元青花,后來仔細上手后才發現差點打眼。
陳景輝仔細看了一遍才對秦喻說道:“這對瓷瓶屬于民國時期蔡壽生大師仿元青花的作品,你看這邊蔓枝上有個‘生’字,這就是蔡大師留下的暗記,如果不小心的話,還以為是枝條呢。”
那老板對著陳景輝豎起大拇指:“陳爺真是好眼力,這么快就能找出破綻。如果您要是做瓷器,肯定比我要強。”
“慚愧,慚愧。那老板這對瓷瓶我聽馬爺說起過,因為馬爺提過這是民國高仿,所以我才按照這個線索來尋找破綻。”陳景輝到也光棍,直接說出自己作弊。
“還是馬爺高明呀。”那老板聽了陳景輝的話,感慨道:“當初我在大柳樹淘這對瓶子時,馬爺也在場,原來他當時只瞅了一眼就瞧出來破綻了。我還以為自己撿了一個大漏呢。”
這要是清三代官仿元青花,而且還是罕見的對瓶,如果上拍的話最少能到三四百萬,但是民國仿元青花,盡管也是大師之手,這個價格就要相差十倍。雖然對比那老板當時十萬元的收購價也翻了幾倍,但是心里落差還是不小。
“那老板,這對花瓶我很喜歡,您開個價吧。”秦喻看著東西不錯,陳景輝也幫忙確認過,直接找那老板要價,這也是這一行的規矩,貨主開價。
那老板踟躕一下,對秦喻說道:“既然您是陳爺帶過來,馬爺也給您介紹過,您給三十萬吧。”
“那老板,三十五萬吧。”秦喻看著那老版說道:“雖然我不是行里人,但是這街上的規矩我還懂一點,咱們以后還有打交道的機會,不能讓陳大爺難做。”
“秦先生爽快,就按照您說的價,下次如果還需要購買瓷器,可以直接找我那五,絕對不會糊弄你。”
“我先謝謝那老板了。”
這對花瓶如果是那老板正常報價,基本在五十萬左右,就算還價之后也不會低于四十萬。如果碰到冤大頭,可能會更高一些。但是現在陳景輝帶著秦喻前來,那老板就只能按照底價來報,但是又心有不甘。
秦喻今天帶陳景輝過來,用行業內的話說就是帶了一個眼。如果秦喻真的以底價買走,那么就會讓陳景輝在這個圈子里難做。以后他如果再帶人來,那老板就算不拿贗品來糊弄他也只能推脫沒有,畢竟別人也要靠這個養家糊口。
現在看著秦喻這么上道,那老板露出一絲微笑,沒讓伙計動手,親自幫助秦喻包起來。
離開“萃珍閣”,兩人沿著琉璃廠東街往“觀復齋”走去,陳景輝也借機跟秦喻解釋剛剛自己沒有跟著講價這些規矩,讓秦喻大受裨益。只是沒走兩步,在東街與南新華街交口的位置,被幾個正在爭吵的游客擋住了去路。
“你們懂不懂規矩,沒看到別人正在上手么,你們怎么能夠直接插話呢?”一名深色休閑服的男子看著一旁站立的三人怒斥,秦喻定睛一看,正是剛剛從“萃珍閣”離開的幾人。
“對不起,對不起,這兩位先生剛剛來國內,不懂規矩。”作為翻譯的女孩急的滿頭大汗,一個勁的對男子賠禮道歉。
“晦氣,不看了,你們看吧。”男子看到其中有兩名外國人,知道對方也許真不懂規矩,直接將手中原本看的瓷瓶放下,轉身罵咧咧的離去。
看著男子走開,女孩跟兩名老外解釋一下,剛想帶他們離開,卻被小販給叫住了:“哎,你們可不能走?”
“what?”其中一名老外看著女孩,露出疑惑的表情。
“為什么攔我們?”女孩也是一臉詫異。
小販看著女孩淡淡的說道:“剛剛我們已經在談價格了,就是因為你們插嘴,讓我這生意泡湯了,所以這件物件就麻煩你們幫忙買下來吧。我也不訛你們,承惠兩萬塊。沒有軟妹子,美刀也行。”
“你這就是訛人。”女孩對著小販說道:“我們剛剛只是問了一句這是什么年代的花瓶,多少錢,又沒有說要買…”
“沒辦法,這就是這市面上的規矩,如果不買了,你們今天怕是走不了。”小販說完后對左右同行使了一個眼色,周圍幾人有圍上來之勢。
“啊,你們別亂來啊,再過來我們就報警了。”女孩一邊拿出手機,一邊護著兩人往后退。
“哎呦喂,慢點,別撞到我的盒子。”女孩后退時聽到身后傳來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