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我放假了,咱們過完年再見。”
放假了,學生也開始離校。如果不是明年兩所學校大三學生有場比賽,王璐丹也許早就返回赤峰老家了。
看著哥們離去,秦喻只能無奈的揮揮手。還有十來天就到春節,作為華夏的首都,這座蘊藏著豐裕文化底蘊的城市,處處充滿著節日的氣氛,而秦喻卻不知該往何處去。打電話約人,夏宇帶著袁荃回家見父母去了,張欣憶在滬上拍戲,馬上放假回川省老家,于佳佳也在橫店拍戲,不在燕京。就連秦喻認為閑人一個的黃搏,也在跟寧皓兩人搗鼓劇本,沒時間搭理他。
“回木樨地住幾天吧。”
自從知道秦喻拍戲結束,秦蘭又開始來這邊常駐。估計退休在家的二大媽天天催促她找男朋友讓她不勝其煩。
“我想趁假期出去走走。”秦喻給自己找了個蹩腳的借口:“老師說讓我們出去見識見識,長長閱歷…”
在秦蘭慍怒的眼神里,秦喻無法繼續辯解,只能沉默。
“爺爺前段時間生病了,這段時間我一直要加班,毅哥在部隊里又沒有假期。你如果有時間,還是回去看看,他老人家這兩年身體狀況一直很差。”秦蘭雖然是規勸,但是秦喻看得出她一直在為這個家的和睦而努力。
秦喻以前最討厭的就是過年、過節,小時候每次一到過年的時候,爺爺就會把秦明臭罵一頓。那時候讓秦喻不僅對父親而且對爺爺也是滿腹怨恨。
進入九十年代,秦明就不再回家過年,老爺子每到這個時候,就會唉聲嘆氣,怨自己沒有好好管教秦明,讓他不爭氣走了邪路。
漸漸秦喻長大了,也慢慢明白了,也許這就是愛之深責之切,老伴去世后,老爺子獨自一人拉扯三個兒子,老頭根本沒有辦法照顧好跟在身邊的小兒子。
特別是秦明自殺后,秦喻感覺老爺子瞬間老了十歲一樣。原來中氣十足的他,就算七十多歲,依然可以將一套拳法打下來,虎虎生威。而現在的他,出去溜個彎都會氣喘吁吁。
作為秦明的哥哥,秦援朝和秦勝利兩人對這個弟弟也是氣得牙癢癢。特別是秦援朝,在仕途最關鍵的時候,親弟弟染上了毒癮,還因吸毒被抓過一次。這給他的前程蒙上了一層陰影,也許最終也只能止步于廳級。
秦勝利生秦明的氣,則是因為不負責任的他,將秦喻的戶口一直掛在秦勝利家里。雖然關系是侄子,但是那幾年學校里一直認為秦喻是秦勝利夫婦偷偷生育的二寶。學校領導曾經找他談過好幾次,在計劃生育最嚴的幾年,他的職稱一直沒有得到提升,為了這件事二大媽沒少在私下里抱怨。
因為這些原因,秦家每年過節都像是一次批判大會,一直到秦明自殺結束后,他們才真正意識到這個弟弟真正離去了,意識到骨肉分離的那種痛。這時的他們想要對秦喻好一點作為補償,但是秦喻已經準備獨立。
在秦家三個后代中,原本學習成績最為優秀的秦喻,被秦家長輩很是看重,對他管教也很嚴厲,希望他能夠考個好點的學校,以后不論是走仕途還是經商都行。
后來在發現秦喻準備走秦明的老路,自己報了中戲,準備走娛樂圈,秦家對他也逐漸失望了。在秦明去世后的幾年,秦喻也只是每年中秋、春節去二大爺家里,看看和他們住在一起的老爺子,吃頓飯,然后告辭。
秦喻看著秦蘭期盼的表情,有些不落忍,這個姐姐從小對他就很好。
在上小學二年級時,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秦喻是私生子,在那時私生子算是一個很恥辱的稱呼,秦喻在學校里被同學嘲諷。而剛上三年級的秦蘭,在放學的路上一個打五個,其中還有兩個五年級的大孩子,當時咬著牙、嘴角掛血,額頭都青了一塊的秦蘭,秦喻到現在記憶猶新。
“好吧,明天我回去看看他。”秦喻從來不忍拒絕秦蘭的請求,盡管她總是以保護者姿態出現。
為了不讓老爺子糟心,秦喻沒有騎摩托,而是在第二天上午,騎著自己新買的單車,前往位于木樨地的公安大學家屬區。
秦喻沒有像前幾年那樣空著手回去,那時候的他,一是沒想買禮物,二是真的沒錢。
這次他帶了兩袋從平遙帶來真空包裝的鹵牛肉和兩袋當地特產山藥粉,又拎了一提杏花村的白酒。這是他采購過來準備送給常老師的,今年多虧了她的推薦,自己才能夠真正踏足影視圈。路過南禮士街時,又打包了一份“烤肉宛”的炙子烤肉和火燒。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在遇到悲傷的事情時,就會容易被情緒所感染,讓自己沉浸在里面,最終就會容易鉆牛角尖。
前兩年秦喻就是這樣,在秦明去世以后,一直為家里人沒來送秦明最后一程而怨恨。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在金婚這部戲中,因為佟思博的離世,佟志受不了喪子之痛的打擊而昏迷以后,秦喻才漸漸明悟了。讓他了解到秦漢江對秦明的那份父親對兒子之間的感情,讓他漸漸理解了老爺子的感受。
秦喻開始走出自己的桎梏站在另一個角度來思考這個問題,秦老爺子是不疼愛秦明么?不是,他疼愛這個小兒子入骨,愛之深痛之切,所以才會因為秦明的自殺而一蹶不振,身體才會瞬間垮了下來。兩個哥哥也是因為老爺子的原因而怨恨秦明,沒有參加吊唁吧。特別是現在看著已經接近風燭殘年的老爺子,更是有些唏噓。
再次看到老爺子,他正在家屬區的小廣場看幾個老頭下棋,秦喻發現他的身體狀態是有些不對,比中秋時都頹廢不少。
秦喻四五歲的時候,秦漢江剛剛退休,那時的他是靜若伏虎、動若飛龍,腳步輕盈、氣息平穩。在教給秦喻他們幾個小輩練武時,秦喻曾經看他把碗口粗的樹木輕輕靠斷,那時的他雖然已經花甲之年,但是收拾四五個青壯沒有問題。
而且那時的他中氣十足,在廣場象棋攤前從來不會在一邊觀戰,都是親自下場,幾個老頭也爭不過他。他們有時下到激烈處,幾人就好會吵起來,老爺子那嗓門絕對是主力,就算在小廣場附近的幾座家屬樓,也都能聽得真真的。
秦喻想想也對,老爺子今年已經七十九歲。秦喻看著現在的他,居然感覺他原本挺直的腰桿好像有些僂了,整個人消瘦而憔悴,脖子、臉上起了不少老人斑,眼角的魚尾紋很重,就連秦家標志性的丹鳳眼,也耷拉下來,顯得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