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驚恐
這樣的戲文，在京兆大受歡迎，稍有名氣的戲班子都上演了。
因為戲文中的女旦，一步步從閨閣姑娘成為了后宮之主，暗合了京兆姑娘某種不可言說的心思，因此這戲文剛剛上演，便大受歡迎。
剛開始的時候，只在內宅女眷中興起，但是后宅前院密不可分，很快也就傳到了各家男人的耳中。
因為有厲平太后十年垂簾聽政例子在前，大宣朝也不隱皇家事，戲文也時有上演。
只不過，幾乎都是在唱誦宮中貴人是如何賢良淑德，皇上又是如何勤政愛民之類，都是歌功頌德。
像這樣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謀反的戲文，別說上演了，就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偏偏，這個戲文所說的乃是太祖潛龍登寶之事！
要知道，太祖也是前朝權臣之孫，太祖的元后，同樣也是權臣的孫女。
大德朝立國已快一百九十年了，這么久遠的歷史，很少人會記得了，但各個戲班主竟然記得，還說得頭頭是道。
你說這個戲文乃是大逆不道？誰敢說太祖之事乃大逆不道？
你說這戲文說的是太祖登寶之事？但有些細節又對不上。
太祖之祖父雖然是前朝權臣，卻沒有位列中樞，其岳父家同樣如此，這戲文中所說的，卻是兩家都是中樞重臣呢！
但凡對朝事稍有觸覺的人，都知道這戲文是在影射，說的乃是當朝之事。
但都知道又如何？誰敢明說？更何況，是在這個戲文如此火熱的情況下。
法不責眾，既然朝廷都沒有禁止，那就說明這個戲文是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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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等什么？當然是繼續請戲班子來唱這個戲文啊！
有些女眷自家請了戲班子還不算，還應邀去其他人家那里聽戲，畢竟京兆戲班子那么多，每家各有特色各有長處。
如此一來，這個戲文就更紅火了，簡直到了連家中三歲稚童都能“咿呀”哼唱幾句的程度。
葉獻得知這戲文后，臉都白了，幾乎站也站不住。
這樣的戲文，分明是在映射葉家，分明是在指葉家有不臣之心！
這樣大逆不道的戲文，若是皇上追究起來，不管是唱戲的還是聽戲的，全都逃不過！
他們難道就不怕死嗎？
這個戲文的存在和興盛，簡直令葉獻懷疑人生，然而不管他有多難以置信，這個戲文還是越來越火了，到最后人盡皆知。
他根本阻止不了，也不敢去阻止。
無私顯見私，說不定朝中沒有人想到葉家和王家，若是他出手阻止了，等于自曝其短，說不定立刻就讓人聯想到了。
和葉獻有同樣心緒的人，還有王元鳳。
對他來說，這可真謂“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什么都沒有錯，怎么…他的孫女兒和他，就被卷入其中了呢？
在葉獻辭官被允許的時候，王元鳳雖然不解擔心，卻并不害怕。
因為，葉獻的孫子、他的孫婿葉雍還是招討司副統領，還在江南道平亂。
只要葉雍還是招討司副統領，那就說明葉家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是牢不可破的。
葉獻的辭官，只是暫時而已。
尤其是在葉雍將石皋梟首之后，王元鳳就確信了自己的猜測，一顆心也徹底安穩下來。
然而，在這個戲文盛行之后，他以為徹底安穩下來的心卻猛地提了起來。
他第一次因葉家而感到害怕。
也前所未有地清晰清晰意識到：與葉家聯姻，錯了！
他已經是當朝尚書令，已經位極人臣，葉家同樣如此，但是他們兩家卻結合了…
之前他只是想為自己孫女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只是想為王家有個有力的姻親，卻忽略了這些！
“難怪，難怪當時雍兒會是那樣的官職…”王元鳳失神地說道。
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先前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不然，怎么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呢？
與葉家聯姻，非但沒有把王家推進一步，反而會將王家拉入深淵。
他作為中樞重臣，早就該想到這些，而不是等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可是，現在明白過來已經沒有什么用了…
他簡直不敢去想象，當初皇上知道兩家聯姻的時候，會怎樣想呢？
倘如皇上得知這個戲文之后，又會怎樣想呢？
皇上所想到的是太祖，還是…葉王兩家？
更為重要的是，這樣的戲文竟然在京兆火了起來！
背后，明顯是有人要對付葉王兩家，而且，水平要比葉王兩家還要高超。
因為，他和葉獻現在已經無法阻止這個戲文了。
前失了君心，后遇強敵，王家與葉家，還能怎么應對？
他望著紫宸殿的方向，心頭籠罩著一層陰霾，覺得前路一片灰暗。
不管是葉獻還是王元鳳，都沒有想到，這一場戲文，只是裴家幾個女眷所想出來的辦法。
這其中，裴光根本就沒有出手。
他們更不會想到，裴家女眷這么做，只是為了報復先前王昑、葉家所傳出來的流言。
禍端在于王昑，不，更準確地說，是來自葉王兩家的野心。
若非葉家有竊國的野心，若非王家有永赫的野心，就不會有兩家聯姻，也就不會讓裴家女眷抓到把柄了。
身后有余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但天下間的事情，有多少事可以回頭？
“大嫂想的辦法可真是厲害，如今哪家都知道這個戲文了。”石氏笑哈哈地說道。
王氏依然是嬌柔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是背后策劃這事的人，只道：“這非我一個人的功勞，這還得多虧了二弟妹和四弟妹…”
若沒有石氏的散財，若沒有于氏的武力，事情哪會那么順利？
“想來，沒有人會想起小五媳婦的流言了，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請小五媳婦過府相聚了？”于氏這樣說道。
她才說罷，便搖了搖頭，自己回答：“還不行，小五還沒有回到京兆呢。”
母親有嚴令，禁止她們最近邀請小五媳婦過府的，但于氏已經想好了，待見到小五媳婦之后，肯定要說說戲文這事的。
這是她們送給小五媳婦的禮物呢！
鄭衡真是沒有想到，她才回到京兆，就出現了這么一個戲文。
她心思玲瓏，就算裴家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情，她也想到這是裴家的手筆。
既然如此，她不添點火，就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