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裴定這么說,裴光點了點頭,道:“如此可行,趙大均也需要一些官員隨同,以方便管理招討司,此事可以去找顧春朝打個招呼。”
小五若是隨招討司前去江南道,一來可以掌握江南道最新局勢,二來也可以去找小錢兒。
想到自己的嫡長孫,裴光的心沉了下來,一張漂亮的老臉帶著明顯的憂色。
身處江南道的裴前,失蹤了,生死不知!
這一點,是裴家暗衛從江南道送來的最新消息。
自從裴前令暗衛送了最初那一封急報后,便再也沒有消息送回來了,這時裴家眾人已經覺得不妥了,后來派去的暗衛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原本裴前落腳的地方一片狼藉,地上到處都是血跡,顯然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打斗。
當時反賊叛軍雖然占據了杭州府衙,但裴前落腳的地方離府衙頗遠,周圍都沒反賊叛軍踩踏劫掠的痕跡。
裴前必定是出事了,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現在裴家的暗衛根本找不到他。
不僅如此,就連裴家秘密豢養的用以追蹤的小鳥,都無法找到裴前在哪里。
要知道,裴家子弟身邊都養有一些小鳥,用來傳遞消息、追查蹤跡等等,現在裴前和他的小鳥們杳無音訊,消失在江南道中。
現在江南道動亂,處處都是反賊叛軍,裴前究竟在哪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裴家統統都不知道,他的失蹤,為裴家籠罩上一層陰霾,也讓因江南道局勢而憂慮的裴家眾人有雪上加霜的感覺。
現在裴定提出去江南道,而且還是跟隨招討司前去,裴光當然不會反對。
江南道局勢動亂,的確處處危機,但有招討司和裴家暗衛在,當無性命之虞。
況且,寶劍鋒從磨礪出,裴家子弟不能因為局勢兇險就安然躲在京兆,如此能成什么大器?
越是艱險困絕的境況,便越能錘煉一個人的心志!
裴光不但贊成裴定前去江南道,還打算讓族中幾個小輩一同前往,正好可以讓他們經受一番戰火與鮮血的洗禮。
想了想,裴光還是說道:“此去江南道,雖則是跟隨招討司,但你要緊記:性命為上。”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性命都沒有了,還有什么可談可做的呢?
裴定嚴肅點點頭,回道:“父親,您放心,我定會看顧好自己,也會想辦法將小錢兒帶回來的。”
作出前去江南道的決定后,裴定便為此積極準備了。
按照父親的指點,他先是去找了吏部尚書顧春朝。
招討司乃遇戰臨設,皇上雖然已經任命了陣營總管趙大均和副總管葉雍,但招討司屬的判官、勘事官、知事、知法等官員,仍舊由吏部選拔任命。
江南道局勢動亂,情勢危急,現在朝中根本沒有什么官員想去那里,就是被吏部挑中前去招討司的,也暗暗叫苦,卻不得不接下任命。
裴定的請求,對顧春朝來說沒有任何為難之處,還樂見其成,于是順利地為裴定謀了個招討司勘事官的位置。
招討司雖然設立了,但官員、士兵、糧草等等尚未齊備,發軍前往江南道,尚需幾日時間。
在等待發兵的時候,裴定想辦法與鄭衡見了一面,還是在觀止樓中。
現在鄭家因為賀德妃被禁足封宮一事,陷入了愁云慘霧之中,賀氏每天哀哀戚戚的,擔心著她那個被禁足封宮的妹妹,根本就沒有心思理會鄭衡。
因此,鄭衡出府就是很順利的事情了。
這幾日她同樣憂心著江南道的局勢,在接到裴定的書信,說無論如何都要見她一面的時候,她還在想著是不是裴家是否有了江南道進一步的消息。
不想,卻是因為裴定要去江南道了。
正是如此,他想在離開之前見她一面。
聽到裴定這個打算,鄭衡默了默,隨即目光微仰,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人。
他臉色略顯蒼白,面容看似病弱,鳳目略微上挑,唇角含著溫柔笑意,眼中卻有著不容錯辨的堅定。
是了,自出仕之后,千秋為人行事越發柔和了,但這種柔和的核心乃是“堅定”二字。
千秋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江南道局勢動亂的時候,他會出發去江南道。
千秋,已經想好了。——她當然會支持千秋這個決定。
鄭衡露出了笑容,低頭為裴定斟上茶水,才說道:“江南道局勢動亂,招討司并非穩若金湯,此去江南道,千秋得做好萬全準備才是。”
“阿衡,你放心。此去江南道,我已領了勘事官一職,就跟在趙大均身邊行事,就在招討司護衛中心,不會有事的。”裴定這樣說道,將顧春朝為他所謀的官職說了出來。
招討司因是戰時臨設,所以官職架構相對來說沒有那么復雜。
在陣營總管、副總管之下,還有判官、勘事官、主事、錄薄等官職。
勘事官在招討司中也算是靠前的官職,更重要的是,勘事官一般跟隨陣營總管而動,換言之,他便會經常跟在趙大均身邊。
趙大均此人本身就武功不凡,加上還是陣營總管,必定是招討司三萬兵馬的護衛中心…也就等于他在護衛中心了。
當初二叔堅持要他謀勘事官這個位置,未嘗沒有看中安全這一點。
鄭衡聽了,眉頭卻皺了皺,并沒有多少放心:“勘事官?”
勘事官,顧名思義,就是在陣營總管身邊,掌分析軍情軍報、核驗軍功撫恤等事的官員,是陣營總管的下手,是招討司中不可或缺的人。
但是,同樣是一個最容易背鍋的官位。
因為軍情軍報,涉及的就是克敵的策略,也就是招討司的戰務;而軍功撫恤,則涉及的就是軍中士兵的晉升和慰勞。
這兩個方面,在軍中尤為重要,但是這兩個方面,也最容易出問題。
特別是在招討司內。
過去勘事官之職多為皇族王公成員來擔任,就是因為他們是天潢貴胄,地位和權力擺在那里,在協調這些問題會比較容易。
只是現在,至佑帝年少登基,沒有什么兄弟姐妹——唔,當初不聽話的那些人都已經被她弄死了。
所以現在勘事官之職,落到了普通官員身上了嗎?
千秋是世家子,背后站著許多世家,地位毋庸置疑,而且她對千秋的本事知之甚詳,當然知道他可以勝任這個官職。
然而…
她想了想,最終還是開口道:“千秋,我以為你就任勘事官之職,恐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