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今天木去星爸爸,效率太低…)
虞三畏死了!
至佑帝近臣、門下左拾遺、善于捧哏的虞三畏,死了!
聽到既飽的稟告,裴定頓覺眉頭突突跳動,胸腹鼓脹著難以形容的情緒。
他下意識看向了鄭衡,只見她眉目低垂,周身卻有攝人的寒意。
鄭姑娘,生氣了…
他轉向既飽,沉聲說道:“仔細道來!”
現在觀止樓內都是他的人,根本就不怕泄露什么。既飽詳細稟來,也便讓鄭姑娘聽一聽。
按照既飽所知的消息,虞三畏的死是一場意外——
虞三畏好酒,平時也有相約好友小酌的習慣,偶爾也會在外留宿。所以他昨晚沒有歸家,家人都沒有當一回事。不想,今晨卻發現虞三畏溺亡在內河中!
因死的是天子近臣,刑部官員早就跟進了,判斷結果是:虞三畏喝醉跌落湖中,意外身亡。
呵,意外身亡…
這個結果,裴定不信,鄭衡也不信。
那么,到底是誰殺了虞三畏呢?誰要殺從八品的門下左拾遺?
在這個時候,虞三畏死了…
裴定似是想到了什么,臉上的蒼白越加明顯,開口道:“虞大人乃被出兵北寧所累…”
他的語氣低落,還含著一絲愧疚。
因虞三畏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所以這一次裴家依然暗中聯系上虞三畏,請其說出阻止出兵之言。
裴定心知,就算沒有裴家的懇請,虞三畏也反對出兵。但到底,因有裴家推動,虞三畏才堅定了心志。
仔細說來,虞三畏乃被北寧所累,或也是被裴家所累。
此刻,裴定心緒甚至復雜。對虞三畏這個人,他此前并未過多關注,倘若不是有鄭姑娘提醒…
裴家也不會兩次三番找上他,通過他將意思遞到皇上面前。
如今,虞三畏死了,早兩日還聽旁人說過他善捧哏,就這么死了!
一個鮮活生命突然逝去,總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惻然。尤其是這個鮮活生命,曾與裴定有過或多或少的聯系,就更讓他不好受了。
虞三畏的死,同樣讓鄭衡難過。
這個人,是當初她精挑細選,特意令其留在至佑帝身邊。
虞三畏以博學鴻詞科入仕,以他的才能,早就可以居于高位了,她硬是將他壓在從八品。
因她表現出來的不喜,至佑帝也留下了他。這個門下左拾遺,他一做便是九年。
九年,哀家執掌朝政也不過是十年而已!
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如今,這個三畏,死了!
“虞三畏非是被出兵北寧所累,而是有人注意到了他…”她這樣說道,忍不住閉了閉眼。
有人注意到了虞三畏,注意到他在北寧出兵事上的作用,甚至注意到他對至佑帝的價值。
這個價值,不在于他能影響至佑帝,而在于,他能讓至佑帝舒緩心情、喘口氣,讓…
讓至佑帝能有普通人的情緒。
鄭衡想到了她當初壓著虞三畏官職的原因,不禁嘆了口氣。
連善捧哏的虞三畏都沒了,皇帝又能向誰解悶?
想到至佑帝,她的神情冷了下來。
想必至佑帝還不明白為何虞三畏九年不升吧,呵,怕是死了一個虞三畏,他壓根就不在乎!
聽了鄭衡之言,裴定立刻接上了話:“誰會注意到他呢?這幾日,皇上身邊的人也死了不少,會不會有人渾水摸魚?”
如今朝中看似平穩,但據裴定所知的消息,底下的暗涌才剛剛開始翻騰。
至佑帝對身邊人大規模的清洗,便是其一。
而這清洗,正是鄭衡所引起的,鄭衡那封書信引起的。
早前,鄭衡用鴻渚體寫了一封書信,讓裴家的小鳥神不知鬼不覺地送進紫宸殿,這引起了至佑帝無盡的恐懼,才有了如今這大清洗。
左翊衛副統領李別安暴亡、內侍首領何福得病、紫宸殿侍候的內侍宮女全部換了一批…
看到這個清洗力度,旁人不知至佑帝作何考慮,但曾參與其中的裴定,很快就想到了原因。
這一切,必是鄭姑娘那封書信引起的,這應當就是鄭姑娘所說的代價了。
皇上身邊布滿了各處的探子,這一次清洗之后,許多人家都要重新安排人手了。
裴家在這清洗里,同樣折損了一些人,卻也得到了更多的機會。——大清洗后,他的人才有更進一步的機會。
鄭姑娘在讓他送書信的時候,怕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她走一步,便已想到了此后的三四步,乃至更多步。莫非,韋君相的弟子都這么厲害?
“五少…”既飽這樣喚道,令裴定的心思再次回到虞三畏之死。
他想了想,說道:“鄭姑娘,我先回御史臺一趟了。我令既醉送鄭姑娘回鄭府…”
他頓了頓,看了看前面那一個個精致華美的箱子,加了一句:“這些東西,鄭姑娘也一并帶回去,不必推卻。”
說罷,他再次看了看這些箱子,早前因此而生起的種種赧然與焦躁,此時已消散了。
心底那一股難以名狀的憐惜,卻頑固地留了下來。
然而他來不及想更多,因有虞三畏死一事,他得趕回御史臺,以便知道更詳細的情況。
見鄭衡還想拒絕,他便站了起來,再次說了一句,語氣不容置喙:“就這樣吧,東西既醉會安排好的。至于虞大人的事,稍后我給你消息。”
他邊說著邊站了起來,打算與鄭衡作別。
鄭衡看了看那些箱子,眸光幾度轉換,沒有再拒絕。
裴定匆匆與鄭衡作別,才走兩步,忽而站住了,轉過頭問道:“鄭姑娘,你那封信…寫了什么?”
鄭衡沉默,然后淡淡回道:“我讓他去死。”
“…”裴定差點打個趔趄,堪堪扶住了桌沿,才穩住了身形。
他那雙總是沉穩的鳳目,此刻瞪得大大的,倒比平時顯得活力許多。
鄭衡笑了笑,眉梢間滿是冷意:“我直接告訴他,倘若出兵北寧,他第一個死!”
有些人,根本就不用去苦心勸諫,只需將最大的威脅擺在其面前就可以了。
對至佑帝而言,有關出兵的勸諫怕是聽膩了,再規勸已沒用了。那么——
就直接讓他明白出兵威脅就行了!
他身為帝王,有那樣的宏圖野心,當然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只要出兵,他就死,他哪敢冒這樣的險?
“…”裴定仍舊無語。
現在,他終于明白皇上這次清洗的力度會那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