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祝大家中秋節快來!月餅送上)
這些年,裴光總是笑瞇瞇的,裴定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生氣了,遑論怒氣如此外露。
父親,在王家遇到什么了?
裴光漂亮的鳳目似乎要噴出火來,也不曾壓抑自己的怒意,恨恨道:“王元鳳…王元鳳竟也支持對北寧出兵!”
裴定一聽,臉色便變了變:“王元鳳不是在遲疑張望的嗎?怎么會支持出兵?”
這正是裴光不解和惱怒的地方。
在裴定去太始樓的時候,裴光便去了王家,去勸說王元鳳阻止出兵,卻遇到了完全相反的結果。
如果王元鳳剛開始便表明支持出兵便也罷了,只是王元鳳先是說出兵也不是好事,會答應為皇上分析利害的,不過是去了趟如廁的時間,王元鳳便改變注意了。
其實,王元鳳改變注意,也不至于讓他如此生氣,他生氣的,乃是王元鳳那一群人所代表的態度。
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過國朝的百姓,只看到“好處”這兩個字!
裴光對國朝官員沒有多大的期待,然而親眼看到國朝困境時,他還是有說不出的怒火。
王元鳳還是中樞主官,連王元鳳都這樣想,那么其他官員又會怎么想呢?
有些東西,盡管可以預見了,真見到的那一刻,裴光仍有些接受不能。
他這種說不出的怒火,與其說對王元鳳、朝廷官員,還不如說是對自己,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生氣。
裴定靜靜聽著父親的話語,知道現在不必勸慰父親,心中只想道:王元鳳為何那么快就改變注意了呢?
像王元鳳這種謹慎到近乎停滯的性格,沒理由會這么快就改變的。
難道王元鳳不知道若出兵失敗,會遇到什么后果?王元鳳如廁的功夫,到底見了誰,致令他改變主意?
很快,裴光便冷靜下來,道:“不管王元鳳是為了什么,現在中樞三省主官都支持出兵,此事看來勢在必行了…”
勢在必行,得怎么做才能阻止出兵呢?
裴光皺眉思考著,裴定亦在沉默,而一旁等候良久的鴻嘉君裴宰,卻輕輕地問出一句話:“父親,國朝對北寧出兵就一定是錯的嗎?我們裴家倘若放任,會如何?”
聽到這話,裴光臉容一凝,而裴定則是靜靜看著兄長。
裴宰那和裴光極為相似的漂亮面容上,此刻沒有疑惑,只有一抹寒意,繼續道:“裴家三代不仕了,如今朝中不過有一個從八品的小五,皇上既如此行事,我們為何要阻止?”
裴宰是為裴家收集消息的人,云溪邊那些小鳥的消息,有六成是會經過他的手,父親在為家族謀劃些什么,裴宰多少也能猜得出。
自從去年東序堂那一場不同尋常的集會之后,裴宰也默不作聲地順著這條路去做了。如今,皇上自作死,裴家何必阻止?
以裴宰之見,此事任由皇上心意,甚至裴家還從中助推一二,才是符合父親的想法,也是裴家的時機,不是嗎?
裴光一時怔忪,神色漸漸冷了下來,裴定的神色則是恰好父親相反。
只見裴定笑瞇瞇地說道:“四哥,依我看,您得回督正堂一番了。”
裴定掌裴家督正堂,主對裴家小輩戒律和刑罰,然而——裴宰眨了眨眼,略有些茫然:小五無端說起督正堂做什么?
裴光無語望望天,而后沉聲道:“老四,你的聰明都用在刺探陰私上去了…還不如督正堂的小輩了!按照你那行事方式,不如直接派人進宮行刺,裴家趁勢而起,不是更好?”
裴宰目光亮了亮:是啊,父親所說的方法更加簡單直接!
裴定別過眼,不忍再看向偶爾腦回路呈直線的兄長,只簡單地提醒了一句:“四哥,那么百姓呢?”
那么百姓呢…
裴定知道裴宰的話語不無道理,或許有貳心之臣也會這么想,但裴定此時此刻卻沒有想過這么做。
原因很簡單,無非是為了“百姓”兩個字。
裴家只出了裴定這個官員,還是從八品的官員,如今卻要阻攔國朝大師,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咸吃蘿卜淡操心,然熱不管是裴光還是裴定,所想的卻不是這么一回事。
今上行事的確不妥,但在這一事上,裴光和裴定已能預見到:國朝倘若出兵北寧,必敗無疑!
且不說北寧局勢不穩是否為局,只說除了北寧以外,大宣所面臨的威脅還有南景!
從南景不斷派細作到大宣來看,當年的雁城之盟已沒有太大的約束力了。大宣和北寧兩者相爭,最終得利的乃是南景!
不管裴家對國朝有什么想法,首先要保證國朝存在,盡可能地保證國朝百姓的安穩。
如此,才是裴家要走的路。裴宰連這個都想不明白,難道不應該回督正堂受罰?
裴光在聽到裴定說“百姓”一詞時,便贊許地點了點頭。
他疼愛幺子,不是沒理由的。除了裴定是老來子、身體弱之外,更因為幺子看得清,比他另外幾個兒子都看得清楚。
自從裴定出仕后,裴光便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裴家將來倘若有造化,所系便在小五…
裴光冷冷地看了裴宰一眼,道:“裴家是需要時機,卻不是這樣的時機。師出無名,行出無道,天厭之!這個都想不明白,還不回去督正堂受罰?”
裴光加了一句:“十五鞭,《帝鑒》二十遍!”——這是督正堂第三等懲罰,說明裴宰今日所犯的錯還是重的。
裴宰先是神色蔫蔫,退到一旁再也不說話了。隨即,他想明白了裴光的意思,便感到背后冷汗滲滲。
是啊,父親說得沒有錯,是他想錯了,差點誤入歧途!
裴家是需要時機,不然小五也不會出仕;但是時機,不是這么得到的,倘若裴家在背后推動對北寧出兵,那么…那么才是真正的行事無道,就算有那么一線時機,裴家也不會得到。
想明白了這一點,裴宰臉容蒼白得和裴定有得一比,而后乖乖地去督正堂受罰了。
裴宰離開之后,裴定正想和父親說些什么,既醉卻傳來了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