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沈檀云是誰?永隆朝有名的儒者,出自江南道的沈家,曾與“半帝師”王謨稱一時瑜亮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此人有個怪癖,喜歡褒貶人物!――而且他的褒貶,是只貶不褒,哪怕對皇上也不例外!
據說,當年沈檀云曾評價過永隆帝,曰“帝甚仁厚,失于明辨”,永隆帝非但不怪罪,還“哈哈”一笑,道“愛卿性情中人,果然也!”
此據說已不可究,朝臣們更記得的是帝心仁厚,后來永隆帝崩定謚為“惠”,稱宣惠帝,似乎也暗喻了此評價的恰當。
總之,沈檀云褒貶了皇帝,還平安無恙,此后聲名更隆。
接下來不管是開熙帝,還是當政的厲平太后,甚至是當今的至佑帝,都被沈檀云褒貶過一番,只是具體評價沒有傳出來。
與他這個怪癖成正比的,自是沈檀云在儒道上的成就和影響。
旁的尚且不說,只說沈檀云孤身一人游歷南景、北寧,卻被眾多南景、北寧士子追隨奉為老師,就可見一斑。
如果不是沈檀云有這個得罪人的怪癖,說不定在國子監和禹東學宮之外,還會多一股儒道勢力。
沈檀云自是做過官的,曾官拜正四品戶部侍郎,不然永隆帝不會稱其為“愛卿”,只是后來辭官游歷,這么多年就沒有在朝中出現過。
這樣的一個人,怎么會愿意成為國子祭酒呢?還是在齊濮之后成為國子祭酒!
朝中官員實在是想不明白,然而吏部尚書顧春朝送任命書去的時候,沈檀云拈著白須笑瞇瞇地接下了。
別說官員們不明白,就連下這個命令的至佑帝,心中也帶著不大不小的疑惑。
在齊濮出事之后,至佑帝必定是要重新物色國子國子祭酒人選,而且這個人絕不可能是周典,就算周典更勝一籌,也不行。
無他,禹東學宮離京兆太遠了,他不曾掌控過周典這個人。
那么,到底是誰來接任國子祭酒一職,就成為了他的為難事。說到底,朝中官員雖多,但真正能接得起國子監又能為他所用的人,其實沒有多少,幾乎沒有。
不然,當初他就不會選了齊濮。
他心中煩憂的時候,恰好宿在了永慶宮,德妃無意中說起了一個人,倒是解了他的為難。
德妃說起的這個人,便是沈檀云。
至佑帝曾將儒林有影響力的人排列過,其中當然有沈檀云,他卻從來沒有考慮過沈檀云。
沈檀云有這樣的怪癖,還曾對他有過不好的評價,這樣的人,他是不大想用的。
再說,就算他愿意用沈檀云,也不見得沈檀云會任官。――早些年,母后當政之時曾招攬過沈檀云,都是被拒絕的。
把沈檀云當國子祭酒來用,至佑帝著實沒有多少信心。
恰好,德妃說道:“皇上,沈檀云有這樣的怪癖,正正適合皇上用。皇上圣明,想必沈檀云也不會拒絕的…”
這些話語,令他茅塞頓開。
是了,沈檀云得罪人太多,這樣的人不會是任何一方的勢力,正好是他所需要的;出了齊濮這樣的事,國子監正好需要正氣,沈檀云敢于直言,那就最好不過…
想來想去,至佑帝都覺得沈檀云最適合了,便想著如何才能使沈檀云應允。
至佑帝得厲平太后教導,知道有些人、特別是讀書人,是不可辱也不可攏的,甚至也不畏死的,就像沈檀云這樣的人,可算軟硬不吃。
不曾想,他遣身邊的內侍去詢問時,沈檀云竟意外爽快地應承了,道臣定當不負國子祭酒一職,云云。
至佑帝不解,隨后才知道,原來周典與齊濮之間的比試,沈檀云還關注了,而且也在明倫堂那里看到了聽到了一些言論,才會解下國子祭酒一職。
不管怎么說,沈檀云任職,令至佑帝異常滿意。順帶地,至佑帝對德妃就多了兩分恩寵,往永慶宮送去了許多賞賜,有不少還是少府監獨一無二的。
一時間,永慶宮風頭無人能及。
這一日,當前來請安的妃嬪們都退下之后,德妃冷著臉,對著宮中喜形于色的宮女內侍們訓誡道:“切不可得意忘形!你們要越發謹慎小心,皇后和賢妃那邊,萬不可開罪!”
一眾宮女內侍點頭,訥訥稱是。
德妃又再對宮女內侍們敲打了一番,才揮手讓眾人退下去。
越是富貴得寵的時候,便越要小心謹慎。――這是德妃一直掛在心頭的道理。
過去錢皇后入冷宮,她將其余妃嬪踩在腳下,不免有些得意忘形,結果現在就是與錢皇后、賢妃分權!
這個慘痛的結果,令她不得不重新拾起了以往的小心翼翼。
現在,她好不容易借著沈檀云一事得了寵,定要仔細維持這份寵愛,斷不能因為旁的事影響了。
帝王的寵愛就那么多,她若不維持穩固,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好過。
想了想,她問起了心腹蓮姑姑:“坤寧宮和長陽宮有何動靜?”
蓮姑姑答道:“娘娘,坤寧宮和長陽宮尚無多余動靜,怕是在尋找機會,奴婢會察看著的。”
德妃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心卻想道:錢皇后一貫沉得住氣,不想賢妃卻也這么能忍,這些女人果然都不可小覷!
她隨后吩咐了幾句,著蓮姑姑盯著坤寧宮、長陽宮,便再無話了。
入了夜,德妃想著宮中繁花似錦,又想著宮中的凄慘冷清,始終難以入睡。
末了,還是她最看重的心腹梅姑姑勸慰道:“娘娘,歇息吧,那邊既然辦妥了沈檀云的事,那就說明他們看重娘娘,娘娘地位穩固,少有人能撼。”
連沈檀云這么難辦的事情都能辦妥,娘娘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德妃合了合眼,低低嘆了一聲,道:“你說得沒有錯,本宮無須憂慮的,只可惜呀,本宮身邊可用的人,太少了…”
梅姑姑再次細聲道:“娘娘,侄姑娘不是從河東回來了嗎?若加以培養,定能幫娘娘一把的。”
德妃眉頭松了松,而后終于緩緩睡去。宮中的夜,依然又深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