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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仁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能急,尤其在這個時候更不能急。
好一會,他才問鄭晁:“伍氏失蹤的事情,還有誰知道?那個表兄,誰還見過?”
“珠玉院人不多,伍氏不見了,就只有管事媽媽陳氏知道。那個表兄,孩兒是陪伍氏上香的時候見到的,身邊只有林康。”鄭晁慌亂地回道。
一想到那尸體的樣子,一想到伍氏不見了,鄭晁就不由自主地恐慌。
葉雍查案那么厲害,最后若是查到永寧侯府來,那么他就什么都沒有了…不行,絕對不行!
害怕失去一切的巨大恐懼,竟然壓住了他心中的慌亂,令他漸漸平靜下來了。
鄭仁見此,欣慰地道:“這個時候,萬萬慌不得。人一慌亂,就會做錯事。林康自小跟著你的,一向忠心,這倒不怕。至于陳氏…她在府外還有個孫子,立刻將她孫子控制起來!”
陳氏兒子已死了,就剩下這么一個孫子。有她的孫子在手,她便會乖乖聽話,珠玉院的事情便可以暫時遮掩過去。
“唯今之計,就只好對外說伍氏得了重病,任何人都不見。幸好她先前落了胎,這事不會太過突然。”鄭仁這樣說道,為先前伍氏出事感到慶幸。
鄭晁不住點頭,還補充道:“孩兒會派人守住珠玉院,只許進不許出。時日一久,就說伍氏病死了,不會有人察覺她消失。”
這會兒他只想著怎樣將此事掩飾住。根本就不記得過去對伍氏是如何情深愛重了。
大難臨頭,夫妻都會各自飛,何況伍氏只是一個妾而已?
可是鄭仁的神色并沒有放松,他想起了一點,便說:“旁人倒好辦,只是伍氏還有一個女兒吧?得穩住她才是,萬不可露出端倪。”
鄭晁啞了啞口。他差點忘記了。還有一個繪兒!
這的確有些麻煩。珠玉院可以阻擋住別人,卻沒有道理阻擋伍氏的女兒。若是伍氏病了,女兒侍疾更是理所當然。
鄭仁皺皺眉:“找個由頭將她送出去。就說為了嫡母謝氏祈福,讓她去慶福寺清修。”
他說什么,鄭晁都應是。
一會兒之后,他就匆匆離開了榮壽院。吩咐心腹親信去辦事了。
鄭晁離開之后,鄭仁喚來了管家田榮。臉色陰沉地吩咐道:“你給我仔細看好了,珠玉院中的消息,一點都不能泄露出去!尤其不能讓章氏知道!”
田榮躬身領命,恭敬回道:“請侯爺放心。老奴知道了。”
當天響午,鄭繪便被強行送走了。
臨走之前,她跪倒在珠玉院前。哀哀哭求著,想見伍氏一面才去慶福寺。
可是。無論她怎么哀求,那些守在珠玉院的粗壯男仆都不為所動,始終不肯放行。
最終,鄭繪三步一回頭哭著上了馬車,與自小跟隨的奶娘一起,被送到了僻遠的慶福寺,以為嫡母祈福。
鄭繪一離開,伍氏病重不見人的消息,便在府中傳了開來,還有人說伍氏這種病會傳染,讓大家離珠玉院遠一些。
同樣臥床養身的謝氏聽到這個消息,陰測測地笑了:“伍氏最好保佑自己好不了,不然待我養好身體之后…”
她好恨,好恨。
伍氏一個賤妾,竟然敢推她,害她沒了一個孩子。這筆賬,她要和伍氏算個清楚明白!
她哪里知道,伍氏早已不在珠玉院?陳氏膽戰心驚伺候著的,不過是一個虛影而已。
聽了這些事,章氏有些疑惑,對鄭衡說道:“那一日看著情況尚可的,怎么短短幾日就病到不能見人了?”
連親生女兒也不見,珠玉院還有男仆守著,該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吧?
鄭衡搖搖頭,回道:“或許二房出了什么事吧,誰知道呢。祖母你別管這些事了,好好在閑章院便是了。”
這一點,章氏無比贊同,她才懶得理會二房的事情。在侯府這里,她真正在意的人,就只有衡姐兒和適哥兒兩人。
鄭衡笑而不答,將此事輕巧地帶了過去。
鄭繪或許想不到,此番去慶福寺,便一生都無法見到伍氏了。她為此替鄭繪感到可惜,卻不覺得將伍氏捉了有什么不對。
伍氏,是南景的細作。光是這一點,鄭衡就容不下她。
從輩分上來說,伍氏是先帝皇貴妃的侄女。當年伍家忠仆拼死將她救了下來,千里迢迢將她送來了河東,就是為了讓她活下去。
可是伍氏并不甘心,她與鄭太后、與大宣有滅族的死仇。這個血海深仇,她無論如何都要報。
便如此,她憑著忠仆留下來的線索,聯絡了南景在大宣的細作,繼續為南景刺探情報。
她和同福客棧的管事暗中蟄伏,就是為了收集河東道的消息。當初她成為鄭晁的妾室,便是看中了永寧侯府和鄭晁為官這兩點。
在鄭衡的盤問下,伍氏還供出了南景的另一個據點燕春樓。可惜待裴家人趕到那里的時候,燕春樓已空無一人。
果然,這些南景細作就像陰溝老鼠一樣,稍有風聲便竄逃了。
若不是因為自己及章氏還在永寧侯府,同時她允諾過保鄭繪平安,她就會趁著此事將永寧侯府圈進去了。
可惜了,只是讓鄭仁鄭晁飽受驚嚇而已。
想到伍氏的一生,鄭衡的心情有些微妙。
她在想,伍氏的選擇是對還是錯?有滅族深仇在前,伍氏會想盡辦法報仇很正常。
有仇當報,有恩當還。換作是她,也會這么做。
她和伍氏不同的是,她最后成功了,將仇人滅得干干凈凈;而伍氏輸了,所以成為階下囚,連唯一的女兒也不能見。
說到底,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和舉動負責。
從伍氏身上,鄭衡的感受更直白一些:想要報仇,得有報仇的能力,不然最后就是把自己作死。
唔…鄭太后已賓天,這對伍氏來說,或許就是最好的慰藉了吧。
不管怎么說,伍氏所提供的事情,已經交由裴家善后,并不需要鄭衡費心;
而永寧侯府這里,隨著伍氏消失、鄭繪離開,鄭仁和鄭晁飽受驚嚇,誰也沒有心思對付大房,鄭衡頓時覺得清靜多了。
又到了每一旬去禹東學宮的日子。
當初周典將她留在游學,只是為了韋君相的消息,是以鄭衡的求學,便是在明倫堂書庫看書。
可是,這一次周典將她留了下來,笑瞇瞇地說道:“游學的先生很快就回到了,他會負責教導你。”
游學的先生?禹東游學幾十年沒有過先生了,周典這是什么意思?
她臉色沉凝,提醒著周典:“大人,當初我就說過…”
周典擺擺手,“哈哈”笑道:“知道知道,不稱呼禹東先生為老師、一旬來學宮一次。我還沒老到忘記這個,我只說他會教導你,并沒有讓你稱呼老師啊…”
說罷,周典拍了拍胸脯,一臉誠懇地說道:“相信我,這個老師一定能讓你增長見識。身為祭酒大人,我怎么會騙你呢?”
就是因為你是祭酒大人,我才不敢相信你啊…鄭衡隱約有一種被坑的感覺。
可是她沒有再拒絕。她也想見一見,這個游學先生是誰。
這個人,是原本就是游學的先生呢?還是特意為了她而來?
她心中隱隱生起一股希冀。這個先生,會是…會是老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