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就一節丹青課,慕生用了近半個時辰講述了如何讓自己的作品有靈氣。
這一屆學員,有好幾個的丹青水平都下過苦功夫,因為一直只想著如何追求完美,難免多了工匠的味道,少了最重要的靈氣。
一幅畫沒有靈氣,只有美,算不得是佳作。
一個畫師畫出來的畫若沒有靈氣,畫的再美,再好看,他也只能算是個畫師,匠師。
做不了大師。
一上午很快過去,每個人將自己畫好的自主丹青吹干墨跡,隨后交到講師臺面上。
慕生掃了眼下面的學員,笑瞇瞇道:“下一節課出外寫生,記得提前去領作畫用的木板。”
他點了點頭,看了眼蘇然,才道:“下課吧!”
宗寧伸手戳了戳蘇然的背,“華夏,吃食堂嗎?”
“你們去吧!”蘇然頭也沒回收著桌面的東西,將毛筆,顏料碟等一些用過的東西洗凈,再將用過的水倒在墻角的木桶里。
宗寧點了點頭,收拾好東西跟著楊思晏幾人出去。
沒一會,課室內只剩下蘇然與兩個值日生。
蘇然走出門口的時候,慕生還沒走,手里拿著一沓丹青畫,他是特意在門口等她的。
“后天是你的第一節課,好好準備,不要緊張。”
蘇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他一眼,直看的慕生犯懵,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著裝。
“怎么了?”他問,衣服沒什么不對,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上。
蘇然很想問一句:到底是你緊張還是我緊張?
她是知道的,書院里,并不是所有的先生都贊同慕生這個決定,不是所有的先生都認同她當畫術先生。
尤其是那種很重規矩,比較迂腐,食古不化的個別儒家學究。
“沒,我不緊張。”
她確實不緊張,也沒什么好緊張的。
兼職先生嘛!
蘇然朝他一笑,“先生放寬心,不會讓人看笑話的,”拱了拱手,“我先走了。”
慕生微愣了下,看著少年從容的步伐,好笑的搖了搖頭。
到是沒有當事人淡定了。
清風院。
蘇然遠遠的就看到門口賀景風站在門口,翹首以盼,旁邊站著比他大一點的男孩,身后站著半夏和十八。
“舅舅”
蘇然眉眼柔和,露出笑容,腳步加快了些。
“怎么在這等著?”她看向賀景風,隨后看向身旁的男孩,昨天晚上在趙家見過。
半夏很有眼力的接過她手里的小畫具箱。
賀景風笑嘻嘻道:“半夏說,舅舅快放課了,”他指向身旁的男孩,介紹道:“舅舅,這是廷哥哥。”
趙廷臉微紅,這位是伯曾祖父承認的孫子,心里雖然有些別扭,但還是不失禮的,拱手行了一禮,坦然道:“晚輩趙廷,見過華夏舅舅。”
蘇然微愣了下,微笑道:“不用多禮,”伸手到小挎包里,掏啊掏,腦海里卻在想著自己有什么東西可以當做見面禮的。
腦海里搜了一遍,也沒找到合適的禮物,最后,她從小挎包里“掏”出幾顆果子,遞到趙廷的手里。
果子是海東青很喜歡吃的小果子。
“身上也沒有什么可以當見面禮的,別嫌棄啊!”蘇然笑了笑,拉著小人兒進了院內。
趙廷看著手里的紅色果子,懵逼的眨了眨眼,側過頭看向往里走的兩人。
“三小少爺,這個果子很好吃的呢!”半夏說了一句,他沒說的是,連他們家先生都沒見過,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果子。
趙廷瞥了他一眼,將果子放到腰間的荷包里,抬腳朝里面走去。
屋內,蘇然聽著賀景風說著自己一上午,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
“舅舅,我跟你說哦!廷哥哥的功課很好呢!他也會彈琴,下棋,還會作詩…”
站在屋檐下的九歲男孩,聽著里面表弟的夸贊,臉微紅。他抿了抿唇,看了眼門口,一時也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該離開。
“站這里做什么?”
突然的聲音讓趙廷回過頭,他低頭,拱手,恭敬道:“伯太爺爺,太爺爺,孫兒正想進去喚華夏舅舅和弟弟吃午飯。”
“先生,老爺子,”蘇然已經走了出來,拱手行了一禮。
古代就是這點不好,見到同窗行平禮,見到先生行晚輩禮。一天到晚,拱手行禮不下二十次。
“曾祖父,二曾祖父,”賀景風也喚了一聲。
趙今鴻嘴角微抽,心里挺想說,把二字去掉,要嘛就把二換成叔,叫叔曾祖父。
趙連鴻樂呵呵道:“嗯,餓了吧!我們去吃飯。”
午飯后,蘇然在清風院待到快上課之前才離開。
下午上的是寧光祿,莊其華的課,寧光祿與梅君山都是教文學的,兩人除了教藝術院的新生,還教文學院的一個班的新生。
藝術院這邊,他們倆六天一人也才三節課。
第一節課,寧光祿講了大半個時辰笙詩六篇的內容,典故,隨后是讓眾人作詩。
作詩這方面是蘇然的短板,不然也不會讓小人兒有羨慕趙廷那個小孩的份。
蘇然無語的是,給他們講笙詩六篇的內容,卻讓他們寫昨天中秋有關的事。
她想了好一會,提筆開始寫。
“月照東升照人間,
嫦娥歌吟入梨園。
月圓人圓中秋節,
千里萬里共嬋娟。”
“不錯,不錯,”寧光祿摸著胡子,一臉欣慰的看向蘇然,“你作詩的水平進步很大。”
蘇然放下筆,起身行了一禮,“謝先生夸贊,是先生教導的好。”
課室里的學生聽到先生念的詩,有人跟楊思芹一樣,嘴里喃喃的跟著念了一遍,都不由看了前面中間的少年一眼。
這一首詩,堪稱佳作。
寧光祿捻著胡子笑的一臉欣慰,抬腳走到宗寧旁邊,點了點頭,又往后面走。
宗寧回頭看了眼,伸手戳了戳蘇然的背,“華夏,我看看。”
蘇然吹了吹還沒干透的字跡,轉身遞給他。
“華夏,你老實說,你們昨天去哪里了?”宗寧覺得,這寫的應該是他們昨晚的景色和心情。
他可是知道,華夏平時作詩的水平只在中上,這一定是有感而發,才有如此佳作。
就比如他,靈感來了,才能寫出好詩來。
“沒去哪啊!白天就去買了些食材,晚上在我那里聚餐。”
蘇然說完,轉回頭,開始收拾桌面,擦拭桌上的墨汁。
不多時,第一節課上完,寧光祿收了每個人的詩出去后,蘇然又被楊思晏幾個圍上,詢問。
他們跟宗寧的想法都差不多。
蘇然朝幾人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道:“人與人之間,能不能有點信任?真的就在扶風小筑,琴先生可以證明,不行你們可以去問他。”
剛說完,莊其華進來了,她抬了抬下巴,想說,莊先生也知道,不信可以問問。
只是,還沒等她開口,幾人已經返回了座位。
楊思晏幾人自然是信的,只不過是昨天興沖沖的去找扶風小筑,結果人家大門緊鎖,丟下他們跟另一幫人去玩了。
他們吃醋了。
當然,他們才不會承認自己吃醋了。
莊其華掃了眼下面坐好的學生,言簡意賅的開口:“今天的課在禮室。”
說完,微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這個時候離上課還有小半盞茶的時間,也就是五分鐘左右。
“華夏,一起去放水啊!”
蘇然嘴角微抽,能這么大聲嚷嚷出放水的,課室里也就只有楊思晏這貨了。
她輕咳一聲,頭也沒抬,“不了,你們去吧!”
楊思晏輕哼一聲,與身旁的楊思芹嘀咕,“哥,你有沒有發現,華夏都不用上宮廁的?”
“你什么愛好,”楊思芹拍了他一巴掌,“快走。”
“不是…噯,等等我。”
蘇然等人一走,才起身走出門口,腳步極快的往先生們專屬的宮廁方向走去。
與學生宮廁不同,先生們的專屬宮廁是獨立隔間的,與現代女廁差不多,衛生也比較干凈。
蘇然一路上專門走墻角,下意識的看向四周,離著宮廁沒多遠,眼見所有宮廁門都是開著的,她抬腳就跑。
一口沖進一間宮廁,上了個小號出來,無驚無險的又解決了一次“人生大事”。
每一次上宮廁,因為心虛,都有些偷偷摸摸,心里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蘇然洗了手,朝禮室的方向走去,走到離著宮廁十米遠的拐角處,她腳步頓住。
看著前面雙手環胸,雙手抱臂,手摸著下巴,露出似笑非笑的楊思晏,楊思芹,宗寧,云均等七個人。
“我說什么來著,好幾次我都發現,我們放水回來,他都不在,嘖,上個宮廁還偷偷摸摸的。”
楊思晏說完,朝對面的人桀然一笑,“害羞什么,你還小,比我們小也是正常的。”
蘇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本能覺得這不是什么好話。
楊思芹見蘇然有些不明的表情,低笑了下,心想:到底還小。
他說:“華夏,我以為我們的關系已經好到,可以一起上宮廁這種程度了。”
宗寧在一旁點點頭,華夏是他在書院第一個交的朋友,他也一直把華夏當好友來著。
好朋友一起去宮廁才正常,不去才不正常。
蘇然:“…”并沒有,那個畫面她想都不能想,也想象不出來。
想當初,她上初高中的時候,也跟同學手拉手去上洗手間。可是,這種事情,不是女生才會做嗎?
“咳咳,那個,上課時間到了…”蘇然沒說完,抬腳繞開幾人就跑,活像是后面有鬼追一般。
“我去,竟然跑了。”
楊思晏壞壞的笑了聲,“明天中午,咱們一定要拉著他去一次宮廁。”
禮樂課。
禮室里面一個時辰的笛音,手鼓聲未停過。
一整節課,蘇然除了吹著笛子起舞外,還要接受來自楊思晏時不時燦爛的笑容。
挺想揍他的,真的,這貨一定打著什么主意。
一節課的時間就這樣過去,莊其華一走,蘇然后腳就跟了上去,速度極快,宗寧幾人都沒反應過來。
在清風院吃了晚飯,蘇然帶著賀景風回了扶風小筑。
“華夏哥哥。”
“舅舅,有位妹妹叫你。”
蘇然手里拿著一根木柴,從廚房里探出頭來,看到院門口吃著手指盯著賀景風看的小囡囡。
她笑了下,“是小囡囡啊!”她朝賀景風道:“小囡囡是隔壁周先生的女兒,周先生是明禮哥哥的老師,你照顧著點。”
賀景風點了點頭,看了眼比自己矮好多的妹妹,似想到什么,開口:“小妹妹,你等我一下。”
沒一會從屋里出來,手里端著果盤,上面有小果子,有點心。
廚房里的蘇然正在生火,沒一會就聽到院子里的笑聲。
“謝謝,哥哥,”小囡囡的聲音清脆稚嫩。
“小南南,不用謝,多吃點。”
蘇然咧了咧嘴,看了眼外面,小南南,小囡囡。
“舅舅,是藍天耶!”
“嗯?”蘇然走出廚房,抬眸就見藍天立在墻上,見到蘇然,咕嚕咕嚕的叫了幾聲。
下一秒,落到桌上,朝蘇然伸出一只腳,歪著頭,“咕嚕咕嚕。”
似在說:吶,快拿吧!
“咿呀”小囡囡激動的話都不會說了。
蘇然取下信箋,朝賀景風道:“藍天喜歡吃那個果子,放些到桌面,讓它自己吃。”
“嗯,”賀景風眼睛亮亮的,“藍天,好久不見你了耶!”
蘇然看完信上的內容,坐到書桌前,將一旁的油燈的燈芯弄長了些,這才研磨回信。
之前藍天和白雪換著一天送一次信,突然的隔了三天沒來,她還以為出了什么事。
這會知道蕭墨瀾中午的時候已經到了西北,糧食也安全送到。
她心里松了一口氣。
信上還簡略的提到,他們在路上挑了一個山頭的土匪,是兩只海東青帶路找到的。
寫好信,吹干墨跡,蘇然拿了個杯子,裝滿靈泉水走了出去。
院子里,賀景風喂藍天吃果子,小囡囡在旁邊激動的拍著手,嘴里發出咯咯咯的小聲。
“舅舅,藍天真的很喜歡吃這個果子呢!”
蘇然看了眼盤子還剩幾個的果子,笑道:“它吃太飽,等會就要飛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