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所長!很多我們的同胞都遭到了不明的屠殺!兩個鎮上的人已經失去了聯絡!應該怎么辦?”
“羅教授,不要著急。”
在距離高塔最近的小鎮的一個酒店房間內,兩個人正在房間里交談,一個顯得坐立難安,而另一個則還是很鎮定的模樣。
“我們觸碰到了被他們遮掩已久的東西,這當然會招來如此災禍。”陳所長平靜地將雙手交叉,“但是已經遲了,或許我們有所犧牲,但我們追求知識的腳步卻已經是他們無法阻止的存在。僅僅局限于信仰戰爭和蒙蔽世人的人類是無法體會到我們如今的感受的。”
“陳所長,你是說,我們還有反擊的余地?”
“反擊?哈哈哈,羅教授,我說過,不要把目光局限在那么狹隘的范疇,我等何須與一群愚者生氣?這些人永遠認識不到,什么是知識,什么是超越的認知,如果你真的希望,就稍微向他們展示一下吧,我是不會外出的。”
“可是您之前不是說…這樣的知識,只能向志同道合者…”
“不是那一部分。”陳所長輕輕一笑,“銀層的知識是我們最珍貴的收獲,只能通過塔的測試,但是稍微展現一下在低層獲得的東西還是可以的。”
“我知道了,所長。不過我想,我們還是盡快攀登最后一層比較好,只有完全了解了這個世界,我們才不需要再因為這些凡俗的事情而困擾。”
“今日已晚,明天,我將帶領五名銀層的同胞,向水晶層發起最后的挑戰。”
陸凝藏身在一座倒塌了一半的房屋當中,安靜地看著外面夜色下的街道。從她蹲守在這里開始,已經有好幾批不同的人路過了,高塔的情報果然吸引來了無數想要從中謀取一些好處的人,其中不乏一些強者。
她也不需要多走動,山河堪輿圖上自然會記錄下每一支她見過的隊伍,逐漸地,墨點填充了地圖周邊多數的小鎮。那三個反常組的人在隔壁的一個小鎮上,此刻已經停在一座建筑里面不動了,看上去像是在休息。不過那種狀態的人究竟會不會真的休息也依然不可知,陸凝唯一能據此得知的是三個人的實力也沒有和自己大到在地圖上標記不出來的程度。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墨點是從外界靠攏過來的。看起來得到了a型病毒資料的人其實不少,她認識的圈子里有不少人知道沉默浮屠的位置。不得不說信徒們這一招禍水東引雖然做得十分粗糙,效果依然很不錯。
也不知道研究員這邊會怎么應對,陸凝現在是打著看戲的主意,輕易自己是不準備隨便出手了。
后半夜的時候,一輛房車停在了陸凝躲藏的樓下。
陸凝只是在樓上淺睡,有車聲頓時就驚醒了,她抬頭向外面看了一眼。這輛房車與末日常見的那些車輛不同,上面基本上是干凈的,看上去沒有遭遇過怪物,鮮少有戰斗的痕跡。但這并不代表車上的人就少了戰斗力,陸凝凝神細看,車上的生氣蓬勃,也就是說上面的人日子過得不錯。
“就在這里嗎?”
“我們不宜靠得太近,這附近都是空房,而且發生過打斗,在這里過夜能夠少受一些打擾。先檢查四周的房子,有怪物出沒便殺了,騰出一片空地來。”
車上走下了幾個人,陸凝聽著后面那個聲音耳熟,便探頭去望了一眼。
房車的兩旁亮著小燈,下車的人當中也有一個手中發出光亮,借著這些光芒,陸凝馬上發現這群人正是紅梅館的另外一群人那些仆人們。車上最后下來的是周先生和一些她不認識的男女老幼。周先生依然是那副冷酷的神色,不過從幾名仆人的行止來看,大概周先生成為了他們新的主人。
馮源熙正在發號施令,照明的是田霄,而剩下三名仆人也在場。陸凝思索了一下,沒有出去和幾個人見面,而是暗中看著這些人的動作。這附近她其實已經轉悠過一遍了,根本沒有怪物駐留,所以前期的排查工作肯定是不會花很多時間的。
葉云眉和曲朗月兩人從車上卸下了兩把漆黑的霰彈槍,金秀青和田霄則提出了大刀,車上不認識的幾個人當中也有幾個年輕人各自拿了武器,開始闖入周圍的幾個房屋當中展開了搜查工作。
沒聽到什么打斗的聲音,很快,各個房屋都有人出來打了個手勢,大概表示里面是安全的。陸凝此時則側目看了一眼圖上的墨點,有幾個墨點正在慢慢往這邊靠近,只可惜從上面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人。
“先生,根據檢查,這里的房屋都沒有怪物分布,可以放心居住。”馮源熙一一問過結果之后便匯報道。
“可以,現在…等一下,有聲音。”周先生一抬手,目光往前方街道上望去。
五個人騎著馬從街道上小跑著奔了過來,陸凝瞥了一眼地圖,只有兩個墨點,意味著這幾個人里面只有兩個是她見過的人,不過有趣的是,這五張臉她是一個都不認識。
見到前面的房車,五匹馬便停了下來。周先生也是一臉的嚴肅,末日里開車的人多見,但是能騎馬的人可就真不多了。即便是現在的末日沒有到民不聊生的狀態,可還能養馬作為坐騎比末日之前還要稀少。
“想不到這里已經有人了。”為首的一個抬手向周先生拱了拱手,輕輕一笑,“不過我等趕路至此,也有些疲勞了,此地房屋眾多,還望能容我等在此就地歇息。”
“說話還挺文縐縐的。”周先生抱起雙手,“我們是不是見過?”
“見過?怎么會呢?萍水相逢,或許只是有些面善而已。”
“馮源熙,你認識這人嗎?”周先生問旁邊的老管家。
“抱歉,先生,我并不認識此人,在近些天之內,我們也絕對沒有和他見過面。”
他的超強記憶能力可以保證這一點,但是陸凝卻知道,馮源熙就算能夠記憶,也只能記住表面,若是一個人可以改頭換面的話,他也不能分辨出來。
“你們要哪個房子?我們的人多,而且這里的房子我們已經檢查過了。”周先生點了點頭后對領頭的騎手說道。
“這個自然,諸位先挑選,我們五人,只是這馬需要更多照料,自己有一方屋頂遮蔽就好了。”
“那么便不需要和我們商議了,請自便。”周先生冷硬地說完,帶著人們走進了之前已經搜查過的一間屋子里面,金秀青最后一個進去,隨手將門給封上了。
而五名騎手也確實安靜地等著周先生一行人下車進屋之后,才紛紛下馬。
“我們要選哪個屋子?還有,剛才那個人…”
“和我已經沒有什么關系了。”首領騎手說道,“和你也是。如果我們發生了沖突是沖突的問題,但現在的情況是…我們不需要節外生枝,只要能夠抵達高塔就可以了。”
“為什么不趁著夜色過去呢?”
“即使是我們,也得避諱這一片夜幕啊。”
陸凝瞇起了眼睛,這個首領騎手越聽越像那個紅梅館的主人,只是旁邊那個和他一問一答的人究竟是誰?聽起來是個略顯低沉的女聲,卻也很陌生,并不是她熟悉的音色。
五個騎手找了一座民居住下了,陸凝從樓上下來,悄悄摸到了他們拴馬的地方。這幾匹馬都經過了精心的護理,完全不像是末日后的動物,身上沒看到任何傷疤,要么就是騎手的實力高超,要么就是所有戰斗都將馬放在了戰斗之外的地方。
無論是哪一種,這五個人的實力同樣不可小覷。
天色微明的時刻,東方傳來了血腥的氣味。
反常組在繼續行動,他們遵循的邏輯非常簡單,氣味正常者不管,氣味腐爛者殺。誰也無法得知他們的“腐爛”判別標準是什么,只是很快,高塔四周的人們都意識到了這樣一組人的存在。
“所以emmy才說反常組一出動就很麻煩…”羽笙推開門,緊了緊背后的八角盤,而門外站著那位微笑的殺手。
“我召集的怪物也死去了好幾個,那些反常組的人真是如同怪物一般,難以想象,我曾經生活的和平社會當中居然有這樣的存在。”
“他們本來是輕易不會被外派的,一般人根本輪不到他們處理。反常組的善惡判定和常理并不相同,隨便派遣會惹出大亂子來。”
“但是現在已經不怕了嗎?”
“就像是將劇毒的化學制劑倒入一片滿是害蟲的深坑一樣。”羽笙看了殺手一眼,“而你我或許也在他們的誅殺范圍之內。”
“聽起來真可怕。”
就在此時,高塔之上的云層忽然開始翻涌,天空籠罩不散的陰云正在慢慢呈環狀擴散開來,人們看到了一些陽光開始照下來,那些陽光泛著彩色的如同寶石一般的色澤。
沉默浮屠那盤根錯節的主干上,張開了一只只眼睛,那些寶石色澤的眼睛開始凝視著周圍小鎮上所有因為各種緣由而來的人們。
“安靜。”
一個聲音,從塔中發出,在每個人的耳中回響。
“你們的到來,已經干擾到了我們的求知。”
那聲音蒼老而略帶一些憤怒,但最重要的是,這個聲音能夠借助高塔發聲,這無疑昭示著此處對高塔的信仰者們已經掌握了一些高塔的力量。
“無知者無畏,我們不會怪罪。然而如此之多聰慧的頭腦因愚昧無知而死,卻令我心痛。如今,或許應當向你們展示一二此世界的真相,也讓你們生銹的大腦當中,分享一二我等所知的真實!”
隨著話音一落,殺手的臉色頓時一變,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額角。
“你怎么了?”
“你沒感覺嗎?不對…那些是什么東西?”
殺手瞪大了眼睛,開始看向四周,他的神色雖然還沒有劇烈變化,但那種驚訝感卻已經完全展現了出來。這樣的情況不光是出現在他的身上,在周圍除了游客之外所有人全部陷入了這種異常當中。
應采依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感覺自己的視線似乎蒙上了一層血光,腳下踏足的也不再是什么地面,而是一片虛浮的物質。人們之間有各種各樣的血絲相連,背后則蹲伏著巨大的怪獸黑影。應采依愕然看向自己的手臂,那結晶的麟和碳化的臂,又是什么呢?
這是幻象嗎?應采依對付過幻覺型的超能力者,卻沒有經歷過如此的幻覺。她看向周圍同伴,他們臉上驚恐的神情也不是作假。
這就是這個世界,呈現在你們眼前的不過是一片虛假的欺詐而已。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末日,高塔只是賦予了我們揭開眼前帷幕的知識。我們被拘束在一具名為認知的軀殼之中,而我們將會從中解放。
應采依開始變得越發迷惑她本來就是這樣子的嗎?人類的外形和之前的人生…只是被人偽造出來的?難以想象會有這樣的欺騙,可是眼前的一切呢?
就在此時,一個“純凈”的人走入了人們的視線之內。
他的身上沒有那些猙獰的血線,背后也不存在什么怪獸的虛影,唯有一輪純凈的潔白光芒照射在眾人身上。
應采依張了張嘴:“戒殺…大師?”
“世人多愚,何故愚人?此間天地,為真為虛,似夢非夢,卻又關于這夢中人何事呢?”戒殺輕輕搖頭,“相逢一場,既是有緣,便為諸君化了這一場災厄罷。”
這是應采依最后聽到的話語。
趙汐華和蕭容海在車隊的最前方,看著戒殺走過的地方,人們倒下,陷入了夢鄉之中。隨后和尚返回,向著二人稽首一禮。
“二位施主,大夢可曾醒了?”
“從未沉眠,何談清醒一說?”蕭容海淡淡地說道,“唯獨沒想到的是,戒殺師傅居然也是一人。”
“呵呵,那么趙施主呢?”
趙汐華目光平靜地看著戒殺,這個目光讓戒殺微微一愣。
“那是你的精神實質。”
“確實如此。”戒殺輕輕點頭。
“那么你也不過是因為來自物質的感召,而追尋自己的精神來到這里而已。你勸夢中人繼續做下這場長夢,又想過自己何時能夠醒去嗎?”趙汐華認真地問道。
戒殺神色一肅,竟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