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66 守夜

  即便陸凝對段燁這個人有很多不滿,還是有一件事她無法否認,自己這些人能夠這么容易離開紅獄,其中定然少不了段燁的功勞。

  當她向段燁表示感謝的時候,段燁也只是聳了聳肩:“沒想到還讓你聽見兩句,別多問,怎么樣?就像我們之前那樣,我不說,你也別問。”

  “你肯定不是光為了保護周詩蘭和陳航過來的。”陸凝說。

  “心照不宣就好了吧?”段燁嘴角抽了抽,“都這種時候了,這些事就不要計較了怎么樣?我既然幫你們離開那里,至少我不是什么壞人吧?”

  不是壞人或許是真的,可對眾人有沒有妨礙可就難說了。不過陸凝也不想和他在這里浪費時間,還是趕緊把人找齊要緊。

  所有人都像是被紅獄甩出來了一樣,散落在六座大樓的周圍。在一塊草坪上,燕子丹看到了辛宓,她的胳膊上受了一點傷,正在給自己止血,她本來就是醫護人員,沒什么大礙。但緊接著發現的鄧知意問題就有點嚴重了,她的位置在大樓后方的健身器材上,整條右臂都呈現一種紫紅色的腐爛狀態。

  “她在身上植入了紅獄的東西?”段燁挑了挑眉。

  “…是的。”辛宓蹲下幫昏迷的鄧知意檢查,這條手臂上散發出來的惡臭顯示出情況的嚴重性,辛宓的臉色越發沉重。

  “截肢。”段燁說,“那地方的東西是不能帶出來的。”

  換句話說,他也知道陳航已經無法離開了?這個人…

  陸凝在背后瞥了段燁一眼,越發看不懂他想要做什么了。辛宓抽出手術刀開始切割鄧知意那條手臂,緊急狀況下也沒有更多條件,段燁用一種看著像是點穴一類的手法作為了止血手段,讓辛宓將鄧知意的那條手臂切了下來。

  啪嘰。

  腐爛的手臂剛剛從鄧知意身上脫落,立刻便化為了軟爛的肉醬,甚至連骨頭都看不到了。

  “你們沒人植入紅獄的肢體了吧?”段燁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

  “沒了,我們也擔心那些東西有問題,除了知意認為我們需要補強一些實力以探索紅獄里面。”辛宓幫鄧知意包扎傷口,段燁嘖了一聲,又伸手在鄧知意腦后按了幾下,把她弄醒了。

  “怎么?我…”

  “沒事了,我們出來了,只是——”辛宓低聲安慰。鄧知意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不過神情卻沒有什么不好,反而咧開了嘴:“我們成功了?那可太棒了!”

  這個反應讓人一愕。鄧知意扭頭看了一眼自己已經被包好的手臂,笑嘻嘻地說:“逃出那種地方,我還以為要付出更大代價呢,就一條胳膊實在是挺走運的,你們呢?沒什么事吧?”

  “因為只有你植入了那里的手臂強化肌肉…”

  “行了辛宓,我知道,我可不是那種氣人有笑人無的人。等下,龍哥還有那倆姑娘小伙呢?”

  鄧知意的稱呼總是那么神奇,不,她這個人其實就很神奇。

  六座樓外面的地方都看過了一圈,可是眾人沒有發現剩下三個人的蹤影。段燁這次也不等這些人發話,直接脫下鞋扔了出去,這次的指向在離開七星公寓樓外的馬路上。

  “現在幾點了?”辛宓問道。

  “凌晨三點半。”燕子丹看了一下手機時間,“我們沒在里面留太久的時間,不過…”

  冬日的夜晚,總有薄霧。在路燈的照耀下散射出慘白或昏黃的光線。銅方鎮還沒有真的變成城市的五光十色,天空黑沉沉的,周圍的環境雖然有光卻更顯得幽暗。

  在這種時候,連穿過馬路都給人一種橫渡冥河一樣的感覺。

  馬路對面是一片公園,面積不小,但似乎并沒有完全竣工。可以看得出樹木和草叢很多都沒有進行規劃,只有一部分地方鋪設了石板路讓人行走,半吊子的工程。密密麻麻的樹木和草叢給尋找工作帶來了很大的困擾,而在段燁的帶領下,眾人沒有一個人發出呼喊聲。

  陸凝讓燕子丹給周詩蘭打電話,看看能否通過這種方式找到人。出乎意料的是,電話居然順利接通了。

  “喂…”

  里面傳來周詩蘭有些顫抖的聲音。

  “周詩蘭,你在什么地方?我們在找你!”燕子丹說到。

  “真的是丹丹?我,還有錢義朋,龍大哥,我們三個現在在派出所。”周詩蘭急忙說道。

  好正常的答案。

  “哪里的派出所?我們這就過去。”辛宓湊近了一些說。

  “龍大哥正在和警察交涉,我們在黑件街派出所,你們應該能在手機上搜到位置…”周詩蘭小聲說,“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你們來的時候也小心一些!”

  陸凝回去把車開了過來,辛宓是這里的人,知道派出所的位置,坐在副駕駛指路。

  車燈在薄霧中的丁達爾效應更讓人感到一絲不寒而栗,仿佛前方的霧氣永無盡頭。半夜,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確實也屬于正常,可陸凝總感覺這個世界正在孤立自己這一群人。

  “這鎮子越來越奇怪了…辛宓,你們之前有什么察覺嗎?”她問旁邊。

  “察覺什么?我們好幾天都困在屋子里。”

  車往前開,很快就離開了這片區域,周圍的房屋迅速變矮,到處都是兩三層的那種小樓房,甚至連板房都有,這便是銅方鎮的建筑布局問題。不過陸凝注意到,經過的每個房子樓洞口處都懸掛著一個小燈籠,或者一盞小電燈,家家戶戶如此。

  “辛宓,那些房屋外面懸著的燈是什么?”她問。

  辛宓瞥了一眼,也有些疑惑:“我可沒聽說過銅方鎮有這種習慣的地方。以前一些地方有夜工,家里人會給晚回來的人留燈,可是從來沒有家家戶戶都這樣的。”

  “肯定沒有。這片地方我之前租過房子,好多住在這里的人都挺窮的,讓他們開一晚上燈的電費能讓他們坐門口罵一整天的街。”鄧知意在后座忽然開口了。

  “你住過?”陸凝意外地問。

  “也就兩年前,這地方人都不文明,我就搬走了。”鄧知意說道,“變化有點過大了,這里之前有很多賭徒的,徹夜搓麻將打牌的人到處都是,不過也都是在屋子里點燈,沒有門口掛一個的。”

  “等下,徹夜搓麻將?”陸凝的目光再次在道路兩旁的房屋前逡巡了一下,“這里可沒有一個屋子還亮著燈的。”

  “…奇怪。”鄧知意本來是仰躺在座位上的,此刻立即坐起身,看向兩邊,“銅方鎮可從來沒干過整頓賭博現象的事,再說這里賭徒得有一百多號,兩年就都沒了?”

  “有些問題。”辛宓低聲說道,“我們盡快從這里穿過去。”

  事與愿違。

  在車輛繼續行進了一段路,眼看就要離開這片陳舊的區域時,陸凝忽然減緩了車速。

  霧氣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黑色物體擋住了道路,而兩旁都是房屋,沒有車行道。

  “什么東西擋在了前面。”陸凝說道。

  “我們只能下去看看了…知意,身體沒問題吧?”辛宓再次拿出了手術刀,從紅獄買到的武器沒有隨之消失。鄧知意用左手抄起骨刀,伸手頂開車門。眾人一起下車,在紅獄的經歷已經培養了眾人的警覺性,現在即使回到了人間也依然是這樣。

  越是靠近,黑色擋住道路的物體就越清晰,而越清晰,陸凝心中就隱隱有一種預感。

  而燕子丹更是低聲叫了出來:“為什么這里也——”

  十口巨大的、精良的黑色棺材,擋住了道路。這些棺材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搬過來的,眾人嘗試了一下,根本搬不動。而段燁也搖搖頭表示這種隔空搬動重物的法術他不會,別指望他。

  兩邊沒有行車道,而各種房屋之間也只有容得下一輛車行駛的空隙,換句話說,即便走那些地方,如果有人停一堆自行車,甚至一輛摩托車在那里,都可能攔住行車。

  “看來只能繞路了…”辛宓低聲說。

  “不,問題不在這里。為什么這里會有…這些棺材?”燕子丹后退了一步,“之前我們完全沒聽說過,銅方鎮有白禮這種事啊?現在…”

  “看來你們之前遇到過這種鬼玩意了?”鄧知意皺起眉頭,“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是肯定是什么晦氣東西,對吧?”

  “可以這么說吧。我們認識的一些很可靠的朋友死于相關的事件。”陸凝說。

  “嗯…如果你們不介意,我認識一個住在附近的人,走三分鐘,也許我們可以找他問問這里到底怎么回事。”

  要這么做嗎?在此前陸凝已經知道白禮是一個可以覆蓋整個城市的儀式,如果放任這里舉行白禮而不管的話,大概棗園莊的事情又要復演。

  “我們還得去接人。”辛宓說,“最好不要在無關的事情上耽誤太多。”

  “但是這大半夜的路上突然出現十口棺材很令人不安啊。”鄧知意挑了挑眉,“辛宓,我們可剛從那種地方逃出來,怎么說也得在提起一些警惕吧?”

  的確如此。要是別的問題也就罷了,可是這種明顯和白禮相關的線索,總是令她感到不得不去調查一下。

  最后還是同意了和鄧知意一起去朋友家看一眼情況。

  確實,距離這里不遠,而且破爛程度超乎想象。這甚至不是一座房子,而是一輛破舊的中巴外殼改造而成的“住所”,那殘舊的門是完全擋不住任何有心人闖入的,換句話說,這里的主人也相當有自信自己這里的破爛完全不值得被人盯上。

  鄧知意找了一根比較細的草棍在門上撥弄了兩下,很容易就打開了那扇門,隨后便走了進去。

  “哈!?誰!”屋子里響起一個渾濁的聲音。

  鄧知意馬上開口說道:“你這老家伙果然還活著。”

  “嗯?閨女?”

  “誰是你閨女!”

  一些騷亂的聲音之后,燈被人點亮了。內部倒還算得上是整潔,屋子里有淡淡地酒臭味,角落里有成箱子的酒瓶,狹窄的空間被木板和瓦楞板隔開,最大的一個地方當然是臥室區,其實就是一張折疊床,一個一身破棉襖,胡子拉碴的老男人盤腿坐在上面,一臉驚訝地看著眾人。

  “老頭子,我路過,來看看你。”

  “深更半夜來,打擾我睡眠,你是看不得我好是吧。”老男人沒好氣地說,“還帶了朋友來?難道還要我泡茶招待嗎?”

  “行了,沒時間跟你說這些廢話。”鄧知意擺了擺手,“我們經過的時候被堵了路,你知不知道誰好死不死往路上放了十口棺材?你們也真讓他們放?”

  老男人哼了一聲:“棺材?不知道。昨天還好好通車呢,就是一個個都挺奇怪的。”

  “誰挺奇怪的?”鄧知意追問。

  “九筒、寶蓋、疤瘌、茶壺那幾個,我老朋友了,你知道。”

  “我不熟悉你那些賭友。今天路過的時候我可沒看到一間屋子亮著燈,怎么著今天是全民戒賭日?”鄧知意沒好氣地說。

  “戒個屁啊,那群小子前兩天就在偷偷摸摸商量什么,又不告訴我知道,我也很難辦好不好?老家伙一個個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就是這幾天時間,氣氛詭異得緊,連牌癮都少了,可能真的想戒賭吧。”

  最后一句顯然是開玩笑的,老男人自己都不信。

  “有沒有什么明顯共性的特殊舉動?”陸凝問。

  鄧知意也跟著重復了一遍,估計是怕老男人不回答。而老男人打了個哈欠:“一群人都去裁衣服算不算?雖然都是弄最便宜的料子,不過這幫生活摳門的家伙會一起買新衣服也是個新鮮事,我可沒聽說哪家衣料店有什么活動。”

  “裁衣服…什么樣的?”鄧知意問。

  “我們這些人是不在乎衣服造型的。不過要我說,難看得要死,白慘慘的,跟件壽衣一樣,這是趕著上路還是怎么著。總之,看著不是什么好貨。”老男人氣呼呼地說,不過顯然更多是因為自己沒有其中一份而感到不快了。

  壽衣?

  在白禮的傳說中,十口棺材和一個主祭已經承擔了儀式的全部要素,在陸凝那本筆記上也有記載,沒有什么服飾要求。而有要求的反而是此前的一個儀式——守夜。

無線電子書    深淵歸途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