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響雷,宣昭了盛夏暴雨的降臨,整個城市被雨幕籠罩,也將近些天的暑氣完全清空,不乏有人打開窗戶,呼吸著濕潤的空氣,好不暢快。
陳雪站在醫院一樓東側的走廊中,在她的四周,天花板,甚至地面,都被門窗管子之類的東西強行開洞,然而什么都沒有。蘭玉樹正在用羅盤偵測,卻依然一無所獲。
“陳雪姐,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吧!這地方過于古怪了…”
何念青只是在三人走過一個轉角的時候便消失不見了,而陳雪發現之后馬上一路打開了所有可能藏匿人的地方,一直到了這里。
沒有痕跡,甚至連求救的信號都沒有發出來,陳雪真的很想將這個地方徹底翻過來,但是她的力量還沒到能拆掉整棟樓的程度。
“會不會和那輛巴士一樣…”蘭玉樹絞盡腦汁想要起點作用。
“這棟樓并不是生物,我已經試過了。”陳雪咬了咬牙,跨出墻壁上的一扇門,“我們撤,聯系組長和陸凝。”
“好,好的…”
蘭玉樹連忙跟著,逃離了這座詭異的建筑。
暴雨的聲音掩蓋了城市的一切,屋子里的人陷入了莫名沉悶的氣氛當中。舒星若從廚房端出一些食物讓眾人補充好體力,桌上還放著一顆蛋,這是袁夕取出來的,眾人試過蛋殼的硬度,連鐵錘都砸不開。
“巴士,樹林,山中…好像這些怪談的地點一夜之間都活躍起來了。”蕭世繁擰著眉頭,他沒想到這么多人同時選擇了行動,從程霧泠發送的資料大家也能清楚這些怪談肯定是和所謂的星靈脫不開關系。只是雖然擊破了兩個怪物,他們也沒能搞清楚其中的聯系。
陸凝覺得眼睛疼。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卻在視線一陣模糊之后猛然看見了窗外的景色一變。
暴雨之中,數個如同高樓一般的黑影矗立在遠方,天空中的黑色漩渦即使是烏云也無法掩蓋,而在她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值錢,一只完全由不明物質組成的巨手從云層中壓下,宛若實質的沖擊瞬間令她視線一黑。
“啊!!”
客廳里傳出一聲尖叫,陸凝抱著頭在沙發的角落中蜷縮抽動著,血液正在慢慢從五官中流出,一霎時讓她看上去極為可怕。
“怎么了?”
舒星若一個箭步沖到她旁邊,緊緊握住了陸凝的手腕,發覺她的雙手一片冰冷。
“咳——我,我大概…知道…”
視線并未被切斷,陸凝強忍疼痛維持著眼前的景象,一股輕飄飄的感覺讓視線逐漸投向城市的各個區域。
市區的那個熟悉的廣場上,已經裝飾好的慶典花車上空無一人,大屏幕上的七月二十六日下午三點十二分是一片昏暗下唯一還在閃動的光。從樓房中的陰影中隱隱還能看見人頭攢動,一面被折斷的旗子在狂風中卷上了半空,如同長矛一樣刺入了屏幕中央,在一陣火花之后,最后的光線也消失了。
繼續往前,一輛沒有牌照的皮卡停在路邊,一名年輕的女孩被一只渾身烏黑的怪物從車里拖了出來。女孩早已沒了呼吸,一雙眼睛依然死不瞑目地瞪著天空,車里的另外兩名同伴則更是凄慘,一個被挖出了心臟,另一個則頭部中間被切開,鮮血灑滿了整個車內。
三個犧牲者的衣服都十分眼熟。
“未來?不…是真實,還是…”
一陣陣眩暈從腦內沖來,陸凝拼命維持住意識,她覺得有什么東西在這里,應該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怪物的利爪撕裂了女孩的尸體,隨著內臟飛濺,一張被塞在她口袋里的紙也被甩了出來,落在地上,瞬間被泥濘臟了一片。
這個瞬間,陸凝看見了,與此同時,她也到了極限。
——她手里有一份完全相同的紙張,那是在最開始的時候,自己從進入這里的公交車上接過的“信封”中的一張。
意識中斷。
那是“我”!
陸凝從沙發上滾下來,腦袋磕到了茶幾的邊緣,不禁發出一聲痛苦的呼喊。
這樣的動靜也驚動了廚房的舒星若,她放下手里的東西回到客廳,正好看見陸凝捂著頭坐起來的樣子。
“你沒事吧?”
之前那七竅流血的樣子實在太過嚇人,而在場的沒有一個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只能簡單幫陸凝擦干凈了血跡。之后蕭世繁和葉非兩人就先離開了,留下袁夕在這里聯系,直到現在陸凝醒過來。
“我沒事。”陸凝揉著腦袋坐回了沙發上,迅速在腦海中將所有看到的東西過了一遍,理清思路后才繼續說道,“還有誰在?我有些重要的東西要說。”
“我們在這。”
臥室的門一開,袁夕施施然走了出來,搬過一個凳子靠墻坐下;孫墨竹則坐在陽臺上注意樓下的動靜,此時只是揮了揮手。
“我就直接說我剛剛看到的東西吧,我看到了一個七月二十六日的丹瑪,那里已經迎來了末日。”
“末日?這么玄幻?”袁夕歪了歪頭,“而且是十天之后?你的眼睛能看到未來?”
她們并沒有不信的意思,只是表情都顯得有些猝不及防。
“巨型的怪獸在城市中漫步,不見行人不見軍隊,所有人躲在樓房里等著死亡,所有系統近乎癱瘓。”
“嘶。”袁夕深吸了一口氣。
“最糟糕的狀況。”孫墨竹若有所思。
“不過幸運的是,這大概不是未來,我試圖去看到更多東西的時候,看到了一輛逃離丹瑪的車,車上的三個人都已經被怪物捕獵了,其中一個是‘我’。”
“什么?”舒星若神色一變,“你說是——那個‘你’的意思?”
“沒錯,那個人有完全不同的臉孔,但是有著和我同樣的一套衣服,以及一份同樣是來到這里之前從集散地那里取得的資料。”
陸凝指了指自己。
“那應該是同樣代替了我目前這個身份的,另一個來自集散地的‘游客’,她的時間比我們快了十天,在她死亡的時候,我能夠得以透過她的眼睛——或者是怨念而暫時窺視那個世界。”
“依據。”袁夕抱起雙臂,略帶質疑地說。
“我在剛剛抵達這個世界的時候,也看到了另一個丹瑪的末日景象,沒有下雨,同樣有巨型生物在破壞城市,不過當時可能是因為我不熟悉自己的能力,這樣的觀測沒能維持太長時間。之所以猜測是別的世界,是因為我們都知道這樣的測試場不止一個,對吧?”
“這不足以成為證據,不過我不會不相信你。”袁夕微微抬起下巴,“如果你的話沒有虛假成分,那么我們至少知道在最少十天后毀滅就可以降臨,因此那個四十天的期限…”
“是我們對手的最長期限!”舒星若也聽得出來,“倒不如說,是哪怕我們對立陣營失敗了,也會強制發動毀滅性災難的最后時間!”
“…因此我們這些追尋者的任務是‘阻止’,這樣一來也清楚了,如果不進行阻止,你所說的末日就會降臨在丹瑪,而沒有完成任務的我們無從逃離,結果肯定是死。”孫墨竹接上了話。
該說不愧是生還者們嗎?陸凝只是稍微表達了一下,她們就已經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我們的時間其實不多了,是嗎?”袁夕是個立刻行動的性子,現在知道了這樣的消息之后馬上拿出手機,走回臥室去打電話聯系什么人。舒星若也在探秘人的群組里開始發消息,很明顯之前按部就班的計劃必須做出調整了。
至于孫墨竹倒是沒什么事做,她相當清楚越是這個關頭越要冷靜的道理,尤其是作為武力單位的時候。
陸凝此時覺得一陣虛脫感涌了上來,之前能力似乎又透支了,她的眼睛也又一次恢復了普通狀態,為了補充體力她馬上摸進廚房準備找點東西吃。
就在此時,蘭玉樹的電話打了過來。
何念青失蹤,這個消息讓陸凝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她說明了自己力量透支的問題。蘭玉樹表示不要緊,他們很快就過來看看情況,而且那個組長也正在返回市區。
電話掛掉,陸凝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情,那種不妙的感覺愈發清晰,也讓她逐漸弄清楚了其中的問題所在…
為什么那些怪談幾乎一夜之間爆發了?
作為都市傳說一樣的存在,它們本來應該是隱匿在丹瑪之中,很難調查出來的。舒星若手里的“鑰匙”雖然是直指核心的東西,可在相互沒有聯系的情況下,居然一夜之間有這么多的怪談被人踩點?
鬼火車,醫院,午夜巴士,曝尸林…
“我們被引導了…糟糕的是我們連這是誘餌還是別的意圖都不清楚。”
若是她知道鳥棲湖也被人去過了只怕更是明白了什么。
“時間點卡得剛好,就在我們取得了一次勝利之后送上門來,而這樣的互相試探還有勝有負,既沒有失去神秘感同時也消除了過于隱秘未知帶來的強大感,這…也太熟悉了。”
陸凝苦笑。
誘敵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