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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1 可笑的邏輯

  就在眾人剛剛喘出一口氣的時候,就看皇上——大概是為了表達對弟弟的友愛之情,過去親手扶了十四阿哥一把。

  想將他扶起來。

  天子親自來扶自己——若是換了別人,早就誠惶誠恐的謝恩起身了。

  但是十四阿哥今天就是卯足了勁兒,要和新君過不去——方才拉錫拉著他跪下,他不跪。

  如今禛要扶他起身,他也不起來。

  站在旁邊的王公大臣們眼睜睜地就看著十四阿哥跟犯了牛脾氣一樣,脖子一梗,僵在原地就不動彈。

  還伸手把皇上的手臂給甩開了。

  場面比剛才還尷尬!

  一時間,空氣都凝結了。

  禛伸手扶了個空,倒也并不動怒,只是冷冷地瞧了十四阿哥一眼,隨即就傳下了旨意——大將軍王既然有此誠孝之心,就讓他在大行皇帝的梓宮旁邊守著。

  先守著個三天三夜,不必起身。

  紫禁城中的雪越下越大了。

  帝駕走后,十四阿哥長久地跪在父皇靈柩之前。

  直到周圍人走光。

  年紀小一些的阿哥們,一邊走一邊還跟在哥哥們后面回頭,不斷地望向這位大將軍王。

  他們稚嫩的臉上,都是震驚又害怕的表情。

  貼身侍候的內侍們看著十四阿哥臉上的神色,也不敢過去勸說,只能分成了兩撥人。

  一撥人在十四阿哥旁邊陪著,另一撥人去寧壽宮,趕緊通知太后。

  畢竟此事非同小可,就是等到太后那知道了再來問他們,他們就太被動了。

  大殿之中,滿堂寒風。

  十四阿哥盯著梓宮上的花紋,幾乎跪成了一具僵硬的雕像。

  除了喪父之痛意外,他心中更多的是不甘心和不服氣。

  憑什么他在西北出生入死,浴血奮戰,保家衛國,這三年來吃盡了苦頭。

  四哥什么都沒有奉獻犧牲,只是仗著在京城里,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再聯合上年羹堯和隆科多,這么輕輕松松地就撿了個大便宜,君臨天下了?

  憑什么?!

  再想到四哥之前命令隆科多強行封鎖九門和八皇子府的行為,十四阿哥就恨不得狠狠的對著地上啐一口——呸!

  和無賴有什么區別?

  想到這,十四阿哥心中百感交集。

  有恨、有怨、有迷茫、有后悔,有嫉妒、有無奈…

  或許一直到這一刻,他才算真正的看清了自己這位四哥。

  為什么…從前奪嫡激烈之時,皇子阿哥們卻從都沒有注意過四阿哥的可怕的野心呢?

  一個看上去與世無爭、清心寡欲的富貴閑人,原來可以為達目的,深藏不露地隱忍這么多年。

  想到這份縝密心思,十四阿哥只覺得不寒而栗。

  他忽然就明白了為什么母妃一直對著四哥,始終有一份微妙的隔閡。

  與其說是“隔閡”,倒不如說是“警惕”。

  想到這兒,十四阿哥露出了一個凄涼又充滿諷刺的笑容。

  寧壽宮中,烏雅氏還在苦苦等著十四阿哥回來看她。

  別說睡一覺休息一下了,就連奴才們伺候她用膳的時候,烏雅氏的目光也時不時望向殿外的方向。

  就盼著十四阿哥能夠早點從大行皇帝那里過來。

  誰知道盼來盼去,居然盼到的是十四阿哥剛回京城,便對著萬歲無禮的消息。

  烏雅氏聽完以后,頓時臉色就變了,匆匆地讓婢女給自己換了衣裳,就往養心殿那里趕去。

  一路上,烏雅氏已經在心里想好了——等到一旦到了萬萬歲面前,她就先開口,讓皇帝斥責十四阿哥。

  此時,禛正在暖閣里議事,聽聞太后來了,大臣們偷偷的交換了眼神。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禛坐在上首,聽蘇培盛說完,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還記得前一陣子登基大典的時候,連百官磕頭,他禛身著天子袍服,連連懇求,都不能讓烏雅氏挪動半步。

  而如今,為了她的小兒子,她倒是半點兒都不敢耽誤,立即就跑到他這里來請罪了。

  禛明白烏雅氏的想法:她請罪在前,先拿出斥責十四阿哥的態度來。

  這樣的話,他禛哪怕有其他的打算,暫時也不好出手了。

  想到這一點,他只是冷笑。

  他這位生母,到底還是不夠了解他——不知道他能狠下心腸,將事情做成什么樣。

  早在之前登基大典時,太后做事做絕,肆無忌憚的踩著他禛的臉面,挑戰他的底線的時候,他就不會對太后有容忍之情了。

  只不過,如今大行皇帝走了還不滿一個月,風云初定,朝政未穩。

  無謂的麻煩總是能少一個是一個。

  聰明人不該在關鍵的時候節外生枝。

  禛想到這里,緩緩站起身出去。

  他先是恭恭敬敬的將太后扶到里面的暖閣里來。

  大臣們見狀,趕緊一一識趣告退。

  “皇帝…你十四弟…”烏雅氏雖然素來性子沉穩,但是事情關系到小兒子的安慰,她也按捺不住了。

  禛坐在旁邊,淡淡的聽著烏雅氏為十四阿哥開脫解釋。

  不愧是在后宮浸泡了一輩子的女子,烏雅氏說起話來有理有據,語氣溫婉從容。

  若不是事關自己,禛都快被她活生生說服了。

  其實坦白來說,這種事兒:想往大了鬧,就是國事。

  想往小處按下來,息事寧人——就是家事。

  烏雅氏的意思表達得很婉轉——哪怕是吃飯,還會有牙齒碰著腮幫子舌頭呢,更何況親兄弟之間,發生點摩擦口角又怎么了?

  再說了,十四阿哥畢竟年輕氣盛,這些年在邊疆帶兵打仗,整天風沙里來去,軍旅中滾爬,難免性子也被磨礪得粗糙了些。

  不能和他們這些在京城里養尊處優的王爺們相比。

  “他畢竟年紀還小,比皇帝足足小了十歲,皇帝是君,他是臣沒錯,可皇帝也是他的兄長!”烏雅氏最后話鋒一轉,苦口婆心地道。

  禛都快被這邏輯逗笑出來了。

  他一邊聽著,一一邊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容。

  烏雅氏說到最后,看兒子這副神情,她一張臉也有些掛不住了。

  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就弄巧成拙了。

  烏雅氏正想起身,禛冷冷地道:“母后,朕剛即位時,便召禵來京,當時朕想著,皇考剛剛升天,十四弟卻不在跟前,朕應馬上降旨宣召,讓他速速回京以盡孝心。如今倒好!朕一片體諒之心,換來的卻是他這般庸劣狂愚、無才無識之舉!呵…”

  他收到這里,緩緩地收了口,只是目光森然地望著烏雅氏。

  烏雅氏意識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猛地站起了身,顫聲道:“皇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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