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櫻微微側頭,剛剛枕在他的胸膛之間,忽然就想到這個時辰怕是不早了。
她正要叫四阿哥起床,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已經不在京城里了。
這是圓明園,離暢春園很近。
不過四阿哥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了。
清揚和婷兒開始一如既往的守在門口,聽見里面有動靜了,先是輕聲問了問主子,聽寧櫻說進來,兩個人才帶著奴才,捧著早上洗漱需要的用具,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等四阿哥那邊差不多收拾好了,婢女們拉開床帳,把寧櫻扶起來。
寧櫻一邊低頭看清揚給她穿鞋,一邊就看四阿哥已經穿戴好了,轉過身臉上微微帶著笑意看著她。
他走過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磁性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沙啞,是說不出的寵溺:“不多睡一會兒?”
寧櫻站起身,看四阿哥衣領微微還有些沒整理好,于是抬手替他整理了。
四阿哥微微抬起下巴,好讓她整理。
他垂目注視著她的動作,口中溫柔地就道:“晚上再來陪你們。”
四阿哥走了之后,寧櫻還是覺得困,坐在梳妝臺前,只讓婢女們伺候著自己,簡單梳了個頭,又薄薄的鋪了一些脂粉。
早膳的糕點放在外面小爐子上熱著,甜甜的香氣飄了過來,寧櫻換了一件家常衣裳,出去吃了兩塊桂花糕,又喝了一碗粥。
早膳里,還有月餅。
畢竟時候近了,月餅也送上來了——都是圓明園里的大膳房做的,看上去花樣比宮里素雅不少。
寧櫻伸手拿了一塊送到嘴里,咬了一口才發現里面是牡丹花夾著蜂蜜,有點鮮花餅的意思。
還挺好吃。
她這邊一直把早膳都用完了,三格格才起床,匆匆地吃了幾口,就過去粘著寧櫻帶她去圓明園里玩了。
暢春園中,康熙在內門、澹寧居、九經三事殿等處議政,所謂“居園聽政”,便是如此。
畢竟朝務一日不可荒廢。
至于暢春園與紫禁城距離較遠的問題——康熙也一樣有解決之道:為了讓城內各衙門按日前往奏事,傳知西直門、德勝門,西便門都要酌情早啟遲閉。部院各衙門的奏章,每日交送給內閣。
內閣再送到暢春園,讓天子過目。
不僅僅是召見臣僚、任免官員,另外賜宴外藩、接見使臣的活動,也都移到了暢春園,一樣沒耽誤。
為了配合政治中樞的正常運行,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幾個親王,最近都挺忙。
這一日,弘暉得了空,從暢春園尚書房出來,正巧過幾日師傅要考問學問,他于是跟著弘昇回五阿哥的賜園,幫著弘昇補習了。
五阿哥的賜園雖然不如圓明園風景秀美,但其實面積在幾個親王的園子中算是最大的,光是弘昇住的院子,便已經院落重重了。
剛剛進了屋子坐下,弘昇就讓小太監們把自己最近新來的一樣寶貝拿了出來,給弘暉看。
“好兄弟,你瞧瞧!”弘昇一反課堂上半死不活的模樣,這時候眼睛里有了光彩,說話也有生氣了。
弘暉轉頭向門口看過去,就看見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只用藍布罩著的籠子走了進來。
這籠子雖然被罩的密密實實的,然而聽著其中發出的動靜,弘暉還是能判斷出:里面是一只鳥兒。
弘昇沖著他一笑,一伸手就把蓋籠子的布給掀了下來。
居然是只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色的白鳥,眼光兇狠,身姿靈活,一看見有人來了,這鳥兒頓時就在大籠子中四處跳來跳去,還落了好幾根白色羽毛。
連爪子都是白色的。
弘暉知道:紫禁城之中,四方進貢的祥禽異獸之中,白祥是最為引人矚目的。
所謂“白祥”,指的就是通體雪白的動物,比如白駱駝、白烏龜、白鹿。
要一根雜色都沒有的才算。
弘暉湊近了瞧了瞧,一挑眉頭道:“這是鷹?”
弘昇搖頭道:“非也。”
弘昇指著籠子中的鳥兒,津津有味地就對弘暉道:“你別以為這是普通的鳥兒,它叫起來聲音婉轉動聽,如聞仙樂,可好聽了!”
弘暉聽了也有些吃驚,這鳥兒看上去明明是猛禽的樣子,沒想到居然會歌聲婉轉,這倒是稀奇了。
弘昇彎著腰很努力的就對著那鳥兒做出各種聲音,企圖勾起鳥兒的歌喉。
但是籠子里的鳥兒只是很鄙視的看了他好幾眼,然后一歪腦袋蹦達到籠子另一邊去,再也不理人了,自顧自地豎梳理起羽毛來。
弘昇覺得有些沒面子,背著手便把話題岔了開去,只是東拉西扯的說了好些閑話,然后才道:“我瞧著好玩,便把它花了不少錢買下了。銀錢還挺多。”
弘暉默默瞧了他一瞬,道:“我替你補補功課去。”
弘昇一聽就搖頭:“我不!”
他頓了頓,苦著臉轉頭瞧著弘暉:“往日里的功課,都是你替我包了的,這時候何必非要逼我?”
弘暉伸手將籠子的布蓋上,把正在逗鳥兒的弘昇弄得一怔。
他直起身來,看著弘暉,拖長了聲音道:“好兄弟…”
弘暉搖頭,如同一個大哥哥一般,很嚴肅地收斂了臉色道:“這一次考校不一樣——皇瑪法只怕也是要來的。自從你進尚書房,皇瑪法便也曾在五叔面前問過一兩次。若是考到了你,你毫不準備,在皇瑪法面前又如何交差?”
弘昇哭喪著臉去讓小太監鋪紙筆了。
一個晚上,他都在寫文章,連墨水都被誤抹了不少在臉上。
眼看著夜一點點深了,弘暉出來讓小太監回去圓明園,對著阿瑪稟一聲,只說自己今晚在五叔府上了。
弘昇一聽,哭都哭不出來了——弘暉就是擺明了要熬通宵讓他讀書的意思。
“好兄弟,我最多再背一行,真的背不下去了!”弘昇崩潰地道。
“我寧可讓皇瑪法再把我趕出去四處游蕩,便是聽老和尚念經,也勝過背這些酸倒牙的文章!”
弘暉冷著臉道:“別胡說。”
屋外,恒親王背著手,輕輕的對著旁邊的奴才搖了搖手,默不作聲地舉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