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櫻院子里。
她在屋子里照顧著三阿哥和女兒,很快就聽聞梅兒這事總算是有個了結。
小柔子最后被打的不成人形,直接被鏟了、裝了扔出去。
寧櫻聽到這個“鏟”字,就后背一涼。
接連打了好幾個哆嗦。
一個大活人,得被打成什么樣,才需要“鏟”出去?
果然是雍正啊…
雖說事情到了這里就算告一段落,但是寧櫻還是很嚴肅地叮囑了弘暉和三格格:“李側福晉院子里這些事情,你們在阿瑪面前提都不要提,更不能主動去問。”
弘暉已經是完全懂事的年紀,聽著就點頭:“兒子明白,額娘也是。”
他反過來很認真的囑咐母親要當心——在阿瑪面前不要嘴巴說漏了,扯到這事,等風頭過去再說。
這一次,弘暉也看得出來:父親不是一般的震怒。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緣由,但是弘暉看得出來:從今往后,李側福晉徹底不會再出現在人前了。
果然,從第三天起,四阿哥便請了府醫,只說李側福晉如今身子不適,需要在院子里養病,好好照料著。
除了大夫和前院指過去的兩個婢女,其他一干人等,不得打擾。
二格格也被帶走了。
她被暫時安置在福晉那里——這也是大格格過去阿瑪面前主動提議的:說如今既然李側福晉生了病,只怕二妹妹被過了病氣,不如由她這個大姐姐來照料著。
一來不影響李側福晉養病;二來也正好增進姐妹們間的友愛;三來,二妹妹一天天長大了,跟著福晉這里的嬤嬤,學學正院里的規矩、見見走動的宗室命婦們,歷練歷練也好。
四阿哥允了。
弘昐倒是從頭到尾都沒敢去找過父親——縱然知道額娘如今算是被軟禁在院子里,弘昐也沒敢有任何動作。
弘暉不在的時候,他常常一個人坐在窗下,對著窗外的景色就不住的發愣。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側福晉院子里。
她斜倚在床頭,顫聲就道:“來人…來人…”
屋子里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回響。
看守的婢女在屋子門口,漠然地望了她一眼,隨即又轉回了頭。
李側福晉打從出娘胎起,就從來沒有這么餓過,已經足足兩天了——這兩個陌生的婢女除了伺候她喝藥,別的就再也沒給她進食了。
“來人!”李側福晉用盡力氣,將床頭的屏風推倒在了地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門口的婢女終于過來了,仿佛沒看見地上倒著的屏風一般,她輕輕巧巧地繞了過來,給李側福晉屈膝,生硬而麻木地道:“側福晉該用藥了。”
一邊說,一邊已經有人將漆黑如墨的藥汁端了上來。
李氏絕望地凝望著托盤上瓷碗里的藥汁——這味道她再熟悉不過了,是往日里她補養身體用的一劑方子,小膳房里還有許多。
這藥方是喝不死人的。
但是一直只喝藥,不吃飯,卻是會死人的。
李側福晉在那么一瞬間,終于明白了——四爺這是要生生地餓死她。
“弘昐,救救額娘!”她從床上摔到了地上,手足并用的往前爬著,爬了一半終于沒力氣了。
婢女在旁邊冷眼瞧著,見李側福晉停了下來,這才過去將她用力攙扶了起來,然后將藥汁重新端了過來:“請側福晉用藥。”
語氣依舊不疾不徐,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李側福晉顫抖著雙手,伸手在鬢發間摸出一根珠花,拽過那婢女的手,塞在了她的手里:“這個,給你!本側福晉還有許多許多好東西,都給你!只要你去前院,叫大阿哥來,叫大阿哥來!”
婢女眉目低垂,面上猶如死水,毫無表情:“奴才不敢,側福晉怕是糊涂了——奴才奉命來伺候側福晉,前院怎能隨隨便便過去?”
“你想想法子!想想法子!”李側福晉幾乎尖叫了起來。
她一張臉的肌肉都扭曲了起來,形成一種可怖的表情,再也不復往日的美麗容顏。
婢女慢慢地將珠花放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磕頭:“奴才真的沒法子想。”
李側福晉睜大了眼瞪著她。
她從來都只會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發號施令,卻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樣無力而絕望的一天。
“那么…你拿點吃的,拿點吃的,隨便什么都行!”李側福晉抬手捂住臉,眼淚從她枯槁的面容上一一滑落。
婢女又將藥碗往前端了端:“四爺有令,讓側福晉好好用藥,謹遵醫囑才是。”
李側福晉崩潰的哭起來,伸手就狠狠的將那藥碗推在地上,眼見藥碗碎成了一片一片,她忽然趴在地上伸手就去搶碎瓷片。
奴才們的動作要更快一步。
婢女們伸手就將碎瓷片搶了過來。
李側福晉沒有搶到,反而被瓷片的尖角割破了手指。
她仿佛已經忘記了痛楚,低頭定定地看著自己手指上涌出的鮮血。
血珠殷紅,仿佛最上等的瑪瑙珠,每一粒都是滾圓光潤的。
李側福晉默默地起身,啜泣著重新回到了床鋪之上。
婢女們見她終于不再發作了,這才蹲下身開始收拾著地上的一片狼藉。
李側福晉側身躺在被褥之上,伸手摸索過了枕邊的手帕,就著指尖上涌出的鮮血,開始在手帕上寫著什么。
“弘昐我兒…”
二格格瞪著眼站在正院里。
福晉是府里的嫡額娘,作為庶出的姑娘,她也沒少往這里來過。
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的心情——惶惶然如喪家之犬。
福晉帶著嬤嬤和婢女,伸手扶在二格格稚嫩的肩膀上,就給她介紹居處。
“這一片都算你的,正好——和你大姐姐靠著近,你們姐妹之間也好彼此有個照應,嫡額娘也放心。”
福晉春風滿面的說著。
但是見到二格格臉上的神情,福晉微微收斂了喜色,上前去輕輕推著二格格往前走了幾步:“來,瞧瞧,若是還想要什么、缺什么,盡管跟華蔻說。”
她一邊說著,一邊轉頭就瞧著大格格:“照顧好妹妹。”
大格格笑得像花兒一樣,上前來就伸手握住了二格格的手:“嫡額娘放心,女兒是長姐,自然要好好照顧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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