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櫻那里很快就聽說了事情的最新進展——說是原來是李側福晉院子里的太監小柔子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他因為垂涎梅兒已久,所以一時糊涂,上前去動手動腳的輕薄,結果梅兒叫喊了起來。
小柔子慌亂之下錯手殺了人。
寧櫻聽著就覺得哪兒似乎有些不對勁——小柔子和梅兒都已經在李側福晉院子里服侍了好些年,怎么前些年沒這事兒,偏偏如今出了這事兒?
再說了,就算要有所企圖,何必又偏偏挑在除夕之夜這樣扎眼的日子?
這小柔子,既然能一直服侍在李側福晉身邊,是她那院子里數一數二的太監,想來心性也不至于愚蠢到如此。
連寧櫻都察覺出來不對勁,四阿哥就更不必說了。
他壓根就不相信小柔子的話,于是排除了別院奴才的嫌疑之后,他又將眼光鎖緊到了李側福晉的院子里,想看看能不能再剝離出什么蛛絲馬跡出來。
李側福晉慌得很。
小柔子雖然認了罪,然而人畢竟還活著。
一個活著的人,為了求生,口供是隨時可能改的。
她也知道小柔子癡戀自己的很——自己讓他擔著,他一定會擔著。
但是這種“癡戀”,當真就能抵得過一個人的求生欲望嗎?
李側福晉覺得不踏實。
李側福晉慌張,福晉那里也沒好過。
她將奴才都支了開去,只留下了心腹華蔻在屋子之中。
福晉微微瞇著眼,低聲就對跪在下面的華蔻埋怨道:“原本是讓他看著那蠢婦的,誰知道倒成全了他!你瞧著他如今看著李氏的神情——哪里是奴才對主子該有的?作孽!當真是作孽!”
華蔻不好就著這個話題深究,于是緊皺眉頭,跟著就搖頭:“奴才也未曾想到——小柔子竟然膽大如此…”
福晉慢慢道:“死的那丫頭,定然是將他們撞破了——除此以外,何至于如此狗急跳墻?”
華蔻跪著不說話了。
屋外,大格格悄無聲息地往后退了一步。
守著屋子的婢女被大格格剛才攥住了手腕,這會兒剛要出聲,大格格用一種殘酷而冰冷的眼神直直地盯著她。
“就當本格格沒來過。”她湊近在婢女的耳邊說道。
轉身正想走遠,大格格忽然又停住了腳步。
她轉過身來,徑直踏上了臺階,下巴微微揚起,抬手推門而入。
屋里,福晉正在與華蔻說話,冷不防地被推門驚了一跳。
大格格轉身親手關上門,這才跪下道:“嫡額娘,如此良機,您若是錯過,豈不是太可惜?”
“你…!”福晉被嗆得連連咳嗽了起來。
大格格頓了頓,道:“事已如此,女兒倒有一良策。”
她說完,上前去便俯身在福晉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華蔻見狀,連忙避讓開一旁。
福晉本來剛才看見大格格進來,已經是驚了一次,這時候又聽大格格的驚人之語…
她呼吸都急促了,雙手緊緊地攥住椅子把手,一邊跺足,一邊痛心疾首道:“此事非同小可,休得胡言!”
大格格撲通就跪下,抬頭望著福晉,急促道:“女兒既然視嫡額娘為親額娘,便與嫡額娘休戚一體,自然事事要為嫡額娘打算!”
她頓了頓,一口氣接下去道:“嫡額娘扶助鈕祜祿格格的心思——女兒也是知道的。可是求人終究不如求己,更何況弘暉、弘昐如今都已經這般大了,鈕祜祿格格便是誕下男胎,能不能長得成還另說!再說了,就算鈕祜祿格格以后誕下兒子,難免母憑子貴,若是將來勢大,嫡額娘能不能將她拿捏得住,還未必說得準,嫡額娘難道就不怕養虎成患?引狼入室?”
華蔻跪在地上,聽著這些話,一雙眼珠子就咕嚕咕嚕亂轉,偷偷地瞟著自己主子。
大格格見多少有些說動了福晉,一咬牙就趁熱打鐵:“嫡額娘,什么事兒沒風險呢?您就是遇事太過謹慎,這拖到了今天這般被動的局面!”
寧櫻院子里。
三格格裹著厚厚的被子在寧櫻床上。
她午睡醒過來了。
說是午睡,其實也沒怎么真的睡著,畢竟三格格還沒有真的緩過神來,嚇得不敢出門了。
她縮在屋子里,跟個小綿羊一樣,乖的不得了。
寧櫻這一下子看孩子倒是方便了。
清揚從小膳房的茶爐上親手把熱水提來,兌好了溫涼,這才送到屋子里侍候三格格洗臉。
午睡起來,人難免犯困不精神,是要洗漱一下的。
洗漱之后,寧櫻牽著女兒的小手,就帶著她到梳妝臺前。
她想親手給女兒梳發,來緩解孩子心中恐懼的情緒。
三格格一邊梳著頭,一邊就忍不住抬頭問寧櫻:“額娘,阿瑪現在到底有沒有查出來誰是大壞人?”
畢竟年紀小,孩子還說不出“殺人兇手”這幾個字,只能說“大壞人”
寧櫻伸手按著她的肩膀:“阿瑪也知道云心害怕,不怕,阿瑪和額娘、還有哥哥都會保護你的。”
她頓了頓,輕聲道:“倘若有消息,阿瑪一定會第一時間讓人過來告訴咱們。不要著急,估計就在這幾日了。”
三格格聽著,瞪大了眼睛,用力地點了點頭。
婷兒跪在一邊,替她穿鞋——寧櫻瞧著婷兒服侍女兒穿上的是一雙精致的外出的鞋子,于是轉頭對婷兒提醒道:“格格這幾日不出屋子,只穿屋里的軟底鞋就好。”
婷兒都已經服侍小主子穿上一只腳了,聽到這話連忙答應著,就將那只鞋脫了下來。
她轉身又跑去換鞋了。
三格格在屋子里待的時間久了,難免憋悶,于是坐在窗下就問母親說,能不能請二姐姐過來一起玩。
二姐姐可是她的服裝小模特。
這詞兒還是跟額娘學的。
她說完了就反應過來——二姐姐可是李側福晉的女兒。
于是三格格低頭默默地搓了搓自己的小手,不說話了。
李側福晉院中。
昨日已經和小柔子說了好一陣子話了,她若是再出面,難免就太過惹人懷疑。
李側福晉思前想后,就很后悔自己昨日和小柔子——明明有那么個機會說話,她卻沒讓小柔子自行了斷。
畢竟只有死人,才永遠不會再開口,才永遠不會說錯話。
李側福晉很痛恨自己當初那一瞬間的心軟。
當初面對舒蕾的時候,她也是毫不猶豫的就棄了這枚棋子。
為什么面對小柔子的時候,反而沒有當初的果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