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昐聽了這話,倏然抬頭,望著父親。
四阿哥道:“你不愿意?”
弘昐立即搖了搖頭,隨即道:“兒子自然愿意!可是嫡額娘…”
四阿哥感到了比之前還要強烈的多的心酸——這是他的兒子,也是這府里的大阿哥,如今卻被養到這般畏首畏尾。
凡事只先考慮別人的感受,將自己漠然地放在了最后一位。
就連木蘭圍獵去弘暉那里玩幾日,他都要倉皇猶豫成這樣。
為什么會成這樣?
四阿哥努力將聲音放得更溫和道:“你不用考慮旁的,你只是隨嫡額娘過來而已。”
從福晉這里出來,四阿哥往云山勝地去了。
云山勝地里,寧櫻剛剛試了新來的脂粉,涂抹了兩種深淺不同的顏色,在臉頰兩邊。
她對著鏡子試色,特意稍稍涂得重了些,讓胭脂的顏色完全在肌膚上展現出來。
弘暉本來是抱著三格格在旁邊玩,結果三格格看見一桌花紅柳綠的胭脂水粉,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抬著小胖手,過去就踮著腳腳,努力道:“額娘,我幫你!”
寧櫻看著女兒可愛的玉雪團子一般的小臉,一顆心早就融化了。
她把三格格抱起來在膝蓋上,笑著就道:“好,你來替額娘上胭脂。”
三格格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畢竟是孩子,手上重,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寧櫻的臉涂成了猴屁股。
清揚在后面,一手捧著首飾盒子,低頭看著——里面是四阿哥最近賞賜給側福晉的珠釵。
一根精巧的簪柄、末端是團成圓球的珠花,下面垂著密密的流蘇。
聽見外面通報說四阿哥來了,寧櫻一邊放下女兒,一邊就轉頭對清揚道:“快幫我把胭脂擦掉。”
清揚低頭拿帕子正給她擦著呢,四阿哥身高腿長,一路上大步流星,走的又快,已經進了屋來。
伺候的奴才們連忙跪下請安。
正屋里掃了一眼,沒人,四阿哥估計寧櫻在里屋而,進去一看,寧櫻坐在銅鏡前,臉上跟醉了酒似的,紅霞如云,十分旖旎動人。
三格格圍著她高高興興地跑著,一邊跑,一邊舉著兩只小胖手,手指指腹上也沾的全是紅撲撲的胭脂,奴才們跪在旁邊給她擦著小手。
一轉頭,看見四阿哥進來了,三格格搖搖晃晃地就過來了,下巴往前一賴,正好磕在四阿哥腿上。
她仰著頭,像抱一棵大樹那樣抱住了父親,奶聲奶氣地道:“阿瑪。”
三格格現在已經能將“阿瑪”“額娘”這一類詞語說得非常清晰且準確了。
四阿哥低頭看著女兒,心中歡喜,不由得就伸手將她抱了起來,又舉了舉高高。
正看著女兒可愛的笑臉,四阿哥就覺得后腰上驟然有一道力量撲過來,又有一雙小胖手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
不用問,也知道是弘暉跑過來了。
弘暉跳著腳就著急道:“阿瑪,也抱抱我!抱抱我!”
寧櫻在旁邊,這時候總算把臉上的胭脂給擦干凈了。
她過來給四阿哥福身:“給四爺請安。”,同時把弘暉拉住,輕聲道:“你如今是大孩子了,不像之前那樣輕,阿瑪抱著累呢。”
四阿哥把三格格交給乳母,上前來把寧櫻扶起來,看她臉上還有點淡淡的胭脂紅。
他用指腹輕輕摩挲了幾下,又捏了捏寧櫻的臉蛋。
弘暉仰頭看著阿瑪,又看了看額娘,然后就“嘿嘿”地快樂笑了起來。
低頭看見弘暉的笑臉,四阿哥就想到了弘昐。
他頓時就有了心事。
四阿哥走到窗下,背著手向外瞧了一會兒月色,才朗聲道:“沒幾日,皇阿瑪便要木蘭圍獵,我打算讓弘昐過來你這里幾日,與弘暉一同玩耍。”
他說完了,就轉頭笑著看著寧櫻,目光里一副“意下如何?”的意思。
寧櫻愣了一下,難得地結巴了:“爺…爺是讓我看顧著大阿哥嗎?”
四阿哥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
寧櫻下意識地就把手藏進袖子里去了,她站在原地,兩只袖子輕輕扯著,小聲就道:“大阿哥…那福晉那兒,怎么辦?”
四阿哥看見她這一串小動作,就知道她有些壓力了。
他坐下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鼓勵道:“別怕,你能做得很好。福晉那兒,不過幾日圍獵的光景,我對她自然會說。”
他一臉很有信心的表情,看著寧櫻。
寧櫻想了想,也沒立即回答。
她繞到四阿哥身后去給他揉捏肩膀了。
一邊捏著,一邊寧櫻很誠懇地對四阿哥道:“爺,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擔心照顧不好大阿哥。”
四阿哥不是個容易心血來潮的人,但對于弘昐這件事,他其實是有些沖動了。
聽寧櫻這么一說,四阿哥有點想作罷。
但是弘暉在屋子另一角,聽見阿瑪這一說,頓時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四阿哥的腰就道:“阿瑪,讓大哥哥過來吧,我帶大哥哥一起玩!”
他一邊說著,一邊虎頭虎腦的又跑到了寧櫻那一邊,一頭扎進了她懷里就跟她撒嬌:“額娘,讓大哥哥過來吧!我想和大哥哥一起玩!”
三格格年紀還太小,實在沒辦法做他的玩伴。
寧櫻:…
四阿哥哈哈大笑了起來。
夜深時候,叫了奴才送熱水進來伺候洗浴之后,兩個人換了干凈的里衣,熄滅了燈火。
四阿哥最近不是在前面康師傅的莊子上,便是在幾個兄弟莊子,其實往自己后院來的倒不多。
這一晚上,他興致很好。
等到喊了奴才第二次送熱水進來的時候,已經夜過了一半了。
寧櫻在一旁,窩在他懷里,迷迷糊糊地閉著眼,聽著四阿哥叫婢女們進來整理床鋪。
她實在是累得不行,聽人說話都跟隔著一堵墻似的。
四阿哥懷抱里又極溫暖,被他有力的手臂一抱著,她漸漸地就睡了過去。
最后一點記憶就是四阿哥說明日帶她離開莊子,出去游玩。
四阿哥說著說著,低頭就看懷里人已經發出了細微悠長的呼吸聲。
櫻兒睡過去了。
四阿哥低頭看了她恬靜的小臉一會兒,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輕輕地放在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