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說了許久,最后盯著燈火出了一會兒神,方才嘆氣道:“江南是好地方,爺自然想帶上你們,只是女子生產是大事,即使母女平安,身子要調養回來,總還需要一陣子。”
他頓了頓道:“這一次,終歸是不巧了。”
寧櫻聽出來四阿哥語氣里的遺憾,于是趴在他懷里,下巴在他胸膛之上輕輕蹭了蹭,就小聲安慰道:“不要緊的,爺,孩子太小了,出門未必看顧得過來,如今不出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抬起臉,瞅著四阿哥,眼睛里亮晶晶的,小聲地道:“以后還會有機會,到時候我陪著爺。”
四阿哥抬手摸了摸寧櫻頭發,面對這一片脈脈的溫情,情不自禁地將懷里擁著的人兒又緊了緊。
他低下頭,在寧櫻肩窩蹭了蹭,低聲吐出一個字:“好。”
第二天一早,四阿哥走了之后,武格格帶著大格格過來了。
寧櫻見了她,先是正好感謝了之前宋格格送過來的賀禮,然后就讓清揚把早就準備好的回禮拿出來。
宋格格推讓了好幾次,看實在是推讓不過了,這才收下。
三格格這時候皮膚已經褪去了剛開始的通紅,變得又白又嫩,跟水豆腐一樣,看上去簡直戳一下就會破。
宋格格在旁邊看著,笑著就夸道:“寧側福晉如今是兒女雙全了,當真是有福氣!這三格格——瞅著眉眼就和您一模一樣,將來長大了,定然是玉人兒一般的人物…”
寧櫻聽著這彩虹屁,就忍不住被肉麻的渾身哆嗦了一下。
但肉麻歸肉麻,作為一個母親,聽到別人這么夸贊自己的孩子,到底…心里還是美滋滋的。
她低頭就看懷中抱著的女兒——三格格眉眼彎彎,仿佛能聽懂大人們說話一般,一雙明亮透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直盯著宋格格看。
弘暉本來和大格格玩的,這時候也過來了,他指著三格格就回頭對大格格道:“妹妹。”
大格格站住了腳,沒說話。
弘暉上前來,伸手摸了摸三格格的腦袋,然后踮起腳尖,在三格格腦袋上用力地親了一口。
大格格站在后面,慢慢地就垂下眼去。
滿月酒之后,三格格正式被賜了名。
很清逸的兩個字:云心。
四阿哥親手握住寧櫻的手,帶著她就在白宣上寫下了這個名字。
寧櫻看著面前紙上一筆一畫地漸漸現出女兒的名字。
寫完之后,她看著這兩個字,就有些百感交集。
從穿越過來之后,一轉眼已經這么好幾年了過去了。
當真是光陰似箭,連女兒都有名字了。
四阿哥在旁邊,將筆擱置在筆山上,看著寧櫻的神情,就會錯了意。
他微微怔了怔,問她:“不喜歡?”
寧櫻從四阿哥聲音里聽出幾分掃興,知道他誤會了,趕緊伸手摟住了四阿哥的手臂,笑著就道:“怎么會!”
她笑著就把那張寫著姓名的紙捧了起來,一直拿到悠悠車旁,去給躺在里面的女兒看:“乖女兒,以后你就叫云心了,這是阿瑪給你起的名字,當真太好聽了!對不對?”
她說完,就沖著躺在悠悠車里的女兒眨了眨眼。
悠悠車里的三格格仿佛有母女心靈感應一般,舉起小手“啊啊!”地叫了幾聲。
就像是在回應著寧櫻的話語一般。
聲音又嫩又軟。
四阿哥大笑起來,走過來就把寧櫻摟進了懷里。
窗子沒關嚴實,外間的晚風從窗縫之間一陣陣灌進來,帶著金桂甜甜的醉香氣。
已經是秋天了,到底風涼,寧櫻覺得有些冷,伸手就把冰涼的手背往四阿哥袖子里鉆了鉆。
四阿哥把她的手握住了,聲音里又是無奈又是寵溺:“別鬧!”
自順治十三年開始,清宮之中,每十年會大規模編纂一次玉牒,屆時開設玉牒館,由皇帝欽定負責人與總校閱官等。
平時,凡宗室有生子女、婚嫁、封爵、死亡等事,都由王公各旗造報宗人府,宗人府據以登記。
三格格起的名字也很快地報了上去。
福晉那里,經過這件事兒,心里更是苦澀的一塌糊涂:四阿哥這是有多么疼愛這個三格格啊…
才剛剛滿了月的一個小奶娃娃,連走路還不會呢。
這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把名字都給起好了。、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寵愛寧氏嗎?
正院里的奴才們都看出來福晉心情不佳,一時之間,進進出出的婢女、嬤嬤們,沒人敢提這件事。
可是就是因為閉口不提,反而顯得有些刻意了。
華蔻也覺得四阿哥寵愛寧側福晉的一對兒女有些過了。
說得粗俗一點——他是阿哥爺,愛去睡哪個院子,旁人管不著。
也不能管。
可是對于兒女:四阿哥應當一碗水端平。
撇去這些不提,也怪福晉自個兒肚子不爭氣了。
剛剛成親的時候,還能拿時間來做擋箭牌,可是如今這么一晃好幾年下來了,連后入府的寧側福晉都是兒女雙全了,可偏偏正院還是冷冷清清。
一點兒小娃娃的熱鬧動靜都沒有。
華蔻有時候甚至忍不住想:會不會是四阿哥…壓根兒就不想讓福晉生下嫡子呢?
可是沒這個道理啊!
福晉是嫡福晉,她若是生下嫡子,對整個貝勒府來說,都是好事兒。
她一個奴才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四阿哥不應當看不透。
寧櫻院子里,晚上了,婷兒拿著繡花樣子進來讓她挑選——這是要給三格格做的小床墊。
寧櫻正捧著一碗蓮子銀耳羹在喝。
四阿哥今晚事情多,在書房不過來了。
他還打發太監過來跟她說了一聲:讓她別等,早些休息。
“早些休息”不是關鍵。
關鍵是四阿哥還特意讓人過來給她說一聲“他在前院書房。”
寧櫻想到四阿哥對著她的這片心,就覺得嘴里的蓮子都不苦了,反而有種微微的清甜 銀耳燉得又軟又糯,又滑又潤,寧櫻一轉眼就用了半碗下去,她手里捧著碗,眼睛卻盯著婷兒捧著的冊子上,最后指著櫻花圖樣道:“就這個吧。”
自從她得寵之后,如今庫房和前院賞賜也想著法子討她的歡心,只要往她這里送布料擺設的,總是離不了櫻花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