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提晚膳的時候,寧櫻特地吩咐婷兒從膳房要了一些糯米和冰糖回來。
這兩樣都不是什么精貴東西,又聽說是寧格格要的,膳房二話不說,立即就幫清揚封好了一小壇,又用干凈的油紙包了滿滿一包冰糖,這才差了小太監給送回來。
另外時鮮的果子也有兩樣:甜瓜和梨。
屋后一處小屋子里,清揚搬了小板凳過來,架起了一個簡單的小灶,生了火,又拿了扇子替寧櫻扇著風。
寧櫻洗干凈了手,卷起了袖子,準備熬一小爐最最簡單的冰糖蜂蜜糯米粥。
與其說是熬粥,倒不如說是拿糯米粥來練習梅花爐的操縱——畢竟眼下不是現代,火候的大小她還不大能控制得精準。
所以才要從最簡單的煮粥開始。
結果看到婷兒拿回來的果子,寧櫻倒是靈機一動,心道眼下正好天氣熱,晚上做個清清爽爽的水果糯米涼粥當夜宵也不錯。
她先讓婷兒去洗了甜瓜。
不一會兒,婷兒抱著碧綠的甜瓜就笑嘻嘻地跑回來。
寧櫻沒急著讓打開,等到大火調成小火,鍋里的米汁越發粘稠,咕嘟咕嘟的冒著泡…
蜂蜜糯米粥終于快熬好了。
寧櫻這才轉身去開始處理水果。
剖開甜瓜,芬芳的果汁四濺,寧櫻拿了一片送進嘴里嘗了嘗,又遞了兩片給婷兒和清揚。
甜瓜的肉質綿軟得很,和梨子的冷潤相得益彰。
婷兒高高興興地蹲在旁邊打扇子,偶爾抬頭看一看自家格格。
寧櫻的臉映照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額頭上稍稍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子。
她微微抿著嘴,一臉嚴肅,認認真真地挑選放進水果粥里的果肉,那神情相當專注。
過脆的不行、過軟的不行,切的形狀大小也有講究——若是形狀亂七八糟,看起來也不會美觀。
等到挑選好之后,寧櫻先下了梨塊,等過了一會兒再下甜瓜。
甜瓜只在鍋中稍微翻滾了幾下,寧櫻就指揮著婷兒趕緊把火給滅了。
冷水盞是早就在旁邊準備好的,這時候將煮好的水果粥放進去,這樣才能涼得快。
清揚在旁邊有些不知所措——她本來是想幫著自家格格打打下手,結果看寧櫻動作利索,一氣呵成,幾乎一個人將所有的活都給攬了。
清揚有些納悶:當真怪了!小姐從前在娘家的時候,雖說也偶爾心血來潮,去過府里的廚房。
但那都有一幫灶房的粗使婆子圍在旁邊幫忙,小姐最多也就是切個菜,意思意思而已。
從來也沒見過她對下廚這么感興趣哪!
晚間風涼,糯米粥很快就涼了。
寧櫻讓婷兒把早就已經洗干凈的碗拿過來,親手盛了三碗,分給清揚和婷兒,自己又留了一碗。
寧櫻看清揚和婷兒捧著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于是指著碗道:“快嘗嘗,看看怎么樣!”
婷兒聽話地捧著碗就喝了。
清揚也低頭用勺子嘗了嘗。
才一口,她就抬頭驚喜地對寧櫻道:“格格手藝…當真好呀!”
此時天色已是掌燈時分,院中月色朦朧,檐下燈火晃動不休,三個姑娘圍爐而坐,溫馨可親。
婷兒不一會兒已經喝了半碗下去,擦了擦嘴,咧著嘴笑道:“格格,真好喝!這粥叫什么名字呀?”
寧櫻被她問住了,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碗里。
碧綠的甜瓜塊從香甜的糯米粥中浮了上來,夾著雪白的梨肉,如雪中綠萼梅花,又如碎玉滿盞,落雪紛紛。
她脫口而出道:“叫…綠萼粥。”
“這名字雅致。”背后一個聲音沉聲道。
寧櫻一驚,立即站起來,就看見四葫蘆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背手站在了她身后。
蘇培盛和一群小太監提著燈籠跟在后面。
清揚和婷兒都是一臉的灶灰,慌慌張張地就趕緊而蹲下去給四阿哥請安。
寧櫻將手里的碗盞向旁邊小凳子上一放,擦了一下臉,麻溜地屈了膝,不慌不忙地道:“給四爺請安!”
四阿哥掃了她一眼。
她臉上的灶灰不擦還好,這么抬手一抹,直接成了小花貓。
這樣子可滑稽了!
他有點想笑,還是忍住了。
四阿哥掃了一眼寧櫻身后簡易的小爐子、小灶臺。
這一回,他沒說“起來”,只是親自伸手將寧櫻扶起來了。
四阿哥一伸手,蘇培盛的小眼睛立即抬起來,悄咪咪的覷了一眼,隨即轉頭使了個眼色,讓小太監們都退后了。
“你下午一直在做這個?”四阿哥一邊往里面走,一邊隨意問寧櫻。
寧櫻步子比他慢半拍,上臺階的時候難免慢了一些,落在了后面。
四阿哥回頭掃了一眼,垂下眼神,然后伸手握住了寧櫻的手。
寧櫻:…四葫蘆的掌心就還蠻暖熱的。
進了屋里,四阿哥松開了手,四下里看了看,道:“這屋外生爐子,里面也是一片悶熱,畢竟不是正經灶房,以后別這么做了。”
寧櫻:…哦…
她有點垂頭喪氣。
本來嘛,穿越過來的日子,這個時空沒有WIFI,整天只能關在這個后宅里,又不能追劇,又不能看書聽音樂。
已經很無聊了。
現在連美食達人這么一點小愛好都要剝奪…
那日子還有什么樂趣!
可是沒辦法,大佬發話,她只能乖乖地點了點頭。
見四阿哥眼皮垂了垂,自顧自坐下來。
寧櫻到底還是想著再努力掙扎一下,于是上前,露出一個軟軟的笑容,笑容五分羞澀五分乖巧。
她微微歪了歪腦袋,輕聲問四阿哥:“四爺要不要嘗嘗綠萼粥?”
這話一說完,寧櫻立即低下頭,一副“糟糕,我不應該說的,估計四爺會嫌棄”的懊喪表情。
四阿哥本來想拒絕的,結果一抬頭就對上了寧櫻的視線。
她鬢發旁被方才生火的熱氣熏得有些濕漉漉,睫毛也跟著像籠了一層霧氣,雖然看著他,卻拼命掩飾著眼里的期待。
她似乎是已經預料到了他會拒絕,
四阿哥心里無聲地軟了一下,點了點頭,聲音冷淡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