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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佛身金裝做嫁衣

  大陣閃爍,光芒輻射四周。

  邊上的幾艘大船上,眾兵卒、文武皆露驚駭之色。大運河兩岸的百姓,更是驚呼聲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在察覺到外界變化的瞬間,焦同子就身若青煙,轉眼來到甲板上,旋即就發現了變化的源頭。

  “扶搖真人竟被人暗算了?”

  他面露怒意,跟著就看到黑衣道人被黑鏈捆住,落入陣中,但未有動手的打算,反而露出了冷笑。

  “敢對真人出手,當真不自量力!這般華麗的金光,蘊含著蠱惑人心的輕柔,分明是佛門的手筆!他們與真人一直不對付,吃過不少虧,現在動手,倒也說得通,但多少還是讓人意外,畢竟吃了這么多虧后,居然敢對真人出手?怕是馬上就要被打臉后悔了…”

  憑借著豐富的經驗,焦同子做出了基本判斷,就等著跌落陣中的“扶搖真人”突然暴起,狠狠的讓幾個僧人知曉厲害!

  但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讓他有些疑惑——

  黑衣道人并未如他所料般復起,反而被一道道黑氣,連同一百二十八顆念珠徹底鎮壓!

  “這怎么可能!?”

  剎那間,焦同子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動搖了,甚至連同體內穩固的修為、隱隱將要更上一層的靈光,都如同暴風雨中的竹樓一般搖曳起來!

  “難道說,近四十年的閉關,扶搖真人竟是不進反退?那我這一人之道,豈非動搖了根基?不,不對!”

  忽然,他的心里蹦出了一個想法。

  “果然是假的。”

  旗艦的船舷邊上,鹿力道人看著那不斷擴展的佛門大陣,徹底放下心來,笑著對身旁的宇文化及、宇文成都父子道:“丞相、將軍,如果真是傳說中的那位,豈能這般輕易就落入這幾個僧人的圈套中?更何況,其人當下正在掙扎,分明是掙脫不開了,能耐高低,一目了然,豈能是真的?”

  “萬幸!萬幸!”宇文化及長舒一口氣,終于卸下了心中大石,接著就道:“終于去了某家一場心病,道長,你也是知道的,先前幾位活佛兩明了身份,還隱隱透露出與那冒名之人的敵對之意,某家真是坐臥不寧,哪個都不敢得罪,現在,終于能長舒一口氣了。”

  說罷,他看了宇文成都一眼,冷聲道:“現在,你可滿意了?”

  未曾想,宇文成都當即就滿臉嘲諷之意。

  “父親,孩兒真不知道,你如何能說出自言!”他絲毫不顧宇文化及難看看的臉色,“這幾艘船是你的,和尚在你的地盤上發難,又是布陣的,又是爭斗,怎么著?你還要中立不成?”

  “你!你!你!”宇文化及頓時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宇文成都,話不成聲。

  宇文成都見狀,指了指周圍。

  “這些個咒罵聲,說的是誰?說的還是臨汝縣侯!別說什么真的、假的,口吐污言的不會區分真假,而真正的臨汝縣侯也不會區分,等他追究過來,便能知道,一切的消息,都源于此處,源于這幾艘船!”

  一番話落下,宇文化及固然是滿臉怒意,卻也不得不露出思索、躊躇之色。

  “事情皆起于微末,兩便的矛盾你該是早已發現,不在萌芽時撲滅,現在事大了,反而左右為難!”宇文成都接著就道:“事已至此,卻還瞻前顧后,你越是兩邊都不想得罪,想著兩邊搖擺觀望,就是取死之道,不如將心一橫,找準一邊,下重注!依孩兒來看,這些天外來的和尚,看著就不可靠,根基漂浮,還喜歡玩弄人心,反觀臨汝縣侯,名聲是打出來的,理應緊緊相隨,今天這幾個和尚,正好就是投名狀!”

  宇文化及面露猶疑。

  宇文成都則趁熱打鐵,道:“就如同隋帝之事,父親一邊礙著君臣名義,始終猶豫、猶疑,一邊又想著心中大志,思前想后,不僅未能掌握大局,反倒錯失良機!你若早下決定,哪里還有今日這般狼狽,咱們一家早就在那長安城中稱孤道寡了!”

  “放肆!為父如何處事,容不得你來置喙!”

  宇文化及勃然大怒。

  突然。

  “這小娃娃說的,真有幾分道理。”

  一個聲音從甲板角落傳來。

  眾人尋聲看去,入目的卻是一名衣衫襤褸的乞丐,拿著一個酒葫蘆,正往嘴里灌著。

  “你是何人?誰讓你過來的?!”宇文化及當場暴怒,就要發泄怒火。

  未料,那老乞丐笑道:“你這小子,遷怒于人,又沉不住氣,息怒皆形于色,做事莽撞,卻還惜身,怕是最后要不得好死啊!”

  “好膽!”宇文化及本就怒極,哪里還能聽得這話,怒喝一聲,正要下令逮捕,但就在此時。

  難言的壓迫感忽然襲來!

  轟轟鬧鬧的四周驟然一靜。

  所有人,幾乎所有人的心底,都本能的生出一股寒意,像是被什么猛獸盯上了一般!

  “怎么…”

  猛然回首,宇文化及再次朝佛家大陣中央看去,入目的卻是一道身影飄然而落,于是,他瞪大了眼睛,面露驚容——

  這落下之人的面貌,竟與被困在大陣中央的黑衣道人一般無二,只是在氣質上卻更加飄渺、出塵,人雖顯現,卻仿佛十分遙遠,就好像身處另外一個世界!

  “臨汝縣侯!”

  宇文成都卻是眼中一亮,看著那道身影,露出了思索之色。而更令他意外的,是正在主持大陣的疤面僧,卻是沖著大陣中的黑衣道人侃侃而談,最后拈花一笑,一臉成竹在胸的樣子,似乎對身后之事半點都不曾察覺。

  直到,陳錯出聲。

  “什么人!?”

  疤面僧心頭一跳,匆忙轉頭,待看清了陳錯的模樣,先是一驚,繼而笑道:“好個南陳君侯,竟來的這般迅速,只可惜,你雖然來了,卻也晚了。”

  他這一開口,護持在大陣周圍的幾個僧人,連同那學海瑤丹,也才如夢初醒,都是神色突變,然后如臨大敵!

  只是,令他們心底發毛的事,明明陳錯已經站在那里了,但他們卻仿佛都從意識中忽略了其人存在,否則早就應當發現了!

  陳錯淡淡說道:“你是說,我趕不及阻止你將謠言、流言,散播天下了?”

  “并非流言、謠言!”疤面僧神色恢復,淡淡一笑,“再過不久,這就將成為歷史,進而衍生出事實。”說話間,他微微抬手,朝上面一指,“歷史,說到底便是共同記憶,這個記憶一旦固定下來,就無法扭轉!”

  其上,佛光閃耀,在云霧深處,九臂魔神的身影若隱若現,目光投視,帶來恐怖的壓迫感!

  那股恐怖的威壓,隨著疤面僧的念頭,越發的濃郁。

  此陣畢竟是他所布置,天上的魔神受到陣圖牽引,自會受到些許鉗制!

  咔嚓!

  嘩啦!

  船板破碎!

  河面洶涌!

  兩岸泥土震顫!

  疤面僧的眼底深處,細微的佛光微微跳動。

  他的心中既緊張,又興奮。

  佛敵當面,自己去怡然不懼,甚至氣定神閑的說出這么一番話來,令他自覺心境大增,隱隱有超脫之感。

  “此事之后,歸于上界,潛修參悟,定有所得!”

  他正想著,卻聽陳錯輕笑一聲。

  “都說佛家降魔,未曾想到,卻是養魔自重!也對,若世上無魔,又哪里有許多人求佛?”

  說著,他看了一眼大陣中央的黑衣道人。

  此時,這道人也在怔怔的看著他,與之相同的面容上,充斥著復雜的情緒,似羨慕,似驚恐,似痛恨…

  同時,那刺入其體的一顆顆念珠,更是不斷散發黑氣惡念,震顫其身心,動蕩其靈魂,令他的雙眼充斥著痛苦之色。

  “雖是個假的,但糾集根本,如此誕生并非你的本意,面對這些個奸詐、無恥之徒,亦不曾低頭,所以也不該受到如此對待、承受這般痛苦!”

  說罷,陳錯直接一掌拍出,卻是直指疤面僧!

  這一掌還未落到僧人身上,就驟然停頓,像是撞在了一座大鐘上,爆發出陣陣聲響。

  在疤面僧的身前,金色漣漪不斷蕩漾,映襯著他那淡然的笑臉。

  他道:“君侯神威震天、神通蓋世,人世間少有人是你的對手,但你終究只是獨夫,獨自行走于天地間。須知,人力有時而窮,更何況,眼下此處的大陣,聯系著八荒六合之廟宇,你看似在與貧僧動手,其實是在和天下間的寺廟、萬千僧眾、千萬信徒為敵!他們的心靈寄托于此,化作護體金鐘!君侯,不要白費力氣了。”

  說到這里,他雙手合十,口宣佛號,緊接著話鋒一轉,道:“不若就在這里看著,此刻,吾等皆在見證歷史!這是萬民的選擇!”

  他的身上金光更盛,重重光輝,勾勒出無窮廟宇之影,無數心念連接在一起!

  “廟影為土,信念為民!民心,為正統!塑造正史!此乃佛家樂土!”

  “其實是奴役心靈,塑造了帝國!信民之選看似出于自身,實乃被爾等引導,而且…”陳錯搖了搖頭,朝著西邊天際看去,“你有些話沒有說,看似大公無私,實乃勾連于外!也罷,既然爾等做事至絕,那我也無需再留顏面了。”

  在他視線的盡頭,一道常人難以察覺的佛光,正穿梭虛空,從遙遠的西方傳遞過來。

  這道佛光雖也泛著金色,但內外有琉璃光澤,晶瑩通透,其內無光流轉,散發出一股慈悲、高尚、憫然的氣息,似乎蘊含著天地間所有的美德!

  偏偏,就是這樣一道佛光,正與中土各地的廟宇相連,勾動人心,挑動矛盾,散播混亂!

  而混亂,又激發出無窮的愿念,凝聚出一道道佛光。

  “自域外而來,以美德為名,禍亂天下,身不親至,而笑看風云,坐收漁翁之利,當真是好算計!西方,乃是佛門源頭,正好也合西行路徑,到時自然要將這些賬,和他們好好算算!”

  一念至此,陳錯收回目光,而后抬起手,指尖一枚五銖錢旋轉。

  他看著前方,滿臉慈悲之色的僧人,道:“佛門連心為帝國,但自來帝國滅于內,你說我無法打破外面的金鐘罩,卻不知,我的意志,早已被你親自引入那佛國之中。這佛國,我便笑納了。”

  清脆聲響中,陳錯與陣中的黑衣道人,同時身形模糊!

  而后,滿身金光、黑鏈、符文的黑衣道人,出現在大陣之外,陳錯反而落入了大陣中央!

  龐然巨力侵襲而至!

  無窮惡言接踵而來!

  陳錯身子微微一震,笑道:“冷言如風,惡言似泥,清風擦身便過,泥濘甩腳便落!”說罷,身子一抖,便就行動如常!

  “怎么會!?”疤面僧發現異狀,先是見了陣外的黑衣道人,緊接著轉頭看向身后,面露驚懼,“你怎么進來的!”

  陳錯卻答也不答,左手抓出!

  頓時,五色神光化作巨手,直接壓下來!

  霎時間,仿佛天地齊暗!

  疤面僧仿佛被高山籠罩,渾身筋骨收攏,全身靈光停滯!

  他口宣佛號,就要調動大陣之力!

  天上的魔神頓時有了反應,竟然也伸出龐然巨手,抓了下來!

  頓時,天色陰暗!

  陳錯頭頂,狂風怒吼!

  他怡然不懼,右手捏了個印訣,意志如光,沖天而起!

  “這魔神本就是以我為相,正好為我第十三枚道標!還要多謝大師,親自為我凝聚,更是送上門來!”

  話音落下,意志直入那漆黑巨手!

  魔神當即頓住!

  蒼穹深處,龐大的魔影忽然咆哮,三個魔首齊齊睜開眼睛。

  “噗!”

  疤面僧一口鮮血噴出,眼露驚駭之意!

  “亂世魔神,被篡奪了!?”

  “啊啊啊!佛念降臨肉身凡胎,太過孱弱!竟是一下都難以抵擋!若是貧僧的本尊在此,如何能受此辱!”

  慘叫聲中,鮮血四溢,一道佛光遙遙升起,朝著陣外疾飛!

  “還想跑?”

  輕笑一聲,陳錯左手做拈花之狀。

  五色神光又起,刷落佛光真靈!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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