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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鴻運照前路,黑紫非凡俗

  “國公,你醒了。”

  船艙之中,守在楊堅身邊的親兵立刻靠近兩步,詢問起來。

  楊堅壓下心中疑惑,道:“我剛才睡著了?”

  “正是。”為首的親兵就道:“這幾日連戰連捷,國公一直親自坐鎮指揮,不曾修養,想來是困倦了,剛才坐著的時候就睡著了,屬下等人不敢打擾。”

  楊堅點點頭,不復多言,這心里還充斥著方才夢中的所見所聞,這心底的迷茫與慌亂之念,再次浮起。

  畢竟,剛才的所見所聞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可醒來了,還是能感受到那股震撼人心的沖擊力!

  “夢中之景似真似幻,夢中的陛下神威蓋世,有他坐鎮,諸多宵小自然不會有異心,只是除了陛下之外,還有一人,明顯與陛下為敵,氣焰囂張至極,威勢還在陛下之上,人似與南陳有關,可怕可怖至極,世間如果真有這等人物,那是萬萬不可與之為敵的…”

  他雖為周國國公,但平日深居簡出,頗有幾分賢士做派,對逾越之事,不僅自己不會做,也會反復叮囑親近之人不要想、不要說,甚至明明知道天下間有那超脫于外的修士,但對這修行之事也并不刻意打聽,所以雖然知曉些許,但并不深入,遇到了這等局面,一時思緒起伏,生出諸多猜測。

  “國公,在你睡著期間,劉統領曾來求見過一次,不知是因為何事。”

  楊堅神色一變,正要開口,卻感到內心深處一陣疲倦,想要起身,竟有幾分天旋地轉,一時間身子晃了晃,差點仰頭摔倒。

  邊上的親兵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扶助,口中急道:“國公還是先休息片刻吧,齊國的船艦已是四散,就連山上的幾路兵馬,都順手被咱們擊破了,眼看著大周就要一統北地,哪還有不開眼的趕來挑釁?”

  楊堅聽著,微微點頭。

  他這一路領著船艦順江而下,本以為要還要有幾場硬仗,結果卻出人意料的順風順水,有時甚至到了離譜的程度!

  幾乎是他率領的船艦一到,無論是水上的敵艦,還是岸上的敵軍,竟都紛紛錯亂,根本不用耗費什么功夫,便是摧枯拉朽的擊破。

  以至于這一路打下來,楊堅麾下的兵馬居然是一個未死,只是增七八個傷員。

  這般情況,楊堅固是驚奇,可他麾下的兵馬,就都流傳著這位國公爺,乃是武曲星下凡,神機妙算、戰無不勝!

  于是士氣一路攀升,如今近乎巔峰!

  這幾艘戰艦上,時時都有人說著這些。

  但就在幾個兵卒交談的時候,冷不防的,一個柔和的聲音從幾人背后突兀的傳來——

  “真個這般奇妙?那可不是好運就能解釋的,這一趟,是來對了。”

  “什么人!?”

  眾兵卒立刻警惕起來,須知他們整日里在船上行走,彼此之間就算交情不深,但聲音都已熟悉,因此一下子就分辨出,這是個陌生人的聲音。

  待循聲看去,入目的是一張人畜無害的面孔,秀氣、白凈,更帶有幾分稚氣未脫的赤子之意。

  他咧嘴笑著,沖著幾人拱了拱手,順勢一拜。

  “請幾位再多說點。”

  “還有什么好說的?就是他們這幾個妖道,以邪法咒殺了陛下!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去!”

  正武廢墟周遭,一名名宮中侍衛接連現身,一個個元氣虧損、氣血兩虛,走路都搖搖晃晃的,好些個人或者捂著胸口,或者捂著下腹,或者捂著額頭,攥得死死的,以借此阻擋正在流逝的生機與氣血。

  “徒勞罷了。”看著一幕,南冥子搖了搖頭,“這些人被周帝煉化成道兵,與宇文邕氣運、氣血、氣息相連,與宇文邕的聯系,比那些被他冊封的神靈還要緊密,如今他既身死,真靈不存,這些人的根基已經直接崩塌,能保住性命已屬不易,若還動手,那是求死…”

  他也不理會,正要與同門師兄弟一同駕云而去,忽然心中一動,就向著宮外看去,眉頭皺起,微微猶豫之后,便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

  “師弟,有些事總歸是要面對的,以為退避,非長久之策。”芥舟子微微笑著,“師尊安排你與小師弟一起來這長安,肯定是有用意的,不妨就去看看吧。”

  說到這里,他意味深長的道:“須知,這未來太華一脈或許還要你多承擔不少責任,總不能老是被凡俗牽扯精力。”

  南冥子就道:“師兄這是哪里話?先不說還有大師兄坐鎮山門,更有三師姐繼承師伯一脈…”

  “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芥舟子擺擺手,“總之,師門那邊,為兄前往稟報便是,你與小師弟可在此多留兩日。”

  “小師弟也留下?師弟安危…”南冥子眉頭一皺。

  “周帝既崩,天下局空,眼下長安說是凡俗王朝中最為安全的地方也不為過,”芥舟子意有所指,“畢竟,不是隨便哪家,都如咱們太華山一樣,可以名正言順、理直氣壯的過來尋仇的,現在真龍既隕,幽冥又亂,就連周室的供奉都作鳥獸散,外來修士一旦來此,立刻就要被削弱,根本不是小師弟的對手,更何況…”

  他朝陳錯的方向一轉頭。

  “今日一戰,小師弟當是有了不小收獲,不好在車馬勞頓。”

  南冥子聞言,朝陳錯看了過去,見其人正看著夕陽,身上氣息渺渺,周身散發著一股變幻不定的氣息。

  陳錯腳下,黑影猛然延長,探出了圖南子的半個身子,他面露驚奇,說著:“小師弟定是有什么感悟,我跟在旁邊,被氣息籠罩,竟是心神通透,道心晶瑩,于修行之法上竟也生出感悟來了!師兄,你修為比我還低,還不趕緊抓住機會,跟著蹭一蹭,若是放任小師弟云山霧海的歸去,這機會浪費了,著實可惜!”

  南冥子額上青筋跳動。

  圖南子并無察覺,還在道:“再說了,過幾日不是還要去泰山嗎,反正都要去,哪里還需要去山門繞一圈?”

  “好了。”芥舟子看著圖南子臉色越來越黑,一揮袖,便有一縷清風將陳錯、南冥子包裹起來,輕飄飄的推到了宮外,自己則是凌空邁步,駕云而去。

  從始至終,周遭的侍衛,都是眼睜睜的看著,哪怕有人低語著什么,卻終究無人敢真個上前。

  畢竟,他們的眼中都充斥著濃郁的恐懼!

  三日之后。

  長安城北,李府。

  “楊堅也要回來了。”

  年過四十,一身戎裝的李衍推開院門,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他一邊走,一邊說著,臉色有幾分興奮,低語道:“我的兵馬還在城外,若這楊堅真有不臣之心,我就領人將他拿了!若連他都能成事,沒道理咱們李家沒有機會,論根基、論資歷、論血統,咱們可比他一個冒牌的華陰楊氏要強多了。”

  前方,立刻有一聲斥責傳來:“胡鬧!”

  南冥子盤坐在屋舍長廊上,毫不留情的訓斥道:“收起這些無聊的心思!莫說權勢財富過眼云煙,就說這事敗露,算你個叛逆之罪,就要抄家滅門!就算你不愛惜自己的性命,總要記得,還要給你父親傳承血脈!”

  李衍笑道:“四叔,你是神仙中人,陳叔他更是神通廣大,那都是一活千年的人物,當然不看重這些。但侄兒我如今年紀大了,又掌權多年,遇到這般情況,生出這般念頭,不是理所應當嗎?咱們都不是外人,侄兒也不和你繞圈子,皇室如今秘不發喪,只是將外派出去的各路人馬一一召回,無非就是擔心他們在外面鬧出事來,畢竟就在三日前,那鄴城就被打下來了,齊主更是不知去向,有說死了的,有說倉皇逃了的…”

  說到這,他竟發出了幾聲感慨:“這偌大齊國,過去也曾稱霸一方,那高洋在草原上,殺得胡人血流幾百里,男丁死傷七成,這才奠定了齊國的威名,傳承至今,也算是兵多將廣,國土廣袤,結果不過月余,竟就土崩瓦解,淪為過往,著實是讓人唏噓啊。”

  他又看向南冥子身后的屋舍,低語道:“而一手締造這般局面的帝王,卻也是幾日之間,就駕崩殞命,甚至為了穩定各方勢力,還要被人硬是壓著死訊,可謂無聲無息,這消息一旦傳開,恐怕長安城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南冥子挑了挑眉,道:“你既然知道這些,還敢將我等留在這里?”

  李衍哈哈大笑,道:“兵家氣血最是克制神通,這次東征,我也借此殺了不少個修士,而奉命回京的時候,正好得知宮中驚變,立刻就領著人過來了,也是想著盡忠的。但見著是您老人家,又知道宇文邕已死,自然是要改旗易幟,他皇帝再親,也親不過血親!所以,侄兒我當著那么多雙眼睛,直接將你們請到此處安歇。幾日下來,別說滿朝公卿,就算是皇家大內,也沒人過問,叔父,你可知為何?”

  南冥子淡淡道:“你這是借勢而為,不可久也。”

  “旁人想要借,還沒有這個機會!”李衍并不掩飾心思,直白說道:“叔父這次和幾位叔伯來長安鬧事,如果沒有將周帝滅殺,讓侄兒我定是第一時間就領兵馬將你們圍了,大義滅親,省得被殃及九族!但現在卻是送了皇帝上路,一旦傳開,陳叔定然聲震華夏,兇名赫赫!他又是陳國宗室,行此事不光名正言順,更有靠山,有退路,有他老人家坐鎮,為我的靠山,朝中哪個還敢惹我?”

  南冥子還是搖頭,道:“般念頭,遲早招來禍患!”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眼前的勢都抓不住,日后一樣有禍患,再說了…”李衍忽然壓低了聲音,“這李家也不止我一人,他唐國公一脈也出于李氏,我和那楊堅相比,是資歷尚顯薄弱,但換成唐國公,情況不就不同了?”

  南冥子眼色一寒,冷冷道:“你今日過來,是做說客的?”

  李衍渾身一寒,趕緊收起笑容,拱手道:“侄兒豈敢!只是國公府到底和太華山有淵源,那上一任唐公曾跟隨一個姓韓的道士入過山,他幾年前忽然暴斃,以至于李淵幼齡襲爵,所以根基不穩,這唐國公到底是咱們李氏的頂梁柱,以眼下這情況,真要是大周變天,于咱們李氏不利。”

  “凡俗之事,自有定數。”南冥子說著擺擺手,“你也不用多言,退下吧。”

  李衍無奈,至少坦白道:“叔父,國公只是想求見陳叔一面,別無他求!只要一面!還望叔父看在我父的面子上,通融一二!求你了!”說著,拜倒于地。

  南冥子被這話勾起了回憶,心中一軟,但嘴上還道:“休得多言!我那師弟如今閉關參悟,不可受瑣碎之事煩擾。”

  李衍苦笑一聲,終于是起身要告辭了。

  但南冥子這時又添了一句:“不過,他如果這兩日能出關,我會將這話轉告給他的。”

  李衍聞言大喜,趕緊道:“多謝叔父!還是叔父照顧我!”

  “去吧!”南冥子眉頭一皺,“當年我答應兄長,要照料于你,可不是讓你仗此胡作非為的,此番我來,也是為了了結恩怨,李淵若真來了,那也正好,我好和他說個清楚。”

  李衍一愣,不敢接話,吶吶而退。

  看著其人背影,南冥子搖了搖頭,接著回頭后望,看向身后緊閉的房門。

  “師弟已入內冥想三日,不知可有收獲,再過兩日,他如果還不出來,可能就趕不上泰山之事了!也不知是福是禍。”

  屋中。

  少女庭衣坐于桌上,擺著兩條白生生的小腿,道:“你這個師兄,對你還真是不錯,寸步不離的護法,不像那圖南子,整日里在城中廝混。”

  對面。

  陳錯凌空盤坐,頭上有一紫一黑兩條巴掌大小的神龍之影交纏變化,并不言語。

  見他不答,庭衣微微一笑,道:“道路的輪廓就要顯化于世了,但你三才不全,貿然顯化,就算世外尚被隔絕,一樣是禍非福,你可要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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