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兩個老者
島嶼懸浮在空中。
桃花盛開，粉紅的花瓣兒在風中飛舞著，飛過有一個個低矮的山丘，飛過一叢叢野草蓬蒿。
玉無涯登島了。
這島上桃林成片，有種莫名的陰涼。
玉無涯神念擴散，想要探尋那通往外界的通道，可是他發現，他的神念之力竟然猶如牛入沼澤，瞬間消失無蹤。
完全無法探測。
于是，只能慢慢的尋找了。
這個島嶼并不大，就算是把每一寸都走遍，也就最多幾個月而已，對他那堪稱無盡的壽命來說，算什么？
他漫步在桃林中，欣賞著桃花。
以一個凡人的角度，欣賞著漫天的桃花，竟然也別有一番感悟，十分的神妙。
半個月后。
玉無涯終于在島上遇到了活人。
那是一株樹干布滿疙瘩，并且還歪歪扭扭的巨大老桃樹，而桃樹下方，有一個十桌子。
桌子上刻畫著棋盤。
兩個仙風道骨的老者正在下棋。
左邊之人須發全黑，右邊之人須發皆白，而他們衣服的顏色，則是和須發正好相反。
“啪嗒！”
“啪嗒！”
“啪嗒！”
兩個老者下的是圍棋，你一子我一子，似乎完全沉浸之中，根本沒有發現玉無涯的到來。
也許他們發現了，但是不在意。
而玉無涯就站在旁邊，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默默的看著，他看了許久，而兩個老者勢均力敵，形式也來回逆轉，周而復始，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一般。
玉無涯站在旁邊，足足看了十年。
終于，這一天，玉無涯突然指著一個方格，說道：“黑棋，應該下在這里。”
兩個老者沒有抬頭。
然而那個下黑棋的白發老者，竟然真的按照他說的下了，然后，對面立馬反將一軍，讓此人當場潰不成軍！
不僅如此，不斷的潰敗，潰敗，似乎打破了一個周而復始的循環，穿過了無盡輪回的歲月…
“砰！！”
然后，棋盤上所有的黑棋陡然間全部炸開，這意味著，白發老者徹底的輸了。
他身體一顫。
然后，那好像無盡歲月都沒有動過的脖子緩緩扭動，抬起頭來，他渾濁的眼睛看著玉無涯。
“閣下，莫非不知觀棋不語真君子？”白發老者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玉無涯淡然一笑。
那白發老者深吸一口氣，然后突然雙手抱拳，對著玉無涯躬身一拜，沉聲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玉無涯笑而不語。
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兩人似乎是陷入了一場死循環中，而這詭異的棋局，就是困住他們的東西。
只要棋局不破，這兩人就會陷入無限的輪回，在同一段時空里循環，永不超生！
“不知恩公為何踏足此地？”白發老者問道。
“我要去外面。”玉無涯毫不掩飾的說道。
“外面？”白發老者身體一顫，然后沉聲道：“外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怕的東西太多了，里面的人最好不要出去。”
“怎么，你也會怕？”
玉無涯似笑非笑的看著白發老者。
“哈哈哈，這世間有誰不怕死？”白發老者哈哈一笑，但那表情有些不自然。
玉無涯沒有再說什么。
他看著那還剩下白子的棋盤，問道：“這個人是怎么回事？他怎么還在這里？”
“這個…”
白發老者猶豫了一下，然后用一種很低沉的聲音說道：“我想問恩公一個問題。”
“問吧。”
玉無涯平靜的說道。
“這世間，有神，有魔，有仙，有妖，那么…有沒有鬼呢？”白發老者聲音略微發顫，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玉無涯皺眉。
然后說道：“也許有吧。”
白發老者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指著那黑發老者，說道“恩公，此人便是…”
他身體顫抖，眼中露出心有余悸之色，說道：“再很久以前，我路過這里，發現一個人對著棋盤發呆，結果，他請我陪他下棋，我當時答應了。”
“然而沒想到，這盤棋一下就沒有盡頭，我被永遠的囚禁在棋盤的世界中，不生不死，永不超生！”
玉無涯若有所思道：“還有這種事？”
“恩公，這么多年來，我已經發現了，這鬼物的本體，就是那棵桃樹。”
“此人應該是很久以前死在桃樹下的生靈，怨氣不散，和這顆詭異的桃樹融為一體，化作了鬼物。”
“如果不砍掉這株桃樹，恐怕這鬼物滯留在這里，今后不知還要害多少人。”
那白發老者恐懼的說道，臉上的皺紋都在顫抖。
玉無涯看向那株桃樹，的確年輪久遠，早已不知成長了多少的歲月，甚至每一片桃花，都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你如果要砍掉，那便砍掉，我不會阻止你。”玉無涯說道。
“恩公，此樹妖邪異常，我無法撼動，還請恩公出手，砍掉它，除掉此禍患！”白發老者請求道，甚至語氣有些急切。
“哦？是嗎？”
玉無涯回頭看向他，玩味兒道：“不過我聽說，桃樹是專門驅除鬼魅之物的東西呢？”
白發老者臉色微變。
而玉無涯瞇著眼，嘲諷道：“什么妖邪之樹我沒看到，我只看到一株桃樹之下，鎮壓了兩只鬼物！”
白發老者眼睛緩緩瞇起，然后，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被你看出來了…”
只見他那蒼老的身影緩緩變得更加佝僂了，皮膚松弛下垂，頭發掉落，臉上甚至開始浮現出尸斑。
一股撲鼻的惡臭彌漫而出。
不僅如此，那凝固在棋盤旁邊不動的黑發老者，也緩緩站了起來，身體浮現尸斑。
“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把你的陽氣和命格交出來吧…從此你不入輪回，我們替你活著…”
“你的，就是我們的，你接替我們被困在這里吧，今后走在外面世界的是我們，而你，將永遠留在這里…”
“在將來的某一天，你會驚悚的發現，你并不是你，真正你，早已在某個黑暗的夜里，永遠的留在了某個孤墳野冢附近，日復一日的徘徊在那驚魂恐懼的時刻…”
兩個老者發出瘆人的笑聲，抬起長滿尸斑和漆黑指甲的爪子，朝著玉無涯緩緩的逼近。
陰冷的氣息，籠罩了玉無涯。
甚至，讓玉無涯突然間想起，上一世的某個夜晚，走夜路的時候，路過某個黑暗墳地的時候，有個低沉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
他驚恐的跑掉了。
但是，他親眼看到自己跑了，用另一種視角看著自己跑遠，離開了黑暗的最深處。
那個跑掉的人，明明就是他，卻又好像是別人，而他自己，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