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火光中的審判
“咔！”
天空一道驚雷閃過，劇烈的聲響在厚云中炸開，隨后化為滾動的轟鳴，傳向遙遠的方向。
在這步入深秋的時節，天氣本就寒冷，一場傾盆的暴雨降下，更是讓山間的夜晚難耐。
大雨沖刷著落葉，朵朵水花在石頭草地間濺起，匯聚成溪流，向著山下流去。
黑夜的森林中，一支支架起的火盆依然燃燒，上面的鐵頂能夠有效的防止雨水澆滅火焰。
幽暗森林間，這些燃燒的火盆如一個個小小的光點，將漆黑的大地點綴，形成一條隱約的長龍，在高山和峽谷間蜿蜒，安靜而又壯觀。
臨時搭建的帳篷中，一位位仙女木組織的戰士正在保養武器，準備晚餐，也有部分士兵穿著蓑衣在夜間巡邏，防止可能的襲擊。
在宣布對西帝國的作戰后，南境約40萬的軍隊，分為兩路，進入西境，一支援獨立的獅鷲之子杰蘭恩，這一支則從更西南的山間，挺進西境的腹地。
“將軍大人，目前整體已經扎營下來，并在外圍建立了預警線。”
一座大型的帳篷隱匿在厚密的林間，掀開門簾后，里面明黃的光線才溢出來。
帳篷內，古華斯坐在上首，下面擺著一張寬大的方桌，上面擺著地圖，一旁還有幾位參謀軍官，他們正討論著之后的進軍路線，而旁邊還有幾張小桌，三位秘書官正整理情報并記錄行軍中遇到的問題。
相比過去，如今古華斯稍微莊重了點，穿著一身堅實的盔甲，肩上也有相應的肩章，只可惜那寬如三人的腰圍和厚實臂膀，讓他整體的形象和旁人格格不入，依然透著一股粗狂和豪邁的氣息。
“干的不錯，給桑特大人三個雞腿。”他一拍大腿，和身后的衛兵說道。
隨即那位衛兵后后面的保鮮金屬盒中取出還熱騰騰的食物，端給這位沒吃晚餐的軍官。
盡管當上了將軍，但古華斯依然保留了不少以前的愛好，喜好吃喝，所以隨行的近衛隊中有專門的廚師。
用他的話說“這是我僅有的幾項愛好了，連這個也戒了，那生活還有什么味道？”
雖然軍略上或許和那些后輩中崛起的天才有不少差距，但這位依然是仙女木軍中無可動搖的第一人物，除了洛蘭希爾外，幾乎無人能管得住他。
好在他也不是那種盲目自大的人，指定作戰計劃的事，很少胡亂插手，只是在帶兵和身先士卒上做到將軍的責任。
和幾位參謀們商定之后的行動后，今天的事情就基本搞定了，古華斯靠在那粗大的木椅上，沉重的盔甲和身軀將木椅壓的發出吱呀聲響。
手指不斷敲擊扶手，將今天的事過完一遍，感覺沒啥問題后，這位粗狂的大將再次睜開眼睛。
“給我倒杯啤酒。”他說完后，旁邊的衛兵則拿出一個大號木杯，從帳篷后的木桶中取出滿滿一杯，給這位遞過來。
咕隆咕隆，滿滿一杯啤酒灌下后，這位大將發出舒爽的聲音，感覺今天行軍的疲勞似乎瞬間消散了，然后又準備續杯。
“不用了。”一個發冷的聲音制止了一旁的衛兵。
“這…”這位衛兵頓時猶豫了。
聽到一旁的那清冷的聲音，古華斯擺了擺手，讓這位犯難的衛兵暫且退下。
“佩利特女巫小姐，不用這么苛刻吧，我記得葭蘭殿下當初也說過，我可以喝點啤酒，只要不影響工作就行，你看這一天的事情都處理完了…”說著他從木椅上坐直起身，轉過身，看向這位剛進入帳篷的冷淡女巫。
黑色為底的女巫衣袍將佩利特的身材很好的勾勒顯露，袖邊和衣領的銀霜花紋，表明她是‘四季女巫’中的霜葉女巫分支。
作為‘四季女巫’中的優秀成員，佩利特被洛蘭希爾囑托重任，那就是監督和輔佐古華斯這位大將。
作為死亡序列6的存在，這位女巫走到哪里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神情，雖然有著不錯的容貌，但很多人依然對其畏懼不已，她平日里是那種意志和行動力很強的存在，即便古華斯實力比她強，不敢輕怠。
“葭蘭殿下說的是平日里做完工作后不受影響可以喝酒，但現在是在戰爭中，將軍大人還是不要自誤。”對于古華斯這種老油條，佩利特早就習慣和免疫了。
她在寬大的方桌旁坐下，放下懷抱身前的紙板和書頁，借著明黃的燈火，快速的處理著今天未完的事務，還為明日的安排做著計劃。
相比心寬縱意的古華斯，佩利特才是安排這位大將每日行程的人，從提振士氣的演講鎬，召開會議的主題，檢查和訓練的時間分配，基本都是她在做。
如果沒有這位天才的軍事副官，古華斯的軍略指揮能力恐怕要大打折扣，這也是為什么洛蘭希爾將這位女巫放在軍中的原因。
看著這位依然認真工作的副官，古華斯這時也沒了脾氣，只好搖搖手，問還有沒有什么夜宵之類的，給這位女巫小姐熱一下。
待到佩利特處理完手中的事情，一碗熱騰騰的雞肉湯和面包被衛兵端了過來。
“吃點吧，今天下了大雨，雖然你是超凡者，但畢竟是女孩子。若是病壞了，葭蘭大人問責下來，我都不好交代。”古華斯勸著這位女巫小姐。
雖然鼻尖輕哼一聲，不過佩利特也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倒也沒有嘲諷和拒絕，只是默默的吃完身前的宵夜。
“古華斯大人今晚也早點休息吧。”吃完東西后，這位女巫小姐站立起身。
“根據同行的風葉女巫們預測，這場暴雨會在后半夜停歇，明天上午會有短暫的清朗，正好用來趕路，而到了下午，可能又會下雨。”
四季女巫各司其職，其中風葉女巫主要專注于預測天氣，傳播知識和思想。
“我知道了。”古華斯隨意的點點頭，表示明白。
見這位大將毫不在意的樣子，佩利特似乎又有隱隱的不愉上涌，她搖搖頭將其壓下，然后解說起原因來。
“大人是否覺得我很苛刻，事實確實如此。”她大方的承認自己的缺點。
“但如今確實更需要專注而認真的對待。”
“這是我們仙女木首次邁入帝國他鄉作戰，和以往完全不同，士兵們只管聽從命令，而我們要考慮更多東西。”
“勝利是必須的，但今后的治理也是重要的，這是少有的解放性質戰爭，而不是以往貴族或國家間的侵略戰爭。”
“目前對于這塊，我們還十分青澀，但又事關重大，所以要格外注意。”
“所以我會苛刻很多，還請古華斯大人見諒。”說完，她向這位將軍大人深深鞠躬，之后才慢慢退出帳篷。
看著這位年輕女巫離去的身影，古華斯拿起一旁的空杯子準備喝一口，但又看了看，嘆然放下。
“唉，這些小姑娘還真是厲害，說的我都不想喝了。罷了罷了，要不是葭蘭大人，我早就死在那晚了，這點小事還是忍忍吧。”
作為和帝國完全不一樣的體制，仙女木組織不僅在架構上和帝國不同，在思想的宣傳和普及上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和精力，軍隊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經常能看見行軍途中，那些胸帶仙女木徽章，和同伴們講解宣傳的成員。
正是有了這些無數活躍的底層成員，軍隊和民眾才牢牢掌握在組織之中，而作戰意志和紀律，才得到極大的保障。
這也是為什么洛蘭希爾等組織高層，即便在紙面數據上對比不如敵人時，依然保有極大信心的原因。
三天后，這支西進的8萬大軍，突入西境的側后腹地，與當地的大貴族，德里奇伯爵開始交戰。
城墻上，紅灰鷹首的旗幟懸掛，一位位手持火槍的當地士兵居高臨下的不斷射擊，青色的硝煙伴隨火光和聲響在山谷間不斷回蕩。
城墻下方，肩抗新式步槍的仙女木士兵們則匍匐前進，借助山谷內的樹木，不斷躲閃前進，逐漸逼向城堡之下。
“該死，那些樹木擋住了射擊。”城墻上的貴族軍官看著下面逐漸迫近的仙女木士兵，又驚又怒。
“燒了他們！”一位長著胡子的貴族怒氣沖沖的下令。
隨后城堡中僅有的幾位巫師開始施法，火焰的流星開始匯聚，然后劃下天空，帶著長長的焰尾砸向那樹木繁密的山谷。
“起！”
眼看著那積蓄已久的火流星降下，仙女木這邊早有準備的女巫們也施展出應對的法術。
厚密的氣罩升騰而起，高速旋轉，將砸下的火流星撕裂，化為絲絲流火，甩向周圍的遠處，即便落下，也只能引發小部分火災，而不是窒息席卷的烈焰。
在這四散的火浪中和焦煙中，一位位士兵快速接近墻角，隨后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起，城墻倒塌出一個豁口。
沖鋒的號角在山林中吹響，隨即一陣嘶吼聲響起，眾多士兵開始在山谷間狂奔，涌入那炸開的豁口。
城墻上的守軍此刻再怎么慌亂射擊，也無法阻擋這進攻的浪潮，很快激烈的巷戰就在城堡內打響。硝煙和槍聲不時從高塔和射擊孔內傳出，一陣喧嘩的聲音開始在城堡內蔓延。
不久之后。
“喝——”古華斯揮舞著巨斧，一道猛烈的斬痕瞬間劃下，將身前的射擊塔破開，碎裂的磚石四下倒塌，無數敵軍哀嚎著逃逸。
有了這位無可匹敵的大將在前沖鋒，各種堅固的堡壘如同泥沙般被輕易摧毀，城堡內的各個據點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被攻陷。
“走！”
眼看撐不下去，德里奇伯爵帶著兩個兒子和近衛，騎上僅有的幾只獅鷲，向著天空飛去，準備逃離這陷落的城堡。
“你們逃不走的。”
清冷的聲音在身后的下方響起，隨即德里奇伯爵只感覺身體一僵，和獅鷲一同從天空摔下，那視野中不斷放大的地面，灰白的石磚和廢墟，讓他發出無比驚恐的尖叫。
“不——”
眼看就要被摔成一團肉泥，但隨著一位白袍的女巫伸手，壓縮的氣墊瞬間升起，緩沖了下來的沖擊力，讓這位伯爵沒當場死亡，只是摔的全身骨折，痛苦不已。
他會不會死，在場的人不知道，但他們能肯定的是，這位伯爵會被審判，之后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和處置。
僅僅是殺戮這些貴族的軀體是不夠的，還要從精神上摧毀他們，徹底革除他們在平民中豎立的威望和不可戰勝的形象。
如此，才能一步步打破鐐銬，讓這些居民解放過去陳舊的思維禁錮。
即便過往的祖先有過功績，但并不能改變，如今大部分貴族是墮落寄生蟲的本質。
他們既不神圣，也不偉大，更不值得畏懼。
烈火中，一面面紅灰的鷹首旗幟被投入火中燒毀，那些往日身穿錦衣，嬌生慣養的貴族子女被士兵一個個押至篝火燃燒的廣場中央。
附近的村民和居民都被召集過來，擔憂而又期待的，看著眼前的場景。
火光的映照中，這些貴族再也沒有過去的高雅和驕縱，頭發凌亂，有的呆呆不動，有的只會哭泣，還有的試圖掙扎，直到被槍托砸著跪下，這才安定下來。
待到人員到齊后，一位冷厲的黑衣女巫踏過火光和硝煙的廢墟，走到高臺上。
她展開手中卷軸，開始宣讀德里奇家族這些年來所犯下、縱容的罪過，以及導致的種種悲劇，并又宣示那些在城堡地下發現，被囚禁的一個個或熟悉和陌生的面孔。
這些人部分是被掠來的美麗女孩，部分是得罪過德里奇家族的人，還有部分就是被德里奇家族抓住想迫害出錢財和寶物的平民。
這些罪證和罪狀被一一宣讀完畢后，一位位犯下不可饒恕罪過的貴族被押到眾人身前跪下。
隨著一聲令下，冷厲的刀鋒在火光中揮砍而下，那一個個頭顱就此落下，在焦灰的地面滾動，沾滿血污和泥土，再也看不清曾經的模樣。
赤紅的血光依然在頸部噴灑，濃郁的鮮血，滾落的頭顱，眼前的這一切，宛如巨錘般敲打在無數居民的心中，給人以無比的震撼和沖擊。
他們呆呆的看著這一幕，渾身發涼而又火熱。
他們，他們怎么敢？那，那可是貴族老爺啊，是那樣尊貴的人物…
火焰依然在燃燒，鼻子中滿是濃郁的血腥和硝煙味道，腦海中接受到一切信息宛如燃燒一般，讓人震顫，身體發抖。
貴族，老爺，那些強大的騎士，居然，居然就這樣，就這樣死了。
恍惚之中，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似乎有人在呼喊，在歡呼，而那個聲音在火光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直到于胸腔中爆發，沖出喉嚨。
“為了開明和公正，鐵火不熄！”
火焰燃燒的廢墟城堡前，一只只拳頭高高舉起，誓言之聲響徹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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