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血脈封禁

　　高高的肢節，長而細長的腿上滿是鉤刺，這些蜘蛛看著就給人一種異樣的恐怖。恐怖來自與和諸多常見生物完全不一樣的結構，在于昆蟲放大后，那種特殊的肢體構造沖擊著長久以來形成的常識。

　　這種有別于哺乳動物的構造總是讓人驚訝和震撼。

　　洛蘭希爾微微抬頭，望著半空那快速撲下的白色蜘蛛，在如此近的距離下，那高腳上的細小絨毛都是如此清晰，漸變黝黑的毒牙分泌著液體，有如水線般激射而出，撲面而來。

　　在這短暫不到一秒的剎那間，這幾只高速而靈活的蜘蛛就向這位少女撲下，眼看那刺鉤般的毒牙就要咬在那白皙的脖頸上，這位劍士少女終于動了。

　　不一會，這位少女身后就下起了稀疏的‘雨’，蜘蛛的尸體碎塊砸在落葉和苔蘚地面上，濺起黃綠的黏稠液體，周圍的空氣中也泛起微微的腥酸味。

　　聞到這股味道后，林中不少小蜘蛛開始四處逃竄，仿佛是是受到警告一番。

　　但考慮到放過這些蜘蛛可能會害更多的人，洛蘭希爾再次行動起來。她提著劍快速穿梭在森林間，砍倒一顆顆大樹，切碎一片片逃逸的小蜘蛛，無數白色和黃綠的碎肢和酸液在地面灑下，而那林中急速響起的淡紫光弧，如疾電游走，清除著圈內的危險蜘蛛。

　　近半個小時后，這片森林終于再次安靜下來，而洛蘭希爾也略為疲憊的坐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休息。這棵大樹如今正橫在地面，在其前方數十遠的地方則是一堆蜘蛛的尸體。

　　“總算忙完了。”歇息一會后，洛蘭希爾擦了擦汗，然后將插在地面的劍收起。

　　殺死那些大蜘蛛對她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但難的是不讓這些小蜘蛛走脫。這對只有戰爭序列4的她，還是費了不少功夫。

　　如今解決完蜘蛛后，洛蘭希爾再次走向林中，看看那些蜘蛛隱蔽的森林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蛛網密布的叢林中，到處都是絲線和白色的繭，其中有些是用來孵化小蜘蛛的，也有部分里面包裹著死去的野獸。

　　用劍切開一些白繭后，洛蘭希爾小心的處理著這些東西，然后少見的看到了幾條魚骨的殘骸。

　　這附近是有河流嗎？少女猜測著，然后又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只貉，這種動物就常生活在水邊。

　　巡檢完畢后，沒有發現人類的尸體，這讓少女松了口氣，或許這里實在太偏遠，少有人過來吧。

　　她走出這陰暗的蜘蛛森林，取出一個小壺，將準備好的火油沿著森林外圍傾倒。

　　伸出手指感受了下此刻風吹過的方向，少女點點頭，然后扔下火柴，將下方的小草堆點燃。

　　隨即一陣青煙在枯葉和草間飄起，滾滾青煙中，一個小火苗撲騰的升起，點燃周圍的青煙，很快其他部分也燃燒起來，青煙也慢慢變淡。

　　聞著空氣中那焚燒的草木灰香味，洛蘭希爾站在一旁，看著火勢漸漸蔓延，燎向后面的蜘蛛森林。

　　臨到傍晚時，火勢越來越大，沖天而起的大火帶來陣陣熱浪，沖襲著周圍，讓人僅僅是看著都能感覺到面部那種灼燙的觸感。

　　“希望不要太引人注目。”看著火越燒越大，少女擔憂的說了句。

　　倒不是擔心火勢失控，這點她還是有準備的，提前弄好的隔火帶，而是怕其他人看到沖了過來，誤會她在放火燒山，雖然本質確實如此就是了。

　　夜幕漸漸降下，這片大火依然不熄，在黑夜中格外顯眼，明黃的火光照耀著四周，洛蘭希爾則坐在不遠處，身前的地面插著幾只處理好的魚。

　　在結束任務后，她打量了下四周，在這片山坡后方的森林間發現了一條湍急的小河，于是也撈了幾條魚，作為晚餐來享用。

　　火光下，這位劍士少女略為不安的看著那遲遲不熄滅的大火，腳步來回的走著。而這時，那只黑白的貉再次小跑了過來，它躲在樹林的草叢中，黑色的小眼珠猶豫的看著那烤的發焦的魚。

　　窸窸窣窣一會后，這只貓大小的貉再次走了出來，來到洛蘭希爾身邊，看著少女叫了幾聲，然后前腳抬起，向烤魚的方向落了落。

　　那副神情仿佛是在說，我可以吃嗎？模樣有些可憐和可愛。

　　“好啦，知道你這個小家伙肚子餓，就分給你一條吧。”洛蘭希爾好笑的蹲下身子，看著這只小動物。

　　“不過只能一條，我現在也餓著肚子呢。”少女趁此摸了摸這只貉的頭。

　　高山和森林的另一邊，領主的城堡后門再次推開，莫若子爵帶著管家，還有那名少女再次走了出來。

　　“今晚再去試一次，我就不信了。”經過一天的煩躁和焦慮，莫若子爵還是有些不死心。

　　“是，大人。”

　　管家跟在最后，中間則是那位深金發色的女孩，相比昨天，她身上的衣服變得殘破不少，似乎是被樹枝和木刺所勾刮的。而今天依然腳步蹣跚的跟在莫若子爵身后。

　　“你最好走快一點，我可沒時間一直等你。”走過一段距離后，莫若子爵轉過頭來，看著這位女孩低喝。

　　“是，大人。”聽到這斥責的聲音后，這位女孩害怕的一抖，隨即小聲而不安的回答。

　　“哼。”莫若子爵再次轉過身去，三人慢慢向著林中一處隱蔽的地方行去。

　　最后，三人在一塊大石頭下停住，這里距離城堡大概有兩里，說不上遠和近。

　　停在這里后，管家依命上前，找到巨石下方的一個隱秘角落，輸入些許魔力，不久之后，這塊石頭緩緩轉動，露出下方的通道來。

　　三人舉著火把和提燈，步入著幽暗的通道，然后巨石再次緩緩合上。

　　行走在這地下的通道，世界仿佛安靜下來，只能聽到火把上那細微的噼啪燃燒聲，還有火焰劃過空氣的呼呼聲。

　　周邊的墻壁還算平整，腳下的臺階也沒有什么風化老化的痕跡，看樣子是近十年建造。

　　三人在這長長的通道行走許久之后，周圍的墻壁和臺階變成了另一種樣式，更加原始，也滿是時光侵蝕后的痕跡。

　　這些墻壁上裸露著灰黑的磚塊，其中已經壓的有些歪斜，腳下的臺階也殘破不全，充斥著各種缺口和碎石。行走在其中，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走過漫長而幽靜的階梯后，周圍的一切越來越沉寂，越來越壓抑，這時地上的世界似乎成為了很遙遠的存在，而此刻自己的呼吸聲卻是如此清晰。

　　“到了。”莫若子爵的聲音響起，其中沒有驚喜和興奮，只有疲憊和焦慮。

　　他再次轉過頭來，看向火光映照中的年輕女孩，沉默了一會，然后讓開一步，露出身后的情景。

　　這是一個封閉的小型空間，在這方形的通道盡頭有著一面石墻。而一個骷髏頭的浮雕則繪在墻面上，與之一同的還有一輪彎月，月身纏繞著枝蔓，其中盛放著紫藤花。

　　這是水銀王朝的標志，看其樣式還是王朝早期的那種。雖然方形空間內空無一物，但如果將手伸進去，就能感受到一股排斥力，還有種生命被抽取腐蝕的感覺。

　　這就是昔日水銀王朝留下的封禁，如果一定要強行闖入，至少要有序列8的實力，而這也會引發其中留下的自毀秘術，讓闖入者空手而歸。

　　為了在艱難時期對抗獸人帝國和精靈諸國，水銀王朝早期在各地建立了地下城，這些地下城不適合生命居住，但對死靈生物影響不大，有著主場作戰的優勢，借此來頑強抵抗。

　　而之后若是實在抵抗不了撤離，也會將其中帶不走的東西封存。

　　根據莫若子爵十多年來查詢和翻譯古代文獻，他已經弄清楚，這里就封存著水銀王朝時獲得的一件‘圣物’。相比普通造物，‘圣物’有著超乎尋常的作用，而這些東西也非人類或者精靈打造，乃是神靈的遺產。

　　就如同說魔女是神靈的碎片一般，那圣物就是更為狹小的碎片，這些碎片雖然脫離王冠，并且難以再回歸其中，但依然保留了少許權能的偉力。

　　而代表神靈偉力的‘圣物’，也是數個紀元來被各個組織和英雄所追逐的寶物，擁有它甚至能讓普通序列9能在短時間內抵擋魔女那恐怖的權能，這也是‘賢者會’能制衡諸多魔女的原因。

　　匯聚了傳說中英雄們的‘賢者會’至今仍保留著大量‘圣物’，雖然不常拿出來使用，但作為強大的威懾力一直保證著這個組織的至高無上。

　　灰白的石墻上有這些紅銹般的痕跡，這似乎是地下水滲透造成的，在其映襯下，墻上的骷髏和彎月也顯得更加殘舊起來，宛如被時光所遺棄一般。

　　“可惜。”看著這可望不可及的石墻，莫若子爵低吟，然后伸出手再次感受了下方形通道中的阻力。

　　手仿佛觸到柔軟的壁障，超凡感知中，一種鮮活溫暖的能量從身體緩緩流逝，在身體受損前，莫若子爵再次將手收了回來。

　　如今他只有序列3的實力，這在貴族中只能算普通，而且已經多年沒有進步了。

　　在天地變化前，他還有著序列4的實力，不想一切改變后，修習對他而言似乎更難了，如今恢復到序列3就再也沒有變化。

　　想到這里，他再次搖搖頭，然后取出懷中的那枚圣白球體，將其握在手心，然后再次伸過去。

　　這時空氣中那黏稠的阻力仿佛被中和一般，變得微弱起來，而他也能慢慢向前，最后摸到那墻面的骷髏。些許石屑和灰塵從墻面剝落，落入他的手心。他試探著向這枚骷髏頭輸入魔力或者滴入鮮血，但依然沒有反應。

　　見此，他轉過頭，看向身后不遠處的女孩。

　　“你，過來。”

　　這位女孩抬起臉，有些害怕的摸了摸手，然后低著頭小步的走過去。

　　相比莫若子爵，這位女孩受的阻力要小不少。但即便如此，她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身體似乎也搖搖欲墜。

　　等她靠近石墻后，莫若子爵一把抓過這位女孩的手，用指甲劃過一道小口子，讓鮮血流出。

　　一滴滴暗紅的血液滴落在斑駁的骷髏頭上，隨即骷髏頭顫抖起來，而石墻后面也傳來陣陣咔擦聲。

　　見此，莫若子爵和管家全神貫注的看著石墻，等待著其發生某種變化。

　　但如此幾分鐘后，動靜又慢慢小了下來，直到恢復平靜。

　　“和昨天一樣。”莫若子爵皺著眉，有些煩悶的拍擊在墻壁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呢？他腦海中不斷的思索，然后回憶這些年從典籍上查詢到的資料。

　　眼前的這個裝置明顯是驗證血脈的封禁，只有特定血脈的人才能用鮮血解開。這樣的構造雖然如今罕見，但在遙遠的過去，曾一度流行過。

　　追溯這種秘術的起源，還不得不提到人類第一個帝國，真紅帝國的時代。

　　在那個擅長惡魔序列的帝國內，各種與血液相關的秘術蓬勃發展，而這最初貴族們也以自己的血脈為豪，所以發明了這種可以驗明自己后代血裔的東西。

　　可惜這種秘術在水銀王朝時期，就慢慢衰落了。相比以血統傳承統治的帝國，水銀王朝更像是死靈法師們的聯合，所以更加看重師徒傳承，而不是血脈。所以越是往后，這種秘術使用的越少，直到水銀王朝解體后，這些古老的秘術遺失在戰亂和災厄中。

　　如今他再次在這遺跡中發現了這個東西，經過不斷的考究和試驗，他最后將目標確定在水銀王朝的遺民身上。

　　在第二紀元的水銀王朝解體后，原來王朝的諸多家族血裔都被流放到了永暗島，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三紀初的混沌災厄后。

　　因為在災厄中，死靈巫師們再次發揮了作用，人類的高層不再繼續打壓這個人數稀少的序列，一些永暗島的遺民也得以返回大陸，其中大量被分配到了貧瘠和荒涼的帝國北境，而這些遺民中最為知名，且作為代表的就是以灰色渡鴉作為紋章的特雷依家。

　　正是這個家族所率領的死靈大軍，在蒼翠帝國和奧茲國戰爭中，最后攻下了奧茲國那不落的魔法都市·歐底彌忒。

　　戰爭結束后，永暗島的遺民們返回貧瘠的北境，但也有少數血脈留在了南境，他們或許是戰亂中一時的愛情產物，又或許是貪戀南境這溫暖的氣候，少部分人最后偷偷留了下來。

　　莫若子爵花了大量時間，挨個排查，最后才在龍翼省的大牢中找到這個即將被處死的女孩。

　　根據她先祖那隱晦的記載，其就是永暗島的遺民，所以也流淌著傳承自水銀王朝的血脈。

　　為什么這墻后的機關旋轉震動后就再也沒有反應，難道是因為血統不符合嗎？

　　莫若子爵緩緩思索，但又否決了這個猜想。這位女孩身上的血脈貨真價實，或者說經過永暗島數百年的居住，島上的居民相互通婚，血統早已混雜，她怎么也能蹭到當年那些水銀巫師的一點血脈。

　　難道是純度不夠嗎？也許是這樣，可如今還能去哪里找純血的水銀王朝后裔呢，即便是特雷依家，經過這么多年的通婚，也說不上絕對的純粹。

　　莫若子爵思索著，看著石墻上那沾染血跡的骷髏頭一動不動。

　　良久之后，他將手緩緩從墻壁上放下，收起那個圣白的小球，再次走出這處方形的通道。

　　“老爺？”管家疑惑的詢問。

　　“我們先回去。”他看了看手掌間殘留的血跡，腦海中慢慢浮現出往昔看到了一則信息。

　　據說在真紅帝國時期，那時曾有一種提純血脈的秘術，雖然這最早是用于魔獸，提取血液來制作藥劑，但此刻未必不能試試。

　　而唯一的阻礙是，他需要好好想想，是在哪里看到的這條信息。

　　估計這次又得把家族中的藏書房整體翻一遍了。

　　腦海中想著些事情，莫若子爵不發一言的走在前方，直到再次回到地面，天空的邊緣逐漸露出清冷的白色。

　　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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