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貴族間的交談
坐在花園的亭子里，洛蘭希爾聽著他們有一句無一句的談論著帝國目前的情況，雖然說的也不是什么機密和大事，但她感覺這幾人并非常見的那些平庸貴族。
這次霍華德伯爵邀請的幾人確實都不一般。這幾位似乎帶著隱匿氣息能力的超凡飾物，給眾多外人的感覺依然停留在序列5，不是很出格。只是這樣的手段對洛蘭希爾而言，就沒什么用處了。
洛蘭希爾微眨睫毛，感知到身邊這幾位的實力全在序列6以上，而看年紀他們也不過20左右，這樣的實力，即便在東方，也是頂尖那一撮了。
不去管這其中復雜的勾心斗角，洛蘭希爾此行的目的也不是來進行權謀斗爭的，她只是想多了解下這些精英貴族們未來可能的抉擇。
“帝國內現在很不穩定，有些時候生意也不好做，沿路都不怎么太平。”
“小蕾西也有這樣煩惱嗎。呵呵，要不我借給你我們家族的一支騎兵隊，你只需要平時出點供養的工資就行，如何？”那位懶散的貴族青年杜休，這時主動開口，貌似有點喜歡洛蘭希爾。
“呃.....這個還是不用了，謝謝杜休大人。”洛蘭希爾小聲回答。
“怎么，是怕養不起嗎，哈哈，這樣的話，我可以再免小蕾西半年的傭金如何。不要小瞧我們家族的這支騎兵喲，他們一個個可都是序列4以上的好手呢。”
雖然杜休看著很隨意懶散，不像什么厲害的人物，但隨口就能叫來一支百人以上的精銳隊伍，可見其家世和實力非同一般了。序列4的超凡者，并非隨處可見，在如今可是精銳中的精銳，某些小城甚至可以說序列4就是最強的存在。
“我明白的，不過我還是想靠自己來解決這些問題，畢竟這種事也不能次次依靠別人。現在若是習慣了，以后可是會吃苦頭的。”洛蘭希爾再次搖頭。
“小蕾西真不像商人呀。我認識到的那些商人都是恨不得盡力貸更多的款，擴大規模，進更多的貨物來賺更多的錢。”羅瑟拉這時感慨起來。起初她聽說父親邀請一位商人小姐過來，心中難免有些不喜和鄙夷，本來今天是她和朋友約好的聚會，突然插進來一個陌生的外。不想交談和相處一會后，她對這位看著比自己略小的少女多了不少好感和憐愛。
年紀輕輕就出來打理商會，還四處奔波，想必吃了不少苦頭吧。漂亮的容顏確實一種財富，但在帝國如果沒有相應的地位，就會是一種麻煩。難怪她想著參加貴族的聚會，估計也是想趁此擴大名氣，結實更多人來增加自身的安全。
想到這里，羅瑟拉心中的郁悶瞬間就消散了，還有意無意的幫洛蘭希爾認識和這幾位同伴。
“蕾西小姐很堅強呢，像你這樣的女孩，如今可是少見了。”路德靠在一旁的柱子旁，這時也回頭評論。幾人中也就他表現的最為冷淡。
“好了，要不我們幫蕾西找幾位教官，訓練下那些護衛，也算幫上一些忙。”羅瑟拉這時建議。
“這倒簡單，我認識不少退伍的軍官，正愁沒事做，畢竟戰爭結束了。”路德隨口答應。
“路德這時怎么主動起來了，莫非也喜歡小蕾西了嗎？”杜休這時又開玩笑的說。
“呵，是不是剛才我下手輕了，沒讓你安分下來。”路德瞥了一眼杜休，又拌嘴了幾句。雖然看著不和，但兩人貌似關系還不錯。
之后，洛蘭希爾又和幾人慢慢聊到治安不好的原因上來，幾人也說著各自的想法。
“說到底，還是戰爭失敗了嘛。”杜休拿著桌上的一顆草莓，扔進嘴里，邊咀嚼邊隨口說著。
“要是贏了雪華七國，大量擴張土地，什么問題都好解決。”
“哪像現在，糧食總是供應的結結巴巴。”
“其實糧食產量還是夠的吧，我在皇家學院里學習時，學者們說帝國的糧食其實并不少，畢竟有森精靈們的幫助。”羅瑟拉撩起發絲，回憶著說。
“但損耗也很多，而且，產出的東西未必就會讓人吃到。”法馨兒在一旁，難得開口。這位黑發黑裙的神秘女孩是幾人中話最少的。
“就像戰爭中的后勤補給一樣，100斤糧食從產地運到前線士兵手中，恐怕只剩下10斤不到了，九成都損耗在路上。”她略為嘆息而無奈的說著。
“這么恐怖嗎？”杜休感覺很驚訝，他一向不關心這個。
“是這樣的。”路德這時也點點頭。
“我爺爺從小就給我講過這些，而歷來打仗，后勤補給也是最重要的。”
“帝國之所以后期慘敗，不僅是陸地上遇到了超凡的煉金兵器，更是因為水上的補給線被南方群島切斷了。”
“要知道水上用船運輸可比路上方便快捷多了，陸地上至少要損失7成，海上或許只損失23成。”這位將門出身的貴族青年說著自己的看法。
“糧食這東西，很容易壞的，蟲子，火災，弄臟，發霉，泡爛了等等，你們沒上過戰場，不知道前線供應起來有多困難。”路德搖搖頭。
“更別提還有人從中克扣貪污了。”他又補上一句。
“目前國內很多貴族和商人都在儲備糧食，有的寧愿不賣，也要堆積一些在地窖中才安心。”
“可這樣的話，下面的平民就會很艱難了。”洛蘭希爾輕聲嘆息。
“小蕾西真是善良呀，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羅瑟拉握住少女的手。
“不可能誰都過著和貴族一樣舒適的生活，千年以來都是這樣的。”她安慰著洛蘭希爾。
“呼，就是這樣。同情心太多可是會活的很累的，世上每天都在死人，怎么關心的過來，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杜休也開口。
“蕾西小姐以后就會慢慢習慣了，這只是世間的常態。”路德也說了句。
看著在場幾人都毫不在意的模樣，洛蘭希爾這時也慢慢感受到自己和這個時代人的格格不入。
或許他們才是正常的表現吧。在這個時代有史記錄一來，饑荒就是常見的事，而底層人餓死，也是稀疏平常的事，不值得在意。貴族們活在安定的城堡里，不用為這些擔心，而他們也習慣了在饑荒時，用糧食買下大量的土地和人口，如此來擴張自己的財富。
“如果是蕾西的話，你想做些什么呢。”法馨兒這時開口，這位黑發黑眸的身影靜靜坐在那里，靜謐而神秘。
“如果是我，還是希望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吧。”
“但是，蕾西。人心是不會滿足的，他們的渴望會不斷蔓延，你永遠喂不飽的。”法馨兒輕搖頭部，耳側的發帶也隨之搖曳。
“帝國初期的時候，土地很充裕，食物也很充足，那確實是很美好的時代。”
“但時間總會慢慢走過，人會越來越多，逐漸填充到各個地方，總有一天會撐破帝國的極限，然后就會贏來饑荒和災厄。”
“饑荒和災厄是很讓人厭煩和不喜，但也是它們的存在，削減了人口，讓其他人活了下去。”這位黑發少女用另一個角度來解釋。
“法馨兒還是這么理智和聰慧，不愧是睿智的渡鴉。”羅瑟拉贊嘆的說。
“我只是講述普通而現實的事，算不上聰明。”法馨兒擺頭，謙虛的回答。
“但是，也有其他方法來解決問題吧。讓饑荒和災厄來減少人口，還是太粗暴了。”少女搖搖頭，她心里有著不少想法，但此刻并不好解釋。
“太理想了喲，小蕾西。”羅瑟拉拿起一個蘋果，用手巾擦干凈，然后放在洛蘭希爾手中。
“手只有這么大，我們也只能握住一個蘋果。”
“所以，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吃手中這個蘋果就夠了。至于其他人和事，就不用去管了。”
之后幾人結束了這個話題，又慢慢說起其他事情來，有的是最近流行的風潮，有的是哪個貴族的煉金工坊又造出什么有趣的小玩意，還有的是誰誰誰又和誰誰誰好上之類的話題。
慢慢的，天色也暗了下來。在府邸中和幾人一起吃完晚餐后，洛蘭希爾也揮手告別，乘上馬車離開了伯爵府邸。
夜色中，那輛精美的精靈風馬車逐漸消失在路口，車輪轉動的聲音也慢慢消逝。
霍華德伯爵和自己的女兒轉身，向著燈火輝明的館樓走去。
“怎么樣，這位蕾西小姐。”他問著自己的女兒。
“很好的孩子呢，感覺像是涉世不深但看書很多的大小姐，一點也不像商人的女兒。”羅瑟拉評價洛蘭希爾。
“為什么這么說呢？”霍華德看著前方微微搖頭。
“她懂的知識很多，也很聰明，但有些時候太理想了。”
“你認為她近距離了解過底層人的生活嗎？”霍華德再次詢問。
“這個.....我想，或許了解過吧，她偶爾提及的情況似乎挺真實的。”
“既然你說她很聰明，也真實了解過現實的情況，為什么還認為她如此理想呢？”霍華德再次詢問。
“因為她就是這樣性格的女孩，挺讓人憐愛的，也很可愛。”羅瑟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或許這正是她想讓你認為的。”這位伯爵大人轉過身來。
“她的身世并不簡單，那個商會是臨時成立的，之前完全沒有蹤跡，帝國內從未有過拉格蒂絲商會。如果她說是繼承父親的遺產，但那些財富又從何而來。”
“商隊中所有的成員都是近幾個月招募的，貨物也不知是從哪里來，一切就如迷霧一般。”
“居然是這樣嗎。那豈不是說，她一直在騙我。”羅瑟拉捏緊手中的絲巾，有些難以置信。
“但也說不上完全虛假。”霍華德搖頭。
“值得慶幸的是，她手中那個墜子，確實是艾忒茜公主給予的。我近日剛從翡翠森林那邊得到消息，這位去往東方的公主殿下終于回來了。”
“結合日期和行程，她應該是和艾忒茜公主一起回來的，這樣商人的身份也說的通。”
“呼，這樣的話，其實也能理解啦。女孩子在外得保護好自己。”聽到這里，羅瑟拉又松了口氣，滿不在乎的幫洛蘭希爾辯解著。
“唉，你啊，還是太容易相信一個人的外在。“霍華德拍了拍自己的女兒，兩人的身影慢慢步入館樓中，消失不見。
歸去的路上，洛蘭希爾靠在車窗邊思索。
幾天遇到的幾位，應該就是帝國內那些即將執掌實權的精英貴族吧，確實和那些宴會上作樂的人不一樣。
總得來說，這幾人說不上壞，甚至還比較好，比較優秀。但奈何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優秀，讓洛蘭希爾逐漸感到失望。
因為，即便是這些有著豐富學識和見解的貴族，也不在意帝國內底層人的饑荒和災厄，那些縱情聲色的紈绔貴族就更指望不上了。
習慣的力量真是強大啊。強大到人們可以毫不在意面對這些冷酷的場景。
在現代安穩時代成長起來的洛蘭希爾，自然保留了前世的不少價值觀和世界觀，在她看來，眼見著饑荒，而不去救治，讓人餓死，是件殘酷和難受的事。
但在如今的人看來，這些不過是稀疏平常的事，有什么可值得悲傷的呢。對于貴族而言，那些也不過遙遠的陌生人罷了，他們甚至沒有見過，自然也不會為之難過。
至于叛亂，也不過是小打小鬧，這可是有著超凡力量的世界，那些毫無知識和力量的貧民，注定是難以戰勝貴族的。
不過，時代終究變了。
洛蘭希爾整理完腦海中的思緒后，在車廂內緩緩坐正，看向窗外那一排排劃過的橙黃燈光。
依靠個體實力和少數精英統治的帝國，終將面對工業化浪潮帶來的巨大沖擊，而即便如今帝國內最為聰慧和知識淵博的這一群人，如今依然沒有意識到這慢慢走來的灰色犀牛。
倚仗帝國內部自我改革，看樣子是走不通了，他們的認知和價值觀中并不會認同平等的說法。而即便是模仿克蘭西亞的工業模式，估計也是組織貧民進行粗淺的勞動，學個粗略的形狀而已。
真正的工業化，可是需要普及教育，培養出大批有良好協作和自主意識的工人，良好公正的社會秩序來保證資源流通、商業活動順利進行，足夠高的糧食產量讓人從田地里解放出來，進入工廠。
可這些帝國都無法做到。
一，他們要保持貴族的安穩，就不愿普及知識和超凡力量給眾多平民。
二，他們會保守的抓住各自封地的產物和資源，層層設卡，如此貿易就會成為他們要挾和拿捏商人的利器，變相阻礙產業的擴大和進行，商人自然也不敢冒險，以避免遇上隨時可能的材料斷貨。因為他們無法告贏貴族，也無法約束貴族。這樣的社會想積累和發展工業，可就太難了。
三，沒有迫切提高糧食產量的動力，反而希望以稀缺來牟利，如此一來大量平民還是困在田野土地間，沒有富裕的機會，也就沒有閑暇來學習和成長。
在帝都媞泰妮亞呆了一段時間后，洛蘭希爾也終于慢慢勾勒出帝國上層貴族的想法和觀點。
這就是時代的力量嗎？即便是帝國內最聰明的一撮人，也受限于過往和眼界，難以看到未來的圖景。
或許自己一開始就不該對此抱有希望吧，依然還是得學歷史上那樣，進行徹底的推翻和改革。
只是這樣的話，又會引發動亂和戰爭，讓眾多人消逝在戰火中。
馬車內的這位少女，怔怔的看著窗外，腦海中翻涌著思緒，原本心中的僥幸也慢慢熄滅。
是時候離開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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