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重逢的友人
軍制長靴的鞋底略硬，踩在這光潔的地面石板上，發出清亮的聲音，聽其步伐極穩，而且間隔一致，顯示出這是一位要求嚴格而訓練有素的軍人。
“將軍閣下，就是這里了。”
警員略為緊張和恭敬的介紹，隨后幾位軍人跟隨這位長官走入這家普通的治安所，他們不發一言，靜候一旁。
“你們在外面呆著，我單獨進去。另外，莎琳娜施展一個隔音結界。”
“是，長官！”一女性軍官法師回答，隨后一個淡藍的透明的結界張開，籠罩住走廊還有這個不大的治安所。
勒蒂絲坐在室內，看著欄桿外那走來一位身影，其雙腳穿著黑色系帶軍靴，再往上的包裹嚴實而貼身的黑色連褲襪，其材質略厚，在彰顯身材的同時又有著良好的保溫效果。
這個成熟身形的身影將一把椅子放在欄桿外，然后直接坐下，兩腿自然疊加翹起。
“好久不見了，勒蒂絲。”
聽到這略為熟悉的聲音，勒蒂絲驚訝的抬頭，看著這位成熟而干練的女將軍，其耳后有著一對彎曲的黑色螺紋雙角，宛如進入人間的大惡魔，帶給人一種強烈的沖擊力。
盡管身形和容貌和過去有了不少變化，但勒蒂絲依然認出這位就是過去學校里的室友，那個膽小怕生的羊角族少女，妮雅。
“妮雅？”
“嗯，是的。”她將手指彎曲，胳膊放在扶手上，輕撐在臉側，看著室內這打扮奇異的朋友，棕色的眼瞳凝視良久，似乎也想起許多往事。
“是不是很驚訝，我想你我都是。”
相比過往，如今的妮雅一點也不膽怯，反而有種發自內心的自信和淡定，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渾身散發著強大的氣場。
“我查閱了勒蒂絲的資料，說實話，在看到你定居于索蘭德后，我是很開心的，那一瞬間還想著和你再聚，到時敘敘舊。”
“但這一年的經歷，讓我對你有些失望呢，勒蒂絲。”這位羊角族的大將軍凝視著昔日的好友。
“是嗎。”勒蒂絲看了看這位朋友，然后低下頭去，她不想去爭辯什么，感覺也沒有什么值得爭辯的。
眼見這位朋友似乎破罐子破摔，有些認命，妮雅心中不知為何又升起淡淡的怒火，或許是看到曾經的自己，又或許是有些怒其不爭，但她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這位朋友并非經她手下訓練的士兵，不能采用部隊那種強制矯正的方法。
自己離洛蘭還是不小的差距呀，如果是洛蘭希爾在的話，這時大概能如水一般柔潤的解開對方的心結和不安吧。她微閉眼眸，心中感慨一句，然后再次睜眼。
“你準備繼續這樣下去嗎，勒蒂絲。”
室內的衣著毛皮大衣的女子低頭不語，久久無言。
再次深呼吸一次，妮雅站立起身，手指輕劃而過，就將門鎖熔斷分開，然后拉開走進這狹小的室內。
她腳步輕緩的走到勒蒂絲身旁，然后和對方慢慢并排坐下。
“是我語氣有些重了，抱歉。”之后兩人輕輕靠在一起。
“沒什么。“勒蒂絲抹了抹眼睛。
妮雅靠在勒蒂絲的身側，抬頭看著灰色偏藍的天花板，緩聲說著話語。
“其實那天，我剛回索蘭德，在和過去的同事敘舊時，她們說到最近首都流行的衣服，然后就說到了你的名字。”
“當時聽到后，我很驚訝，也很開心，因為畢業后我很久沒收到你們的消息了。”
“于是我找來你的資料，看著你在畢業后，因為戰爭后的清算去工廠工作，心中有些擔心。因為你以前在學校是那樣的驕傲，而且是身份高貴的豪門大小姐，這樣巨大的生活落差，想必很難接受吧。或許，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勒蒂絲也偷偷流過眼淚。”
“后來看著你，一路逃難，跋涉過漫長的旅程最后在索蘭德定居，心中也不禁為之開心和祝福，祝福你挺過這艱難的日子。”
“最后，我又見到這一年里的經歷，這讓我感到急切的惋惜。”
“明明那樣艱苦的環境和經歷都走過來了，為什么在最后，又將自己推入這樣頹廢和自暴自棄中。”
“那是你看錯人了，我其實就是這樣的，自大而驕傲的溫室花朵，沒什么崇高的品質，還容不得別人說半點不好。”勒蒂絲的聲音斷斷續續從房間另一邊傳來。
“以前在學校不是說，要將自己最喜歡的事物推廣到全世界嗎。”
“不是，那只是借口和掩飾，我只是單純的想受到別人的夸獎和贊美而已。”
“但勒蒂絲也做的很好不是嗎，你之前的衣服，大家真的很喜歡呢。如果切實的給大家帶來了歡喜和幸福，又何必糾結出發點呢。”
“我很小心眼，見不得別人說我的不是，討厭那些對我評頭論足的人。”
“安啦，這個誰都會有的吧。”妮雅的聲音也柔和起來。
“可是，我會忍不住讓那些人閉嘴，我不喜歡這樣的人說我。憑什么，他們就可以這樣高高在上的恣意評價我，而如果我不虛心接受，好像我就是壞人。”
“所以，就要故意設計出越來越奇怪的風格打對方的臉嗎，這樣對自己也不好吧。”
“那我有什么辦法，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勒蒂絲終于動容，聲調中帶著積壓許久的委屈和扭曲。
“強制讓對方閉嘴是不行的，這樣會損害社會的秩序，但如果讓你一直忍著，恐怕你也會難受吧。”妮雅緩緩分析。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相互理解，也或許有的人就是單純的壞和蠢。”和過往不同，在外經歷數年的軍旅生活后，妮雅見到太多的人間百態，也理解某些生活中真實的難處。
“讓用魔法打敗魔法呢。”回想起洛蘭希爾偶爾說過的話語，妮雅忽然這樣回答。
“如果對方站在道德高地上對你肆意指責，那你就站在比他更高的道德高地上吧。”妮雅兩腳站定，然后起身。
“現在我們軍方在設計一些可用于實戰的新式武器。勒蒂絲，你也是傳承自魯爾納的優秀煉金術士，可以過來幫下忙嗎。”
“或許，到時候做出些成果來，獲得國家和軍方的嘉獎。而有了這些榮耀護身，其他人也不會隨意詆毀你吧。”
“你應該也想洗清家族所背負的污點吧，如果你想將自己所學所傳承的知識發揚光大的話。”
“要來嗎，放心，我會為你爭取一個良好的工作環境，保護好你的。”
說著邀請的話語，妮雅彎身看著眼前低頭的勒蒂絲，伸出包裹手套的手心。
看著眼前這伸來手，勒蒂絲緩緩抬頭，臉龐上滿是流過的淚水，就連之前的妝容也一片模糊。
她用手急忙的擦拭著，然后鄭重握住這讓人安心的手心。
“嗯，說好了喲？”
“嗯，說好了的，我會保護你的。”妮雅看著這位同伴，露出安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