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兇惡面具
走在夜色籠罩的林中小徑，少女看著遠處神社中昏暗的燈火，仍能聽到一些依稀的哭泣聲。
倘諾是前世的自己，恐怕已經害怕的逃走了吧，她在心中想著，然后繼續向前。
感謝自己那特別的天賦，讓她可以感知某些真相，而不會被異樣外像所蒙蔽。
走到神社的側門處，她暫且停了下來，看了下里面的情況。原來是位婦人跪在殿中哭泣，身旁還有一個蓋著黑布的軀體。
見到如此情景，少女心中也有了幾分猜測，或許是這位婦人的親人去世了，才會這么傷心吧。
此刻在神社中的那位巫女婆婆也走了過來，看著神社臺階下的這位少女。
“醒了嗎，是有什么事情嗎？”她的聲音有著幾分慈祥。
“嗯，肚子餓了。”少女略帶不好意思的回答。
“呵呵，真是個單純孩子呢。”葛羅婆婆讓少女稍等一會，然后去了后面的另一處院子，取來一個布袋，里面裝了些米，其中還有兩個青皮果子和一個芋頭。
“今晚先湊合下吧，明天可以去谷中的坊市看看。”葛羅婆婆將袋子遞給少女，之后又轉身回去了。
不久后神社內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那仿佛是數塊銅片相互碰撞后發出的聲音，在黑夜里，帶來一絲靈動和靜謐，安撫著那悲傷的哭泣聲。
洛蘭希爾取了東西后，也回去做晚餐了。先是淘洗好米，然后放入鍋中蒸煮，接著把切好的芋頭也放進去。
然后她就走出來，來到院子里坐一會，畢竟蒸飯也需要點時間。
夜里的山谷很是幽靜，其中少有作物，唯有神社附近，因為地勢較高，可以接觸到些許陽光，所有保留著一片樹林和草叢。
少女看了看頭頂那被山壁從兩側夾擊的天空，其中微弱的星光一閃一滅。
雖然這里很貧瘠，但相比之前呆的地方，星空卻格外清晰許多。
將那只略肥的戴菊枕在身后，洛蘭希爾坐在院子里冰涼的石磨上，抬頭看著星星，有種淡淡的懷戀，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
就這樣，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微風從身側緩緩吹過，帶來夜晚特有的清新。
第二天上午，簡單吃了點東西，洛蘭希爾就來到了神社這邊。
昨天夜晚的那個婦人早已離去，大殿內再次變得清靜，而那位葛羅婆婆則拿著掃帚，打掃著神社前的空地，讓那些夜晚飄落的葉子歸到一旁的草叢中。
“起來了，葭蘭。”老人打著招呼，話語輕而緩。
洛蘭希爾點點頭，然后也拿起掃帚把剩下的落葉掃到一邊。
兩人做完這點小事后，便一同走向神社后方，在敞亮的樹林環繞中，這里有著簡單的樹墩桌椅。
“先坐會吧，然后我給你講講平時的一些情況。”老人和少女坐在大樹墩旁的小木樁上。
“首先為什么邀請貴派的支援，也是因為最近我感到許多事情有些力不從心了。”老人開始述說起來。
“想必一路走來，你也看到了當地的情景。人煙稀少，大地貧瘠。”
洛蘭希爾點點頭，這一路以來的景象確實如老人所說。
“你或許會好奇，為什么各個村落和居住點，都集中在山坳，峽谷，和一些偏僻窄小的地方。”
“那是因為每到月中旬的時候，龍脈會格外活躍，而到時，大地和曠野上也會彌漫出九幽之力，各種妖魔鬼怪之類的，就會出來活動。而空曠的地方很難抵御，天空越開拓，越容易被那些飛空的幽魂襲擊。”
“大地和巖石就會好許多，雖然也有一些鬼魅能夠穿過，可一些古老的法子，還是能刻上實用的咒文，以隔絕那些鬼魅的輕易穿梭。”
“在這里，月中的那些天，會是段艱苦的日子，大家都會聚在一起，抵抗外界的沖擊，直到龍脈中翻涌的九幽之力逐漸散去，才能重新出去活動。”
這位巫女簡單介紹了當地人的作息安排，還有這樣做的意義。
這時洛蘭希爾也慢慢明白，為什么外界的曠野上都是一片荒蕪，即便道路也很少。這也是因為，建設的任何東西，都會在月中時被各種游走的幽魅破壞，還不如不建。
“之所以請求你過來，也是希望能幫助這里的人們，抵御各種鬼魅的襲擊。”
解釋一番后，老人最后說出少女要完成的事情。
“好的，我明白了。”洛蘭希爾點點頭，如果只是清除那些怪物，倒也不是難事。
見這位少女點頭，老人的神情似乎也松緩了些，看來平日里受了很大的壓力。
“那先就這樣吧，等會我帶你去山谷下方的坊市，買點平日里用的東西。這里雖然貧瘠，但一些日用品還是能供應的。”
頭頂那一線天空中，太陽正懸于空，些許陽光照入幽谷中的大地，讓人感到一陣溫暖。
洛蘭希爾跟在葛羅婆婆身后，走在這簡陋的坊市內。
其全長也不過兩三百米，大多都是當地的人們擺著攤，買賣些東西。
相比外界，這里的衣著服飾可謂單一之極，基本都是黑色的麻衣。那一成不變的黑色麻布，遍布于視野中，組成了衣服，包袱，遮風隔布等等。
人們也多是用這樣的黑麻衣將身體包裹，穿戴的比較嚴實。
有魑一族的人皮膚蒼白，不耐曬，如果長期暴露在陽光下，會對皮膚造成損傷，所以他們都喜好這樣的穿著，全身黑色不說，頭上還有黑色的兜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面部終究是露出來了，沒有完全遮掩，讓著坊市內增添了些許人氣，而不是宛如冥府的所在。
“這匹布怎么賣？“老人在一處攤位前停下，看著身前木架上卷好的黑色麻布，其手感略為粗糙和干澀。
“個銀環，巫女大人。”攤主見了葛羅婆婆，站起身來，尊敬的回答。
“好的。”葛羅婆婆也不還價，直接從懷中掏出一把銀環放入店主的盤子中。
“這個，您給多了個銀環。“店主粗略一看，就感覺給多了。
“沒什么，你收下吧，紡布很不容易的，另外，孩子們也需要吃點好的。”葛羅婆婆看向攤主身后那兩個瘦小的孩子，眼神中露出幾分慈愛。
“謝謝葛羅婆婆。謝謝巫女大人。”這位婦女感謝的彎身行禮，然后又送了一小卷線。
眼見這位巫女想抱起這卷黑布，旁邊的少女見了連忙上前，將其提前拿起。
雖然葛羅婆婆不至于那么體弱，但讓一位老人在自己身前這樣，少女還是有些不適應，于是自己搶先抱起那卷布。
“那也辛苦你了，等回去后，我再幫你做幾件衣服。”葛羅婆婆開口說道。
“不用，我有好幾件衣服呢，暫時不缺。”少女搖搖頭。
“我知道，但那是你自己的衣服，這里地處偏僻，要是損壞了，平日里也沒得換就不好了。”
“打斗中有時顧不了那么多，總會有弄臟和弄壞的時候，還不如穿些耐用便宜的衣服，這樣也不會心疼。”葛羅婆婆解釋的說。
之后兩人繼續走向坊市的另一邊，買了提兔肉，作為今晚的加餐。
在這片荒蕪的的大地上，也就少數野兔能存活了，其他牛羊之類的，人都吃不飽，更輪不上它們。
回到神社后，葛羅婆婆帶著少女去后院打出幾桶水，然后開始做起今天的午餐。期間少女提出要幫忙，于是后來變成婆婆在一旁擇菜，調制，加佐料，而少女在一旁切菜和生火。
最后，等都弄好后，兩人則圍坐在房屋里的小爐子旁，看著中間那個小陶鍋中沸騰的湯水，其中淺紅的兔肉，青翠的菜葉，淡黃的土豆片不斷翻涌，散發出好聞的香味和熱氣。
兩只鳥兒這時也站在一旁的木架上，身前各擺了個石碟，其中放了些許食物，它們偶爾啄食下，然后轉動腦袋，好奇的看著鍋里和一旁的兩人。
“許久沒這樣吃飯了。”
葛羅婆婆似有感嘆，今天她穿著和這里居民一樣的黑布麻衣，而不是昨天少女所見那身巫女華衣。
“您平時是怎么吃的呢？”少女也有一絲好奇。
“平時一個吃，會簡單許多，有時也不敢做多，怕吃不完放壞了。”
“一直是一個人嗎？”
“很久之前不是，當時有幾個孩子在神社幫忙，那時也比較熱鬧。“老人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懷念。
“可惜后來她們有的成家，也有的不在了，于是也就只有我一人了。”雖然如此說，但老人的聲音中并沒有太多悲傷，似乎早已看淡了。
“也不知道今后這座神社還能否傳承下去，這是我唯一還有些牽掛的事情了。”
兩人用筷子夾著菜，和著飯，慢慢的吃著，然后說著神社里的情況。
這片大地下面的龍脈，不同于外界，很是駁雜和混亂，其中大部分還被污染了，神社內的巫女也不能如外界的其他地域那般，主導整個州郡的龍脈走向。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那其中僅有的幾條小支脈，讓其免受污染，滋潤那幾處土地，從而讓依靠這幾塊土地的人們活下來。”老人緩緩說著。
“王朝內沒考慮過永久解決問題嗎，據說那昔日的赤鳳還存在于世。”少女好奇的問，根據過往的記載，那位赤鳳，就是創世龍脈的魔女，應該能干涉和修復才對。
“五德之一的赤鳳大人，在數百年前確實來過此地，當時隨行的還有數位上仙。”
“可惜的是這里不僅僅是龍脈的問題，還有洞天的問題。”老人搖了搖頭。
“昔日閻羅宮的洞天福地就在此山之中，而在那場大戰中，洞天塌陷炸裂，各種時空縫隙扭曲其中，形如亂麻，錯綜復雜。”
“即便是赤鳳大人親臨，也只解決了部分龍脈的污染和扭曲，而不能盡全功。”
“倘諾五德的另外之一，黃鳥大人還在就好了，據說那位才是能改變和影響洞天福地的存在。”
“可惜的是，昔日赤鳳大人西歸，也就是因為黃鳥的逝去。”
“五德之鳳，只余其一，令人唏噓。”
洛蘭希爾聽著老人的敘述，腦海突然也浮起一幕有些熟悉和陌生的畫面。那是五位少女在一棵高大梧桐樹下嬉戲的場景。青衣的少女靈動而輕盈，白衣的少女安靜而柔和，黑衣的少女端正而放不開，紅衣的少女開朗而好強，以及擅長各種奇思妙想的黃衣少女。
這畫面中場景快速出現，而等少女細想時，卻又如迷霧般消散，不見蹤影。
五德之鳳都是魔女嗎，不然為什么我會突然看到那些記憶中的場景呢。少女心中浮過這樣的念頭。
看來還是得抓緊修習死靈序列了，找回靈魂中那隱晦不明和缺失的記憶。少女此刻能想起的事情，還停留在克蘭西亞和寒霜聯合開戰初期。
不過其中一個重要情報也讓她明白了自己真正的來歷。那就是黃昏時代，‘原初之心’派系內的神之王座計劃的基石之一，純澈變幻之風。
由此推斷的話，克緹很有可能就是鮮紅灼烈之焰，克洛亞緹。
只是不知道另外兩位如今身在何方了，如果真要說親人的話，也就這幾位同為王座基石的四個靈魂最為親切了。
畢竟在一起共同呆了數百上千年呢，那種靈魂上的交融和親切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收回腦海中的思緒后，少女繼續吃起飯來，這時鍋中的菜也逐漸消滅干凈了。
“兩個人吃，果然連胃口也會好些。”葛羅婆婆放下碗筷，話語中帶著幾分滿足。
之后又是簡單的收拾，然后下午時分，葛羅婆婆就幫少女粗略裁好了一件黑布外衣。
“把這個披在身外吧，這樣就不會把內里的衣服弄臟了。之后我再幫你做幾件中間穿的。”婆婆幫少女打理著衣服，順帶系好腰身和衣領。
“明天要麻煩你去一下北面的一個村落，據說那里最近有只兇惡的妖獸，讓村落內的人受了不少傷亡。此外路上的一些幽魅如果看到，也請收拾一下。”葛羅婆婆交代著最近的任務。
“如果遇上不能解決的問題，也不要蠻干，畢竟自己活著才是重要的事情。”
“逃跑并不可恥，堅持活著并達成目的的人，才值得尊敬。”葛羅婆婆做著最后的告誡，似乎年輕時有過特殊的遭遇。
“最后，把這個戴上吧。”
臨行前，一個木制的面具由葛羅婆婆放入少女手中。面具外表猙獰，兇如惡鬼。
“有時，你要比惡鬼更加兇惡，那些愚昧的人們才會敬畏和尊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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