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本能與知識(二)

　　天蒙蒙亮了，鐵氈城中也終于慢慢恢復平靜。這場戰斗中獸人的前鋒20萬人如狂風過境，將邊境內的黑巖軍隊清掃一空。

　　半個月后，他們又揮師北上，踏入黑巖公國內，開始攻陷一座座敵人的城鎮，向著黑巖的中心烽煙城不斷進發。

　　烽煙城內，要塞城堡內某個豪華房間。

　　四周擺放著數具整齊的人形盔甲，墻上掛著巨鹿頭角，一位身穿黑甲的男人在柔順的毛皮地毯上來回渡步。

　　“廢物！”

　　“足足50萬人啊！兩個星期就沒了。就算是殺豬，也沒這么快吧？”

　　“打不過，跑都不會跑嗎？”

　　“大人，其中近40萬都是臨時征召的.....我們還有不少精銳留在國內.....”一旁的幕僚緊張的解釋，然后小心翼翼的看著這位發火的軍閥頭領。

　　“國內？哼，如今倒好，好不容易壓住獵弓派的聲音，如此大敗后，恐怕他們又得信心暴漲，然后卷土重來。”

　　“怎么辦，難道還得讓我們和獵弓派那群猴子聯手嗎？”

　　這位軍閥頭領重重的拍下桌子，啪的一聲，震出數道裂紋。

　　“或許，我們可以找魯爾納的法師們求援？是他們指使我們進攻克蘭西亞，如今戰局正酣，想必他們也不會見死不救。”

　　鼻子重重的呼出一道氣候，這位軍閥壓抑住心中的不愉，抬起手。

　　“你和他們聯系吧，對了，把其他幾個也叫上，我一個人丟不起這個臉。”

　　“是，雪特大人。”這位首席幕僚緩緩退出房間，然后去聯系烽煙城中的其他幾位軍閥頭領。

　　擊潰黑巖的軍隊后，來自古菲亞草原的獸人援軍開始踏入黑巖境內，反擊敵軍。

　　而這支浩蕩的援軍，除了前20萬人有較為完整的裝備，其余60余萬皆只有普通的兵器。但即便如此，其龐大的人數，健壯無比的體格，依然對黑巖形成碾壓。

　　在克蘭西亞失敗后，如今黑巖內部長戟派只有20萬的守軍，其中近10萬多是臨時征召，只有剩下10萬才是軍閥們的近衛和精銳。

　　而隨著獸人戰斗部隊的攻城拔寨，一路前進，如今黑巖不斷棄城收縮，最后幾乎都退回烽煙城內。

　　戰爭的局勢戲劇般的反轉過來，如今他們也要堅守城池，抵御敵人的進攻了。

　　烽煙城外，一個個灰白的帳篷搭建著。相比克蘭西亞軍的整齊一致，獸人們要自由隨意的多，帳篷也是大小顏色不一，有的是從草原一路帶來的，有的是收繳敵人的，有的則是克蘭西亞這邊支援的。

　　中央大帳內，數位獸人首領和克蘭西亞軍官正在商討攻城事宜。

　　“這座要塞城市易守難攻啊。”研究許久后，某位軍官如此感嘆。

　　“或許我們需要不少炸藥？”

　　某位煉金術士如此建議，正所謂敵人就是最好的老師，鐵氈城破的場景，他們不少人都還記得，如今也正好拿來使用。

　　“但從尼德郡制作和調集大量炸藥過來，得花一個星期。”獸人頭領萊頓如此說道。

　　這位有著‘賢者之徒’名號的獸人，如今在獸人新生輩中是除了火焰祭司妮雅外，最受大家追捧的天才了。

　　盡管洛蘭希爾當時只教授了他不到兩個月，但畢竟有著這份關系，對于其他人就是一個巨大優勢，尤其是如今古菲亞草原并入克蘭西亞后。

　　“不能等了，戰機稍瞬即逝。”一位高大威猛的獸人將手按在桌子中的地圖上。他的雙掌格外巨大，裸露的上半身是紅色和黑色的條紋，宛如猛虎一般，肌肉分明，血管如蟒。

　　“鋒齒大人，您是想？”一旁的薩滿看向這位虎首族族長，同時也是赤紋部落首領。

　　“就由我，來給大家開路吧。”他的眼神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第二天，清晨。

　　讓山野還籠罩在白色的霧氣中時，戰斗就打響了。

　　一位位獸人高舉臨時打造的木盾，向著烽煙城下沖鋒，其黑色的盔甲在晨曦中反射出淡淡金光，如山間傾瀉的黑金色洪流。

　　而在這群獸人當中最為顯眼的當屬領頭那位‘猛虎’，這位戰爭序列8··豪烈之爪，在晨曦中疾馳，身體表面劇烈的魔力沸騰燃燒，宛若實質。

　　隨著這金紅色火焰的不斷呼吸，他的身形一步步變大，身上的肌肉越發粗壯，血管宛若雞子，而身后的士兵在其烘托下，顯得越發矮小。

　　最后身高兩米多的獸人士兵只能堪堪達到其腳踝，而其站立的身姿宛如火焰纏繞的巨人一般。帶給要塞上守軍巨大的壓迫感，讓人口舌驚顫，忍不住癱坐于地。

　　吼——

　　其聲音如同驚雷在大地滾動，喚起眾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聲浪如同實質般層層推進，破碎墻垛，直接將城墻上的士兵刮起，打在后方的石壁上，形成血肉碎泥。

　　僅次于序列9的頂級戰力，自出場的剎那，就震撼眾人。

　　“開火，開火！”黑巖守軍的指揮官焦急的大喊，喚醒一位位被震懾的士兵，讓他們開始攻擊。

　　可惜這些鉛彈射入那龐大的身軀，仿佛泥牛入海，毫無音訊，被那火焰直接吞噬。而這位身上有著黑紅條紋的獸人豪杰，在大地上不斷加速，如同巨山一般沖向城門。

　　嘭——

　　鮮血和磚石飛濺，城門直接被撞出一個巨大豁口，上面的士兵也化作破碎的血肉被火焰蒸干，散發出絲絲白氣。

　　“嗚——啊啊啊！啊！！”

　　城墻上的士兵看到近在咫尺的猙獰頭顱，發出如嬰兒般的胡亂怪叫，如滾似爬的奔向后方。

　　但這位獸人豪杰直接張開血槽銳爪，在空中劃過，將這些黑巖士兵分成數塊。

　　如此殘虐的場景，即便同為友軍的克蘭西亞這邊，不少士兵看的也有些難以接受，有的甚至低頭嘔吐起來。

　　他們當中不少也是20出頭的年輕人，并不是那種麻木的戰場老兵。

　　“抱歉，這就是我們獸人的戰斗方式，唉.....”萊頓站在軍陣后方，看著那咆哮的鋒齒，拍了拍一旁軍官的后背。

　　過往的獸人崇拜戰斗和對生命的奪取，如今雖然歸順克蘭西亞，但很多習俗和觀念并不是立刻就能改變的。況且那還是一位資歷較老的激進派。

　　“希望以后愛拉妮大人的教育能更多的普及到每一個孩子吧。”萊頓低聲述說。

　　而以后獸人若想長久的和各族和平相處，就得改變這種野蠻和嗜血的習俗。

　　但一代人和一代人的成長環境不同，對于老一輩，他無力改變，如今只能好好教育下一代，寄希望于未來了。

　　烽煙城中，數位軍閥正在密室中議事，如今聽到外面一聲驚天巨響，紛紛跑出來，這才看到那昂首站立的高大獸人。

　　“真是可怖，或許傳說是真的，獸人獲得了當年巨人王庭的余澤，而戰爭序列據說也是起源于巨人一族中那神偉的泰坦。”

　　一位穿著紫邊黑袍的法師看著那嘶吼的火焰巨人說道。

　　“現在怎么辦？”一旁的數位軍閥見下方城破焦急的問道。

　　“等。將魔晶槍部隊拿出來吧，如今不是節省的時候了。”

　　在鋒齒破開城門后，下方的獸人部隊開始涌入烽煙城中，而這座依山而建的要塞城市，起初就是為了監察草原上的獸人，不想多年后，也映證了當初的目的。

　　城中的房屋大多都是箭塔和要塞城墻改造，其洞門和過道也刻意設計的窄小，以阻攔身材粗大的獸人通過。

　　而就在獸人進入城市后，很快也遭到了敵人的火槍阻擊，鉛彈從墻頭和隱蔽的洞口射出，將一位位獸人擊倒，倒在下窄小的巷子里。

　　而進城后，復雜的高低的層層碉堡和城墻依然在發揮作用。在依山而建的要塞中，不僅有最底層的城墻，后續還有兩個巨大的階梯平臺，守軍可以依此繼續防守，層層阻擊敵人。

　　古老水銀王朝時的設計，在千年后的今天，依然綻放著其質樸而實用的價值。

　　而就在鋒齒再次躍入城池中，不斷橫掃，破開一道道厚實的城墻時，天空的陰云突破破開。

　　淺白的金屬翅膀在飛艇兩側張開，破開一道道氣流，后方的螺旋槳飛速轉動，卻只發出極小的噪音，這艘300多米長的巨型飛艇一出場就將場內的目光吸引。

　　其淺白的飛艇上銘刻著花開七辦的深藍玫瑰，而一位位序列6以上的高階法師站立其中，整個飛艇散發著宏大的魔力波動，宛如巨龍的心臟跳動。

　　緊接著，飛艇腹部的一個個艙門打開，露出一個個紅黑色的魔晶炮口。

　　齒輪轉動，魔力爐充能，附魔后的精金炮彈被機械傳動壓入炮膛。整齊排列的炮管開始在飛艇中的法師調整下對準地上那個巨型獸人。

　　炮管上銘刻的紋路泛起陣陣紅光，由深紅轉為橙紅，然后變為一片明黃。

　　最后一枚枚灼熱緋金的炮彈射出炮口，伴隨著猛烈震蕩聲音穿裂大氣，直接射入那個巨型獸人的軀體中，炸裂，破散，掀起血肉和無盡的火光。

　　震撼的炮火聲，即便相隔近千米，依然讓無數士兵直接耳聾，短暫甚至永久的失去聽覺。

　　而就在那讓人膽顫的炮火聲中，那片彌漫的煙霧緩緩散去，失去大半個身軀的巨型獸人依然站立，其恐怖的傷口中，血肉以慘烈和直接的形式落入眾人眼中，然后又在白霧彌漫中緩緩生長恢復。

　　“哈哈哈——果然是耐打的獸人。這樣，我也終于可以實驗下這艘飛艇上限了！”

　　一位杵著長劍的軍裝男子出現飛艇的甲板上，他俯瞰著下方殘喘的獸人，眼神中露出興奮的色彩，而后在其指揮下，飛艇上的魔晶炮開始了再一次的充能。

　　而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一些。

　　內部的魔力爐被運轉到極致，巨大的轟鳴和波動，震顫著這精密造物的各個零件，發出絲絲不協的聲音，而炮口的光芒又開始泛起耀眼的輝光。

　　天空上淺白飛艇排開層層氣浪，在空中轉過一個巨大彎弧，留下悠長而浩蕩的氣流航跡云，對準下方的目標不斷開火，傾瀉著緋金怒火。

　　地上的獸人任憑直覺和本能驅動，揮舞著血槽巨爪橫掃著視野中的敵人，在灼風之中疾馳奔跑，他不斷的跳躍躲閃那一顆顆金紅色的炮彈，沖向要塞中的中央頂層。

　　借助要塞頂層的高度，他宛如弩箭般射向天空，沾染鮮血和塵土的利爪直撲那空中的飛艇。

　　精密的儀器和構件組成了這艘飛艇，它亦是古老知識凝結的結晶，人類依靠知識和經驗構造文明的大廈。

　　體內流淌沸騰的灼熱之血，依靠生命中最為原始的本能，獸人們揮灑著自身的蠻力，在這個世界逐死求生。

　　骨骼和牙齒，最為直接原始之物，齒輪和機械，最為經驗知識之物。

　　——而現在，本能與知識相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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