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平等的權利
第二天下午，水瓶宮。
洛希兒和博莉兩人走在庭院的走廊中，路上還能看到一些往來的修女修士。
“呼，今天的工作又結束了，要不要去吃點東西。”博莉腳步輕快的走在前方，偶爾還蹦蹦跳跳幾下，看得出來最近她心情不錯。
走了一會她似乎是想起什么，轉過身來洛希兒說:“我聽說水瓶宮的北部，有個宮殿里最近置辦了一臺煉金儀器，可以用來做冰淇淋，要不要我們去看看。自從來到這邊后我好久都沒吃過了，好懷念在埃梅納斯的日子，有好多東西吃。”
“我就不去了，今天還有點其他事要做。”洛希兒想著等會還得去碧涅絲那里看看，希望這位她正好在。
“那好吧，咱們晚上見。”
博莉見洛希兒有正事，也不在打擾，先一步轉向北邊的方向，自從她最近和宮殿內的修女們熟絡后，一個人到處跑也沒以前那么拘束了。
看著博莉向北側離去后，洛希兒稍微整理了衣著，朝著水瓶宮中央的庭院內走去。
中央的內宮前，四位把守大門的神殿騎士將洛希兒攔下。
“此處是碧涅絲大人居住和辦公的地點，如果沒有公務和特別邀請，普通人不得入內。”
這四位騎士穿著的鎧甲呈現為白青色（#e4f4f5），雖然攔住了洛希兒，但語氣倒也平和，詢問起洛希兒來此處有什么請求。
“我想見一下碧涅絲大人。”洛希兒思索起怎樣才能讓這幾位盡責的守衛放行。
“抱歉，沒有證明或邀請是無法讓你進去的。”
“可以問下要什么證明嗎？”
“比如你是某個城市或教區的主教，亦或者有公務的文書，亦或者有碧涅絲大人的邀請函。”
“那這個可以嗎？”回想最近在圣域的經歷后，洛希兒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拿出了之前在裁決司時，發給她的徽章。
徽章中的圖案為火把和長劍交叉，上方還有個紅色骷髏頭顱。
裁決司作為教會內部的監察機構，有著搜查和不受阻攔的權利，若要制止他們的行動，必須有極為正當的理由，否則一律視為違逆。
“這.....”看到這個徽章后，門口的幾位騎士陷入了為難中。雖然裁決司有著特殊的權利，但碧涅絲大人可是序列9，也是權杖祭司，在沒有正式文書和明顯大罪下，是不可能被逮捕的，而這樣的冒失的行為顯然不會有結果，只會引發那位大人的不滿。
就在他們猶豫不定的時候，一位穿著金邊袖口制服的修女從庭院內走出，對這幾位騎士說道。
“讓她進去吧，碧涅絲大人邀請過她。”
看到這位宮中的高階修女親口認可，門口的幾位騎士也松了口氣，坦然讓開。
看著這位走進門扉的少女，他們心中暗自猜測，這位少女到底是什么來歷，裁決司的人一向神秘，平時都蒙面黑袍看不清容貌，這次倒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年輕的成員。
庭院內，那位白衣金邊的修女走在前方，她簡單介紹著這處內宮。
“這里是凝露內宮，也是水瓶宮權杖祭司居住的地方，為了防止閑雜人員打擾，一般少有人進來，所以你第一次來會麻煩一點。”
“不過我給他們打過招呼后，你以后再來就不會被阻攔了，他們也是例行公務，希望你不要見怪。”
這位修女雖然不知道洛希兒具體身份，但依照碧涅絲親自吩咐的情況猜測，這位應該是大人很看好的后輩，所以她的語氣也很是親和。
“不要緊，也是我當時忘了問碧涅絲大人，才造成這樣的麻煩。”洛希兒跟在后方好奇的看著這處內宮。
庭院的中間是個寬大的池塘。其中的池水清澈透明，可以清晰看到底部那白凈淺蘭色的玉石，池塘周邊栽種著少許樹木，雖然不多，但樹冠茂盛，遮擋著小半個池塘，給人一種幽靜的感覺。
“這里是內宮的凝露池，其中的液體都是宮中的一個圣物產生，可以用來治療傷病，不過一般會稀釋下，以減少浪費。”
沒想到在海拔如此高的山峰上，還能看到這樣精致的園林，而那池塘中的液體也并非普通的清水，而是某種治療藥水的原液。只要舀出一小管，再搭配一些常見的輔助材料，就能制成不錯的治療藥劑。
而如此大的池塘，如果將其中的液體全部取出怕是能制作出數萬支藥劑，水瓶宮的積累還真是豐厚啊。洛蘭希爾心中評價。
兩人轉過幾個走廊，那位修女將洛希兒領入一處宮殿內部，簡單和其中的幾位修女示意后，又帶著洛希兒又登上內宮的一處旋轉階梯，來到二樓的某個房間。
穿過細碎珍珠的門簾，走入房間，這時少女才見到這位水瓶宮的執掌者，碧涅絲。
此刻她正坐在一處橫著的淺蘭色沙發上，扶手呈現浪花的形狀，房間的另一邊則是視野開括的望臺，可以俯瞰下方的白崖群山。
見洛希兒走進房間，給她引路的修女也隨之退下，把空間留給房間內的兩人。
“歡迎，洛希兒小姐，又或者說洛蘭希爾賢者大人。”這位女祭司起身迎接，臉上露出自然的微笑，這里沒有外人，倒也不用像之前那般隱瞞。
“你好，碧涅絲大主教。”洛蘭希爾點點頭，然后在碧涅絲的招待下坐下。
“上次交談后，彼此也算熟悉了，想必洛蘭希爾這次來，肯定是有正事要找我吧。”碧涅絲開門見山的說道。
“是的。”洛蘭希爾點點頭，然后就說起最近的一些見聞，然后詢問碧涅絲對克蘭西亞的看法。
“其實我對克蘭西亞沒有惡感，相反還比較喜歡。”碧涅絲如此說著，她拿出兩個杯子，然后為兩人倒上琥珀色的清澈茶水，其茶液并不燙，反而很是清涼，如同山澗的清泉。
“不過個人喜歡并不能讓我就此站在你們這一邊，我還得考慮教會的整體意志，以及今后的局勢。”
“就讓我首先問賢者大人幾個問題吧。”
“請說。”
“首先，您覺得人與人之間能絕對平等嗎？”
“不能。”洛蘭希爾并沒有逃避，而是直接說出了這個答案。
“很好，看來賢者大人并不是那種單純而天真的人。”
“既然人與人不可能平等，為什么還要提倡這種觀念呢。”
“雖然達不到絕對平等，但可以有平等的，不受壓迫和欺凌的權利。一個國家，或者組織要想邁上新的臺階，進入下一個時代，平等的權利是必須的。它能極大的維護社會安定，并提高相互分工合作的力量。”
“為什么是必須的呢？”
碧涅絲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位外貌年輕的少女，她本以為洛蘭希爾會說出什么愛與美好的理想，沒想到這位卻是務實派。
“因為以個人實力稱霸的情況將逐漸被時代所淘汰。”少女整頓著思緒。
“隨著各行各業，各個領域的不斷深入，原始的以個人實體的生產模式必將越來越難以適應復雜和深度的實際需求。”
洛蘭希爾知道自己這樣說有些不好懂，于是開始解釋。
“就好比造一把刀，和造一艘船。”
“遠古的時代，某位英雄可能憑借一把鋒利的刀和盔甲就能在戰場上稱雄，但隨著時代發展，到了后來，他再努力也無法打敗一艘全副武裝的鐵甲艦。火炮轟炸和弩箭的射擊，可以輕易擊敗這位落伍的騎士。”
“那這個英雄如果是序列9呢。”碧涅絲提出了這個世界超凡者可以大大抹平技術差距的事實。
“那同樣的人口基數下，我們可以培養出更多的序列9。”洛蘭希爾提出了另一個觀念。
碧涅絲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其他組織和國家也能培養出序列9，為什么您認為自己的國家能培養出更多的人才呢。”
“因為我們有更多的信任和尊重。”洛蘭希爾述說著最基本的人性。
‘相信應該沒有人喜歡被人欺辱和壓迫吧，他們隨意奪走你的東西，欺凌你的家人，將你的收獲取走大半。’
“一旦社會的權利不均等，就會出現高位對低位的掠奪和壓制。”
“雖然對于高層的少數個體而言，這樣是很好且舒適的局面，但對整體國家而言，這是一種巨大的內耗，且會導致其慢慢腐壞。”
“我自己的孩子不夠優秀，不夠強，那我就殺掉那些與我孩子競爭的人。或許這樣說比較極端，但是貴族殺害平民的代價非常小，讓他們可以做許多類似的事，比如剝奪貧窮孩子受教育的機會，不給其資源等等。”
“他們不斷愚鈍國民，只因為這樣底層就沒有能力反抗，也意識不到反抗，方便的為其驅使。”
“只要權利不平等，上層就會懼怕底層的反抗，而對其壓制，從而造成困局。這樣社會的生產力將無法解放，一直被鎖住。”
“沒有人會在長刀的脅迫下安心入睡、全心全意的工作，并奉獻自己的智慧和好點子。這樣壓抑的環境中，只會誕生激烈的攻擊欲和破壞欲，嚴重時他們甚至會選擇同歸于盡。”
“但目前的世界似乎并沒有您說的這么極端，蒼翠帝國如此明顯的血統論，貴族統治社會下，并沒有出現您說的這些情況。”碧涅絲如此說道。
“因為現在還是很原始的階段呀，諸多的人民只是種田，參與手工業的人都不多。但隨著社會的進步，大量密集的工坊，或者工廠開辦，人口密度將空前集中，而且隨著產業越來越深入，對工人的教育程度需求越高。”
“而到了那個時候，大量的，接受過教育的，有著一定思考能力的人，他們聚在一起，你要怎樣說服他們，讓他們毫無怨言的接受自己不過是奴隸的事實。”
“他們親眼看著繁復而精美的物品從自己手中產出，你卻告訴他，其中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才是他的酬勞。”
“這樣明顯的欺凌，他要如何才能甘心且不會懷有怨念呢。”
“即便對方是實力遠超他們的超凡者，但怨氣依然會產生和積累，他們只是暫且蟄伏而已。”
“隨著時代發展，各行各業會越來越復雜和深入，從當今的幾百個行業擴展到未來幾千，幾十萬個行業和崗位。在面對你完全不熟悉的領域時，享樂的高層該如何相信那些被他壓迫的、怨氣滿滿的下層人民。”
“信任的鏈條每延伸一級，就增加一部分危險，當鏈條達到七八級時，檢查監督的人員可能比實際工作的人還要多，如此形勢的國家怎么能發展起來。”
“與其說是，是因為愛與美好賦予大家平等的權利，但實際上是，因為平等的權利才能讓國家和社會進入下一個階段，創造出美好的世界。”
“原始的農耕時代，終究是會過去的，很多傳統的觀念并不一定適用，即便是超凡者也不例外，這就是時代的選擇。”
洛蘭希爾從另一個角度闡述了平等權利是如何造就現代社會的。
聽完她的敘述后，碧涅絲凝神了許久，當洛蘭希爾慢慢喝完手心的茶水后，她才緩緩回過神來。
和世俗國家不同，教會內的人員受教育程度都還不錯，但他們大多關注點在于人的善惡與內心的安寧。提出的解決方法也不過是開悟，平和接受事實等，就好比用柔軟的水慢慢磨掉心中那堅硬不平的石頭。
但洛蘭希爾提出設想在于，如果有石頭出現，就一定要從源頭把它翻出來炸掉，倘若進了內心讓人難受，就一定要把門拉開，大家一起把這個石頭搬出來。
人不能，也不該欺騙自己，去相信什么虛無縹緲的高貴血統論，人種論，出身論。凡是所得皆由自己的雙手創造，這才是真實和坦蕩的幸福。
這位女祭司靜靜看著眼前的這位銀發少女，仿佛今天才是第一次看清這位女孩，那柔弱的外貌下，竟然有著這樣的遠見和堅定的信念。
她微微閉上眼，沉吟一會后，才重新睜開。
“恭喜您，洛蘭希爾賢者，克蘭西亞的星星魔女，您已經成功的說服了我。”
“我答應與您聯手，共同見證一個偉大時代的來臨。”
請：m.shuqu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