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修女的過往
大殿內并不是每一處都采光極佳，有的地方很是昏暗，換做一般的修女或修士，恐怕需要提燈才能看清躺在床上的人。
洛蘭希爾所在的這所大廳內有約120人，分成兩排靠在大殿兩側，中間是寬敞的過道。
他們衣著各異，有的穿著東方的服飾，有的似乎來自蒼翠，也有的來自南方群島。
這時已是下午，外面正照著猛烈的陽光，而大殿內則略顯陰冷，偶爾有風穿過，帶來一絲清涼。
洛希兒感受那流過手腕與指尖的微風，其中已經有了絲炎熱的氣息。
已經五月了呀。
時間真快，她在心中小聲感嘆，然后拿著木板和筆走向一側，開始詢問起來。
“你好，我是水瓶宮的修女，請問這兩天還好嗎，有沒有什么不適。”聲音如空谷幽蘭一般，清澈而悅耳。
離得近的些許病人睜開眼，看向這名新來的修女，，有感激，傾慕，祈求，幸福等等。
和曾經洛蘭希爾在宴會當中不同的是，這些人少有貪婪和惡意的目光。
不過想來也是，哪位惡人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從千里之外趕來，然后徒步攀行卡倫瑞爾圣山，這近百公里的路途，高低起伏，盡是上坡，峭壁，山路，還有鐵索。
疲勞、寒冷、饑餓，折磨著這些前行的人，而他們卻視其為考驗，以此磨練自己的內心。
而等攀登上山峰頂部的圣天使大教堂時，不少人已經是遍地鱗傷，如果放任不管，恐怕下山不久就會因各種病痛身亡。
所以水瓶宮會救助一些受傷較重的朝圣者。
聽到洛蘭希爾的詢問后，這名朝圣者睜開眼，聲音略為嘶啞的說，“身體很痛，不過比昨天要好些...”說完后，他擠出一個笑容，讓這位銀發修女不用擔心。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好好躺下吧。”洛希兒如此說道。
她自己用系統和感知觀察了下，這位二十多歲的青年應該是從山上摔下的，在山間滾了不少距離，以至于渾身多處有淤痕和骨折。
好在之前已經有牧師為其治療過，骨頭基本都接上了，肌肉部分再調養一段時間，估計也能好。
見問題不大，少女微微點頭，然后又走向下一位，繼續剛才的過程。
其中的朝圣者，有的年近八十，也有的二十未滿，有平凡的普通人，也有序列3的超凡者。
面對洛蘭希爾的詢問，他們大多會配合的回答，少有搗亂和刁難這位修女的，畢竟都是狂信徒，會遵守那些向善的教義。
隨著時間推移，洛希兒向前方移動，當問到第76名病人時，她微微睜大眼睛，藍色的眼瞳中閃過淡淡的光華。
“你好，我是水瓶宮的修女，請問這兩天還好嗎，有沒有什么不適。”
這人抬起頭，茫然的看著洛希兒，許久不說話，于是少女再次詢問了一遍。
“修女小姐不用問了，他一直是這個樣子，估計是個傻子。”旁邊病床上的另一個病人開口說道。
“是嗎？”
洛希兒打量著這位茫然的朝圣者，他年紀約30左右，腮邊有些許胡子，其身上的衣服為淺藍色，搭配黑色條紋，布料為細棉。看樣式和做工，似乎是來自尤貝雷附近。
少女以前在卡里忒斯時，見過很多這種布料，都是出自尤貝雷的一家大商會，他們在紡織領域和卡里忒斯是競爭對手，其出售的衣服也多是這種風格。
看衣著打扮，這名中年人應該身家不錯，并來自寒霜玫瑰，他像失憶一般，什么都不回答。
臨到跟前時，洛蘭希爾覺察到一絲不一樣的痕跡，其十分微弱，但那微微的扭曲感和違和感，無一不提醒著少女，這位病人很可能遭受過混沌幻影的襲擊。
如今還有在外游蕩的混沌幻影嗎，少女心中浮現出一絲陰云。
她想更加仔細的詢問這位中年人，可惜時間和場合不太允許。
今天她才剛開始工作，被大殿負責的修女要求，不能自己擅自給這些人治療。
這是為了防止一些醫療事故，或者剛來的修女引發其他病人的請求，造成秩序破壞等。
記下這名病人的床號后，洛希兒又仔細檢查了下，確定他身上目前沒有混沌幻影的存在，才繼續向下一位走去。
而這位中年人男人依然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大殿外的院落里，傳來陣陣鳥鳴，伴隨著樹葉晃動的聲音。
三天后，水瓶宮內稍微清閑了點，一名年約三十多歲的修女帶著洛希兒走在水瓶宮的石徑上。
“為什么那些人如此崇拜天使呢？”洛希兒問向身前的這名黑發修女。
但修女并沒有直接回答。
“洛希兒小時候應該很幸福吧。”她如此說道。
“但許多人的人生并不美好，從小就面臨著許多傷害，有些是肉體上的，有些是精神上的。”這位修女看向天空，似有感慨。
“我小時候，所過的每一天都是在辱罵和責難中。我認為是自己給家里帶來了不幸，一直也很痛苦，自卑，懺愧和難受。”
“直到多年后，我離開家，和陌生的人一起工作，才變的好一些，因為大家不會無緣無故的責罵我。”
“那時我才逐漸認識到世界真實的模樣。”
“但我依然難以獲得幸福，即便有長的好看的男生像我告白，我也會惶恐不已，日子稍微過的順利一些，就會焦慮不安。”
“因為這對我而言，是不正常的現象，是很奇怪的事情，應該有更多磨難才對，我這么卑賤的人，怎能獲得如此的幸福呢，一定是哪里有問題。或許別人是在騙我，或許有我未察覺到的漏洞和疏忽。”
“期間也有朋友開導我，我自己也慢慢明白這樣的想法不對。”
“但生命的傷痛已經形成，無法彌合，我只能懷著這份殘缺生活在世界上。”
“此后，我便漸漸皈依了教會，來到這里，幫助別人，以安撫我那心中的缺口。”
“總要比別人多做一些，多干一些，我的這份焦慮才能稍稍平復。”
“正是因為明白心中的殘缺和遺憾，才格外向往和崇拜那種純凈和無瑕。”
“這樣說的話，你或許就能理解這些人皈依教會的原因了。”
“我們當中不乏有超凡力量的人，明白神或許也只是更強大的人，但天使序列中，那道純凈的光和念，便是我們追隨的遙遠理想鄉。”
這位修女說著說著停下了腳步，她轉過頭來，看向身后的這名銀發少女。
“不好意思，多說了一些，其實洛希兒不必為此感到不安。”
“不理解才是人生中的常態，理解反而是稀少且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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