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實驗室里的影子

　　這名穿著黑色禮服的老師聽到這句話后，倒也沒感到什么奇怪，隨意的走到壁爐邊上，提起茶壺，在自己的杯中倒入滾熱的紅茶，然后回到座位，微微吹拂著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之后才放下杯子。

　　“現在這么大牌了，連我的話也不回了。”那名老師又說道，但看樣子也不是真的生氣，反而像是朋友間的玩笑。

　　“不是，只是這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伯格。”

　　“說說吧雷利，我這里的報告也快寫完了，反正明天沒課，要不今晚去喝點酒？”

　　抱著茶杯的教師吹了吹茶杯，再次喝下一小口，然后才緩緩說道。

　　“這個孩子和其他人不一樣，對于我們國家的貴族小姐，我可以耐心的幫她指導答詢之類。而對這個孩子，如果我示好的話，本來就自卑的她，可能會視作是可憐或憐憫，從而刺激到她的自尊。”

　　“這倒也是，你頂著帝國子爵的身份，很容易被這個來自黑巖的女孩理解為成那樣。”

　　“是的，我表面上說是懲罰她，這樣反而能讓她憋著一股氣，專心啃完那本厚厚的課件。“

　　“你不怕真的讓她沮喪，然后自暴自棄嗎？”這位穿著白襯衣的男子寫完東西，推了下眼鏡，然后走到壁爐邊，也給自己倒了一壺熱茶。

　　“不會的，那雙眼神，和當年的賽蓮一模一樣，她出自艱苦的山間，意志不是貴族家養尊處優的小孩能比的。”雷利篤定的說道。

　　“再說不還是有你救場嗎。要是不行，讓你唱唱紅臉扮好人。你不就是這么偽善嗎？”穿著黑色禮服的雷利繼續說道。

　　“哈哈哈，這還是你嗎？雷利。真看不出來，明明當年也是個花花公子，怎么現在這么仁慈和敬業了。”他大笑著走過來，靠在窗臺，看著眼前這位老朋友，笑著說道。

　　“我還是我，依然喜歡漂亮的美少女，你看那幾個蠢刺頭，我管不管他們？”

　　“現在也就嘴上說說，我可是知道的。”穿白襯衣的教師聲音逐漸平穩。

　　“你單身這么多年，心里還是放不下當年的賽蓮，不然也不會好好的子爵不當，來這里教書了。”

　　“算了，別說了，走吧，今晚去西邊喝點酒去，我請客。”

　　“行，有人請客自然是不能錯過，我可不像你這么有錢，那群穿長袍的家伙，酒賣的可真是貴。”

　　“哈哈，當年你不是看不起進教會的那群同學嗎，現在是不是后悔羨慕了。”

　　隨著天色漸暗，兩位中年教師關上辦公室的房門，朝著山下走去，淡黃的路燈下，幾輛魔導機車停在路邊，接送著放學后的學生和老師。

　　北方的高塔學院，鷹喙實驗樓407號。

　　天空中飄著一輪明月，銀白的月光照在花崗巖的外墻上，顯得有些清冷，實驗樓里大部分燈光熄滅，唯有少部分實驗室里依然點著燈燭。

　　杰克穿著屬于魔法序列的群青衣袍，站在實驗臺旁，小心的組裝著一些金屬的構件，中途還不斷檢查其中的銘紋是否銜接上，偶爾用魔力充能實驗下。

　　安靜的實驗室內就他一個人，其他同學早就回去了，好在學校的實驗室通宵也不會關門，只要走之前處理好現場然后鎖門就行。

　　隨著最后一顆螺絲扭緊，一個半米來寬的銀色裝置構建完成，其中主體為一個橫置的圓柱型，旁邊則有細管道和齒輪傳動機構，看模樣應該是某種魔導動力爐。

　　他將研磨和搭配好的紅黑粉末混合后，用紙張卷起，微微傾斜，小心的倒入其中一個圓孔之中，然后又在另一邊加入藍色的潤滑液體。

之后他清理了下桌面，先是在機　　構周圍升起淡藍色的屏障，然后才小心的搖動搖桿，隨著一道火花閃過，一陣轟鳴和爆炸聲在機構內響起，整個機構也微微顫動起來，隨之內部傳來扇葉轉動的聲音。聽到這悅耳的聲音，杰克的內心也感到一陣振奮。

　　可惜好景不長，或許是壓力太強，或許是設計有缺陷，一道強光閃過，然后一團火焰爆炸開來，氣浪、熱量、崩碎的金屬脆片在屏障內炸開。

　　還好杰克反應迅速，緊急加固屏障，才不至于讓內部的爆炸破壞實驗室內的其他儀器。

　　一會后，隨著火焰逐漸停歇，他才接觸屏障。然后焦糊和金屬的異味沖入鼻子，讓他不得不退后幾步，打開窗戶進行通風。

　　之前的試驗裝置已經變成碎片，主體近一半都破碎散落，露出其中的齒輪和傳動結構，銀白的金屬上面滿是燒灼的焦黑和斷口。

　　還是失敗了嗎？雖然心里有點準備，但杰克感覺內心空空的，有些仿徨的垂下了手，看著自己花了諸多學分和積蓄才做好的東西，一瞬間報廢掉，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他是高塔學院的三年級學生，已經留級過兩年了，如果今年再不能晉級的話，恐怕年底就得離開埃梅納斯了。這也是去年以來，他如此刻苦的原因，但奈何他并非天賦很好的人，也稱不上聰明絕頂，更沒有什么家庭背景，人脈之類的，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或許自己就是沒有天賦吧。

　　杰克找了個地方坐下，呆呆的看著那燈光下的碎片，身處陰影里的他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一團黑色的影子。

　　為什么呢，明明自己已經這么努力了。

　　在埃梅納斯呆了五年多，依然停留在序列5不得存進，各種大賽和活動不曾獲得任何名次。

　　回想著當年，剛進入學校時的意氣風發、豪言壯志，他的內心只感到一陣苦澀。

　　身為魔法序列的學生，確實擅長煉金和機械，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只是你在前進，周圍的人也在前進，如果不能力爭上游，就只能淪為無人在意的平庸之輩。

　　杰克花在各種試驗和專研上的精力和心血并不比那些年級前列的人少，甚至還要更多，多出很多。

　　但很抱歉，研究這種事，貌似不是努力能決定的，或許它更看運氣和天賦。

　　在未知的黑暗領域探索，誰會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確呢，往往一項優秀的成果出現，其身旁是數不清的失敗品，他們無人知曉，也無人在意。

　　不知何時，眼眶逐漸濕潤起來，杰克將自己卷縮在角落，眼里看著那處燈光下的碎片，視線逐漸模糊。

　　難道自己只能這樣平庸的結束掉學業嗎？

　　真是不甘心啊，明明見識到如此精彩的世界。

　　那些耀眼的天才，我也想和他們站在一起，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手攥的緊緊的，聲音也有哽咽，杰克緩緩低下頭，不敢再看那處燈光，黑夜里，藍色的衣袍也沾上了幾滴濕潤的液體。

　　這些年里，他想盡辦法，提升實力，鉆研那些晦澀的技術，只為能找到一個綻放的點。

　　可惜這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實驗室里靜寂無聲，那唯一的燈光慢慢黯淡，但坐在角落里的人卻依然一動不動的，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慢慢看著它逐漸熄滅。

　　燈光熄滅了。

　　月光透過窗簾，將室內暈染成昏暗無比的深藍色。

　　一個模糊的身影逐漸出現在實驗室里，好像她已經在那里站立很久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