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火焰四處燃燒,冒出滾滾濃煙。低矮的沙目城已經淪陷,層疊的尸體在城中倒伏。在血色的殘陽下,這座歷史悠久的特科斯城邦,已經被無情的殺戮籠罩!
這一刻,無論是特拉斯卡拉武士、瓜馬爾犬裔仆從軍、查帕拉普雷佩查仆從軍,還是同樣的北特科斯部族降軍,都在放手的砍殺劫掠,毀滅著北特科斯諸部最后的抵抗。
整座沙目城中,到處都是絕望的血火。只有中心的圓丘金字塔處,守衛著兩千金色長槍的墨西加武士。這些從長槍民兵成長而出的金槍武士,都全副武裝的握著三米長槍,在席卷全城的劫掠中紋絲不動。他們擁有著超出普通武士軍團的嚴苛紀律,更忠誠追隨著他們最初建軍時的領袖,神猴軍團長庫盧卡!
在金色的長槍戍守下,古老的眾神廟宇,就坐落在圓丘金字塔的高處。這座神廟的樣式非常古舊,有著鮮明華麗的托爾特克紋刻,甚至還殘留著特奧蒂瓦坎時代的點滴殘痕。
此刻,大湖軍團長,神猴大酋長庫盧卡,就站立在眾神廟宇的中心。他仰著頭,背著雙手,看著那滄桑墻壁上,無數似曾相識的舊神雕刻。而在無數舊神冷漠的注目下,他緩緩低下了頭,俯視著面前被迫跪地的壯年酋長,北特科斯諸部僅存的幾位神裔之一,沙目城主沙科斯。
“仁慈的主神見證一切!沙科斯,你以‘沙王’自稱,是這片城邦真正的神裔城主…那么,請告訴我,你之前接納的王國叛逆,羽毛親王彭瓜里,究竟逃到了哪里?…”
“仁慈的主神?我呸!信仰血色戰神的墨西加人,勾結火山妖魔的邪惡首領!…你們帶著妖魔的雷火,攻破了那么多部族的城邦!你們為了取悅殘酷的戰神,獻祭了那么多部族的神裔!你們強迫特科斯部族改信,也跪伏在血色戰神的腳下…眾神啊!你們一切都做了,屠殺庫尤特科的神裔,如同殺死卑微的火雞!而現在,你竟然還要和我,說什么仁慈嗎?!…”
“啊哈,什么也不用說了!…我沙王打不過你們,落到你們的手中,早就注定了命運的結局…無非就是獻祭,無非就是一死!來吧,殺了我吧!…”
沙目城主沙科斯仰著頭,被身后的兩名墨西加武士壓著,跪在猴子庫盧卡的面前。他面孔是極度扭曲的憤怒,是劃破紋面的猙獰。他發紅的雙眼中,既印著特科斯神裔們城破家亡的仇恨,也帶著絕望必死的死志。
而他口中的庫尤特科,便是北特科斯人的自稱,與南特科斯諸部截然不同,據說來自榮耀的托爾特克時代,是真正的古老神裔…
“沙科斯,主神是仁慈的,也是光明的!我們會獻祭你這樣尊貴的神裔,但也會寬待你平凡的部族。只要他們皈依主神,回歸膠人的大家庭,王國就會對他們一視同仁,把他們看成一樣的主神子民!…”
“啊哈!寬待部族?回歸膠人大家庭?我呸!你這個偽善的、假模假樣的魔猴!…庫尤特科的神裔死絕了,大河與群山中的特科斯諸部,就徹底滅亡了!那些沒了神血、改了信仰、丟了傳承、忘記先祖的部族,又算什么特科斯人?!他們只會把自己,真當成什么狗屁的膠人!我呸!!你這個邪神的魔猴!!…”
沙目城主沙科斯竭力仰頭,狠狠的吐出一口血水,吐在猴子庫盧卡的皮甲上。左右的金槍武士勃然大怒,齊齊舉起手中長矛,斜對著沙科斯的脖頸,等待著軍團長的命令!
“嗯?…”
看到沙科斯的冒犯,猴子微微皺眉,但還是面色平靜,注視著面露死志的神裔。片刻后,他微微嘆了口氣,輕聲問道。
“沙科斯,你是個勇士!我們墨西加人最重勇士…你還有什么遺言,什么離去前的詩歌,想要留下來嗎?…”
沙目城主沙科斯抿著嘴,咬著牙,死死的瞪視了片刻,才用古老的特科斯語,低沉又凄涼地吟唱道。
“托阿托魯托爾特克,庫帕庫瓦庫尤特科!…我們的祖先從群山而來,我們是托爾特克的后代,是榮耀的庫尤特科人!…”
“…我們是工匠的神裔,我們是山林的王者。我們是最后的古老血脈,從荒原的群沙中涌來,再化作無盡的塵埃…看啊!紀元會有末日,一切也終有結束,而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看吧!我死之后,世上再無庫尤特科的城主。幸存的族人會悲哀的忘記先祖,而把自己當成虛假的膠人。世間真正的特科斯部族啊,也終結走向永遠地滅亡!…”
聽著這蒼涼泣血的歌唱,周圍的金槍武士神情動容,都漸漸豎起了長矛。猴子庫盧卡也垂著眼睛,手中輕輕打著節拍,聆聽著這最后的歌聲。直到一首哀歌唱完,猴子庫盧卡才面露欣賞,發自內心的贊嘆道。
“主神見證!真是慷慨哀壯的歌聲!沙科斯城主,您是一位真正的勇士啊!…哎!像您這樣無畏生死的勇士,又怎么會迷了眼睛,心甘情愿的,與怯懦逃亡的羽毛為伍,最終引來王國的討伐呢?…可惜,可惜,真是可惜啊!…”
聽到敵人真誠地贊嘆與惋惜,沙科斯心中猛然一震,臉上的神情也變幻起來。猴子庫盧卡耐心的等待著,誠摯地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好一會后,沙科斯才狠狠咬牙,發出一聲悔恨的長嘆!
“先祖與眾神啊!我知曉這是墨西加人的陰謀,但我卻無法克制心中的仇恨…那只該死的、騙人的厄運之鳥!他帶來了毀滅一切的災厄,卻又每每在災厄到來前,飛快的逃離而去!他毀滅了眾多庫尤特科城邦,他真是該死啊!…”
說到這,沙科斯赤紅的眼睛漸漸濕潤,忍不住滴下淚水。好一會后,他再次看向等待的猴子庫盧卡,突然發狂的大笑,又仇恨的呼喊道。
“哈哈!你贏了,邪惡的墨西加人!…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還是沒能守住嘴巴,也不愿再守下去了!…”
“我告訴你,那只該死的毒鳥,早在半個月前,就帶著他最后的兩三千部族武士,帶著武士的家眷,往北方逃走了!他要逃往無盡的北方大陸,逃離這片紀元末日的廝殺之地,也永遠逃走你們墨西加人的攻伐!…”
“啊!古老的神靈與先祖啊!我詛咒那只厄運的毒鳥,被一千只箭矢射穿心臟!我也詛咒你,面慈心狠的墨西加神猴,你一定會被火山妖魔的詛咒反噬,死在雷霆的火焰之中!…”
猴子庫盧卡默然不語,臉上還是平靜耐心的,等著沙科斯說完。直到沙科斯閉目求死,他才抽出腰間獻祭的黑曜石匕首,平靜地抓住這位神裔的頭發,在對方的脖頸上深深一劃!
“愿主神接引你的靈魂!勇敢的沙科斯城主…”
噴流的鮮紅,瞬間染滿了猴子庫盧卡的皮甲。他面露哀色,為漸漸死去的敵人祈禱,然后闔上了對方不甘的雙眼。等做完這一切后,他才發出一聲喟然然的長嘆,對周圍的金槍親衛吩咐道。
“主神啊,這是一位真正的勇士,也一定很得部族的人心!…割下他的首級,還有城中的神裔首級,都一齊掛在長槍上,高舉著巡城示眾!…城中走一圈后,就去新近投降的特科斯部族營地,讓所有特科斯部落民都知道,他們的神裔已經死了,在死前皈依了主神,去往了主神的神國!…”
“同時,收攏城中劫掠的武士,撲滅城中各處的火焰,喝止不必要的殺戮…那都是大軍的戰利品,是所有武士共享的財富!…讓城中各部的武士們,都押著俘虜的部族丁壯,去往城外的營地!…”
“另外,通知城外的戰爭祭司,盡快做好準備,舉行數萬部族的皈依儀式!儀式最遲在后天舉行,獻祭所有俘虜的城邦神裔、祭司與貴族。所有的部族俘虜都要喝下血酒,割下頭發或手指,發下靈魂的血誓,皈依至高的主神!至于不愿皈依的,趁早鑒別出來,一同獻祭解決,免得留下后患…”
“對了,主神見證!所有劫掠的財物,一定要公平分配。六千大湖軍團四份,六千查帕拉仆從軍兩份,七千瓜馬爾仆從軍兩份,近萬千特科斯降軍還是兩份!…”
“啊?軍團長,那您的戰利品?…”
“主神庇佑!不需要給我留。至于各級軍官,不需要和我一樣,可以按照舊例…嗯,算了!我不拿的話,你們也不敢拿…那就給我留一個特科斯血脈的貴女吧!再留幾件古老的城邦祭器!…”
“是!軍團長!…”
聽到這,金槍親衛嚴格行了一禮,這才轉身匆匆而去。不一會,守衛神廟的兩千金槍武士營中,就分出一支千人的武士。他們列著如林的槍陣,插舉著數十顆神裔頭顱,在城中結陣巡曳,轉圈向城外推進。而面對著這耀眼成簇的金槍,面對這駭人的威勢與武力,哪怕是最桀驁的瓜馬爾犬裔,也被迫停下刀斧,被親衛們強行收攏起來…
很快,血與火的城邦撲滅了火焰,也凝固了暗紅。混亂劫掠的武士被驅趕出城,大群的俘虜與戰利品,也一同押往城外。在經歷了殘酷的攻城與劫掠后,這座北特科斯諸部最后陷落的城邦,也逐漸恢復了平靜,或者說是死寂…
圓丘的眾神廟上飄揚著主神的神鳥旗、王國的死神狼旗、還有大湖軍團的神猴旗。無數的舊神依然在墻壁上注目,鮮紅的血跡已經不再流淌。
神猴大酋長庫盧卡皮甲染血,嚴整地跪坐在神廟的祭壇前,攤開一張粗陋簡單的地圖。他目光移動,注視著大片空白、僅僅畫出簡單地形的北方,還有靠近海濱處,標記的幾個部族名字。
“主神啊,真是能跑的羽毛親王!這樣突然的襲擊,卻還是讓他跑掉了!…我們打了這么多年,連北特科斯神裔都滅亡了,結果這個塔拉斯科的羽毛,依然在四處亂竄,跑的比誰都快…這可是一只狡詐的紅雀啊!…”
“嗯,沙科斯說,他逃向了北方,那東北、正北和西北,究竟是哪個方向?…逃了半個月了?那以羽毛的速度,恐怕已經跑出五六百里了!…五六百里的北方,荒原、群山與海濱…”
猴子庫盧卡皺著眉頭,仔細的看著記錄寥寥的地圖,難得的感到了頭疼。他的手指在五六百里的北方逡巡,從東北艱難的荒原,到正北險峻的群山,再到西北平坦的海濱…最后,他的手指猛然一頓,用力按在海濱的小小標記處,驚聲低呼。
“主神啊!不好!…最容易行軍的西北方向,六百里外…正是托爾潘部族的領地,是王國的錫河村港!…”
注:彩蛋章是天下西北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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