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奔襲十日,跨過半島,和入侵的鹿部廝殺?”
山部的冬營地外,探索隊長祖瓦羅眼神一閃。他隱約感覺到了什么,但又并不清晰。狩獵隊長姆犬卻沒給他思考的時間,伸手拉著祖瓦羅,就往部族丁壯的隊列走去。
“來!海部的首領,看看我們溫泉山部的戰士,都是擅長射獵的好手!四個巴掌一隊,部族有足足十隊!無論是北方南下的鹿部,還是南方襲擾的島部,都無法與強大的山部相比!…”
聽著狩獵隊長姆犬的話,祖瓦羅抿了抿嘴,也認真的打量起溫泉山部的戰丁。他看著那一張張圓胖的質樸面龐,又看著這些戰丁背后的復合弓,心中微微一凜。
“主神啊!200個戰丁,20個精銳獵手!再看那些馴鹿的部落民們…三人一丁,這支溫泉山間的山部,恐怕有八百多人!…沒想到,在這樣的苦寒之地,竟然能聚集這樣規模的北地部族?…我們一路行來,在島鏈東面的極北海岸,可從沒見過樣的大部落!…”
探索隊長祖瓦羅面帶微笑,友善點頭,走過肅立的隊列。那些隊列中的山部戰丁,則一邊低聲交談,一邊好奇地看著三個海部的使者。面對陌生部族的使者,山部眾人的臉上不僅有著好奇,更有著明顯的警惕!而這種隱隱約約的警惕與提防,卻是在北方大陸那些淳樸的部族臉上,很少出現的。
“主神見證!這些大洋對面的膠人部族,心思很深也很多,明顯與北方大陸上同胞的不同。他們的裝備更加精良,戰士更為有序,又有許多的馴鹿與狗,生產能力、組織能力都高上一大截…哪怕氣候更為寒冷,沒有極北海岸溫暖的海流,他們也依然聚集出了接近千人的大部落!而再看他們的營地,那一排排整齊的帳篷與地窩,似乎都住滿了人和狗…”
探索隊長祖瓦羅環顧營地,打量著山部的建筑水平,眼中閃動著思索。這一切,應該也是山部的老祖母酋長,希望他看到的。
在山部的營地中,灰黃的皮帳篷很多,幾乎連成一片。簡陋的地窩只是應急和儲存食物,而皮帳篷才是一戶戶家庭主要的住處。部落民們先是用結實的短樹枝搭成互相支撐的一圈,形成帳篷的尖頂與骨架。然后,用大片的鹿皮、熊皮、海豹皮,仔細裹蓋在骨架的外邊,形成防水與防寒的皮層。而帳頂自然形成的尖頂與小孔,則是通風透氣的煙道。
“嗯,山部很缺乏木料,才會使用這樣輕便又保暖的皮帳。而這種皮帳很容易遷徙,除了很費皮子外,也沒什么缺點…唔,山部的食物似乎很充足,可以想辦法交易一些!…”
在皮帳旁邊,則是一些健壯的女部落民,正在處理過冬的食物。她們的體格很壯實,與部族的男丁不相上下。她們熟練的劃動石刀,處理著年老、凍死或著受傷的馴鹿,毫不在意血腥與鹿嚎。她們小心翼翼地剝下完整的鹿皮,切出大塊的鹿肉。然后,她們再鼓著強壯的臂膀,把新鮮的肉塊懸掛在一個個晾肉架上,來借助日光、寒冷與風雪,做成耐儲存的凍干。
很快,女部落民們看到空手歸來的獵手們,就一邊手中忙碌不停,一邊大聲的問候呼喊著!她們拿出一家之主的氣勢,責問著男人們出行的收獲,而剛才還昂首挺胸的精銳獵手們,卻一下子神情局促,有些諾諾起來。
“先祖見證!我們這次出去不是捕獵,是老祖母的吩咐,帶重要的‘客人’回來!…呃,我要把‘客人’帶去見老祖母,晚上就不回來吃飯了!…啥!女兒她在哪?你別管,這是老祖母的安排!…呃!你不要嚇唬我,不回來就不回來!我可是要給老祖母守夜的…”
狩獵隊長姆犬也被人罵了幾句,充分體現了誰才是一家之主。他尷尬地看了眼語言不通的祖瓦羅,指了指山凹處最溫暖的一處大帳篷,嚴肅說道。
“古老的仁鹿注視著我們!海部的頭人,跟我走吧!老祖母就在薩滿的大帳中,等著你呢!她的稱呼,是姆鹿山母,部族的仁鹿與神山的母親…”
探索隊長祖瓦羅微微頷首,最后環顧了眼山谷內繁忙的過冬景象,就向著最深處的薩滿大帳走去。
一靠近大帳,祖瓦羅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香氣,似乎是草藥、血氣與松木的混合。而當他掀開大帳,低頭步入其中,便看到一位年老滄桑的老祖母,盤坐在罕見的白色鹿皮上,眼神凌厲的望了過來。
“主神庇佑!山部的薩滿酋長,贊美不朽的神靈,指引著我們相遇!…”
探索隊長祖瓦羅低頭行禮,臉上滿是真誠的笑容。對面的老祖母卻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瞇起眼睛,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客人”。她的目光掃過“客人”的青銅武器、結實皮甲,也掃過對方的黃金護符、黑曜石飾品。片刻后,她才用蒼老低沉的聲音,開口說道。
“海部的頭人,山部歡迎你的到來!山部與海部,是世代聯姻的同族,是分別了許久的兄弟部族…來,你坐在我的對面,我們好好的聊一聊!…”
探索隊長祖瓦羅眉頭一揚,輕輕點頭,在老祖母的對面小心坐下。
“先祖庇佑!海部的頭人,高聳的神山是海的邊界,也是海上最醒目的標識。我想,祂也把你們的大船,指引到山部的領地。你和姆犬在神山下見面,互相表達了善意與問候,也共飲了兄弟的鹿血…是神山讓我們相遇,也告訴我們神山的啟迪!…”
老祖母姆鹿山母說著帳部的楚科奇語,與烏南加人的語言近似相通。她的聲音蒼老又清晰,一字一頓,不僅方便翻譯,也有著一股北方的冰雪味道。而仔細看去,她戴著儀式性的鹿頭骨帽,身上披著繪刻花紋的古舊皮袍,手邊則放著一根鹿骨法杖,還有馴鹿尾毛編織出的毛鬃短棍。
這些古舊的老物,都是世代相傳的薩滿法器。鹿頭骨帽、鹿骨法杖,都來自神話中的仁鹿。古舊皮袍則傳承自最初的先祖與薩滿。毛鬃短棍則是神山與蒼天的祝福,接納著人死后靈魂的附著。因此,仁鹿先祖、神山蒼天,便是老祖母繼承的神性,也是她權威與尊崇的最初來源。
只是,在引領山部整整二十年后,老祖母姆鹿山母的權威與意志,就更多的來自于她的智慧、果決與冷酷,而與這些古老的法器關系不大了!
短暫的寒暄之后,老祖母姆鹿山母平靜開口。她注視著祖瓦羅年輕的臉龐,坦率的問出正題。
“仁鹿是雪原的主人,是我們山部的先祖與起源。這片馴鹿的雪原與山巒,便是我們山部世世代代相傳的領地!…海部的頭人啊,你帶著一艘大船的勇士,突然在漫長的冬季到來前,出現在我們山部的領地上,出現在部族冬營地的南方不遠…”
“海部的頭人啊!我們山部并不喜歡廝殺,卻從不畏懼廝殺,也早已習慣了廝殺…而在與你分享親近的鹿心血前,我需要代替部族的先祖,好好地詢問你:你們海部的戰士,從東方遙遠的海上,冒著風暴與寒潮來到這里,究竟是為了什么,又想要做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