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零七章 金字塔上的螞蟻
雷神廟宇的烈焰，在黑暗的天際下燃燒，如同巨人手中的火炬，絢麗而又升騰。烈焰熊熊，焚盡一切。很快，所有終末的慘叫聲，都化為如夜色般黑暗的煙塵，消失在了海濱的長風中。
在這絢爛的夜色里，城邦中央高聳的羽蛇神金字塔，正是最為出色的“觀景臺”，能把這舊日逝去的煙火，看的一覽無遺。
此時此刻，“觀景臺”上的兩名觀看者，也正是金灣城的掌控者，和城邦命運的書寫人。然而，米婭瓦殫精竭慮，隱忍良久，好不容易寫下了命運的開頭，卻無法掌控命運的進程。而眼下，在黑狼托爾泰克冰冷的注視下，她連手中書寫部族權力的毛筆，都快要掌握不住了。
“尊敬的黑狼統帥，東方各部俘虜的酋長，正關押在地底的黑牢中...錐屋城酋長約爾津，郊狼城酋長馬亞昆，刻石城酋長特奧特拉，兔丘城酋長托奇納，草壇城酋長特拉科...這幾名重要的城邦大酋，都被我的親衛單獨看押，仔細看管著，明日就可以交給您...”
蛇母酋長米婭瓦楚楚可憐，臉上滿是溫順與遵從。她低頭躬身行禮，露出雪白的脖頸，與同樣起伏的豐盈。然而，對于她若有若無的誘惑，黑狼卻視而不見，只是冷酷地命令道。
“不用等到明日，現在就交給我的親衛！否則，我就讓你的親衛，帶我去找。不愿去的，就處死！”
“尊敬的黑狼統帥，遵從您的旨意...只是...”
聞言，蛇母酋長米婭瓦螓首低垂，擺出柔弱的姿態。她剛要說些什么，卻被黑狼不客氣的打斷。
“另外，奇奇尼的尸體，在什么地方？也交給我！”
“啊？兄長的尸體？在神廟的地下，正準備埋葬...”
聽到這樣突然的要求，蛇母酋長米婭瓦臉上一滯。她小心的打量著黑狼統帥的神情，猜測對方是否有什么圖謀。
“尊敬的黑狼統帥，您為何索要兄長的尸體？按照托托納克人的習俗，他的遺骸，會埋入神廟之下，與歷代酋長埋在一起...”
“嗯...雖然奇奇尼莫名其妙的死了，但他能率領聯軍，阻擋我一年，也確實是一個可敬的對手！”
說到這，黑狼托爾泰克深深地看了米婭瓦一眼，淡淡開口。
“我們墨西加武士，向來尊重勇猛的武士，尊重可敬的對手！他的身體可以按照習俗，留在神廟中安葬。但是，你要把他的頭顱給我，作為我珍貴的收藏！”
“啊？這！...”
黑狼的話語輕描淡寫，落在米婭瓦的耳中，卻讓美艷的蛇母酋長渾身戰栗。她低著頭，感受著對方冰冷打量的目光，似乎自己的頭顱，也變成了值得收藏的戰利品。在死亡的威脅下，她默然片刻，才輕聲回應。
“是！...遵從您，黑狼統帥。我現在就吩咐親衛，把各位酋長與兄長，都交給您...只是，部族武士的管轄權，大多掌握在各部頭人與長老的手中，我即使身為酋長，也無權剝奪...”
“主神見證！米婭瓦，我是在給你機會，保全你的部族！”
黑狼托爾泰克眉頭一揚，純凈的黑眸中，再次流露出冰冷地殺意。
“王國大軍已經入城！金灣城中所有的降軍，都要卸下武器，被王國軍團集中看押！凡是敢于率部抵抗的，就視為王國的敵人，直接盡數處死！金灣武士若是敢于反抗，也是處死的下場！”
“隨軍的主神祭司已經正在準備。明日一早，盛大的改信儀式，就會在城外舉行！所有的聯軍俘虜，都要在主神的祭司面前，血誓皈依，改信至高的主神！而金灣諸部的武士，也必須要參與改信儀式，皈依主神！”
“這是主神的審判，更是殿下的旨意，不容違逆！托托納克武士們會第一批改信，接著便是數萬城中的部落民。凡是不愿許下血誓，不愿獻出靈魂，不愿皈依主神的...無論是何等的地位與身份，都要當場獻祭！”
黑狼冰冷的話語中，滿是純粹的殺意，與殺戮的決心。他從不介意有多少敵人，只要殺光便好！而他一路東征到此，殺死的托托納克神裔與祭司，早就成百上千！
米婭瓦低著頭，抿緊紅唇，不發一言。她聽著黑狼毫無感情的命令，看著對方如狼一樣的眼眸，知曉著這些威脅決不是空話。
“哎！...獻祭與殺戮...殺殺殺...”
美艷的蛇母酋長嘆了口氣，面露苦澀。面對冷酷的黑狼，她就像遇到了天敵，仿佛蛇面對著狼。對方沒有憐惜或是征服的情欲，也沒有什么長久治理諸部的考量，只有著單純殺戮的欲望。而遇到這樣純粹的殺心，她根本無法阻止對方的行動，實在是有些無計可施。
“海濱的颶風襲來，既然無法阻止，便只能因勢利導...”
米婭瓦暗暗咬牙，思忖片刻，臉上又是溫順的笑。她伸手入懷，取出一卷早已準備好的棉冊，雙手遞給黑狼。
“尊敬的黑狼酋長，我會派遣親衛，協助您收取金灣部族的武士...而這是部族中素來頑固、不愿開城的長老名冊，與抵抗王師最為堅決的頭人名單...”
美艷的蛇母祭司溫柔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這些人...是金灣部投降的誠意，都交給您來處置！而我愿意在明天的改信儀式上，代表金灣部族，第一個皈依主神！”
“很好！”
黑狼托爾泰克淡淡點頭，表示滿意。他接過棉冊，隨手展開一看，神情就是一變。他冷酷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震驚。
“咦？！第一行是托托納克諸部的圖形文，而這第二行的字...米婭瓦，您竟然會聯盟的文字？！還會寫這么多！”
“尊崇的黑狼統帥，我一直心向強大的聯盟，尊崇至高的主神！聯盟數年前頒布的《阿利經》，我可是用心學習過半年，能夠全部默寫出來呢...”
“什么？！主神見證！你只學了半年，就能夠默寫整本《阿利經》？...殿下知道嗎？...”
米婭瓦笑意盈盈，嫵媚一笑。然而，她看著黑狼冰冷僵硬的臉色，感受著對方突然強烈的殺意，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小心回答道。
“呃！那個...黑狼統帥，聯盟的文字很是艱難，我只學會了一點。而聯盟的《阿利經》，我學了一年，哦不，一年半...也只記下了二、三、四分之一...”
“嗯...”
聽到米婭瓦的解釋，黑狼托爾泰克的神情，這才緩和了下來。他淡淡地看了對方一眼，面無表情的吩咐道。
“改信儀式后，就交出太陽神與羽蛇神的廟宇！王國要推倒偽神的神像，樹立起主神的徽記！”
“是！...我會代表部族，親手推倒舊神的神像...”
米婭瓦低著頭，恭敬應承，在黑狼冰冷的威脅下，姿態無比柔軟。然而，她溫順地垂著眼眸，許許多多的思量，就在她的心頭涌動，化作強烈的渴望。
金灣部族的權力，才剛剛到了她的手中，又怎么能就這樣任人宰割，白白的交出去呢？只是，要打破眼下的困境，卻不能從殺意純粹的黑狼統帥身上著手....
美艷的蛇母酋長沉吟片刻，在黑狼托爾泰克離去之前，恭敬地提議道。
“尊崇的黑狼酋長，我有一些珍貴的禮物，想要進獻給至高的殿下...”
“在肅清金灣城各處，保證安全之前，殿下不會入城！”
黑狼托爾泰克瞇起眼睛，打量著曼妙窈窕、樣貌絕美的米婭瓦，冷冷說道。
“殿下的安危高于一切！所有進獻的禮物，都要經過殿下親衛的反復檢查！蛇母酋長，你最好謹慎的選擇禮物，若是有什么不妥，我會親手割下你的頭！”
“是...請您放心...”
聽著黑狼毫不憐惜的威脅，米婭瓦恭敬點頭，心中卻越發堅定。
“主神見證！我的禮物，一定會讓殿下滿意的...”
“最好是這樣！”
黑狼昂著頭，握著死亡的棉冊名單，淡淡地看了米婭瓦一會，就率領親衛大步離去。
米婭瓦低著頭，注視著自己的腳邊，一只渺小的螞蟻，正努力的爬來爬去，似乎想要尋找通往金字塔之上的通路。不遠處，熊熊的火焰，依然在城東的金字塔上燃燒，而螞蟻的努力，意義又是什么呢？
“因為，她不愿被人，輕描淡寫的踩死...她要登到高處，無論付出什么樣的努力...”
在這火光燦爛的夜晚，蛇母酋長米婭瓦喃喃自語，站在金字塔神廟上，看向遠方。她注視著滿城的煙火，注視著墨西加軍團的洪流，像是要把眼前難忘的一切，都深深刻入腦海。接著，她輕輕抬起腳尖，輕輕落下，螞蟻的努力，就截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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