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從天際浮現,映照著叢林與海岸的城邦,就又是一個明媚的春日。金灣城中,草木新嫩出芽,石刻古拙流光。高聳的太陽神廟,與龐大的羽蛇神廟相互對應,一同佇立在城邦的中心。而當太陽登臨至高,盛大的祈禱儀式,就同時在兩處神圣的神廟前舉行!
“太陽神降下神力,羽蛇神在天空飛翔!阿茲特克邪魔的神雷,會在諸神的庇佑下,失去靈魂墮落的力量!...”
城邦的祭司們,點起熊熊的圣火,升起鳥鳥的神煙。他們在神煙中吟誦,在圣火前祭舞,揮動鋒利的黑曜石匕首,獻祭被選中的人牲。
除了守城的數千武士之外,四萬多的托托納克武士與部落民,就聚集在神廟前的廣場上,一同伏地祈禱。他們懷著蒙昧的期待,渴望著神力的降臨,來庇佑城邦與各部,抵抗墨西加人的征伐!
“諸神啊!請庇佑您的子民,庇佑托托納克人!...”
虔誠的呼喊聲,在城邦的各處響起,遙遙傳到遠方。城外的墨西加軍團,似乎也對眾神有著敬畏之心,被祈禱諸神的儀式所震動,暫緩了殘酷的攻城。城內的祈禱儀式,于是越發盛大,越發狂熱。托托納克人呼喊著太陽神與羽蛇神的名字,激動地淚流滿面,甚至割破自己的臉頰。
在這種身處絕境的喧擾與狂熱中,大日酋長的使者們低調來往,給各部的酋長頭人們,帶去第二日首領議會,討論撤離計劃的消息。
第二日的祈禱儀式,依然是滿城的喧囂與沸騰。眾多部族首領,在太陽神廟中,舉行了對太陽神的祈福與贊頌,都虔誠地流下淚來。接著,當太陽西斜,祈禱的人群散去,各部的酋長頭人們,就帶著寥寥的幾名親衛,深入到羽蛇神廟的深處。在那里,一場關乎所有人性命的商討,此刻才正式開始!
“...金灣城有60艘戰舟,能承載四百人。第一批運走的,只能是我們金灣部的神裔與武士!”
大日酋長奇奇尼神色嚴肅,面對爭吵的諸位大酋,話語毫不妥協。
“至于兔丘城和草壇城的神裔,要么等第二批船返回,要么坐其他城邦的戰舟...不過,兩位尊貴的酋長,可以和我一起走!”
“對!先祖見證!我們錐屋城部只有40艘戰舟,最多勉強運走三百人。第一批登船的,都是部族的神裔武士,實在擠不出空船來...”
錐屋城酋長約爾津高聲應和。他在土坯河邊,被黑狼的伏兵擊敗后,逃回了大河對面的城邦,然后又帶著新的部族戰士返回。對于圣城號召的圣戰,他可謂是不遺余力,虔誠地參與其中。只是眼下事關生死存亡,卻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想到這,他看向同樣被擊敗后,帶兵返回的難兄難弟,郊狼城酋長林狼馬亞昆。
“林狼,你們郊狼城有50多艘戰舟,你怎么看?”
“哎,先祖見證!這次我帶兵返回,幾乎把城邦中最后的武士,都帶來了!”
林狼馬亞昆嘆了口氣,臉上是化不開的愁容。
“金灣城守不住了。接下來,就是大河對面的錐屋、郊狼兩城。無論如何,我得把部落武士的骨干帶回去...這樣,哪怕城邦守不住,部族還能退到叢林內陸,和墨西加人在叢林中打游擊!”
聽到這,刻石城酋長戰像特奧特拉,蹙起眉頭,抿嘴不語。他看了眼繼任的祭湖城部酋長奧茲利,兩人微微點頭,都確定了對方的心意。
如果說金灣城是抗擊墨西加人的第一線,那土坯河東側一兩百里的錐屋、郊狼兩城,就是第二線。再往東去三四百里,則是刻石城、祭湖城兩個大部落,作為第三線。
他們兩人各領兩千部族武士,沿著海岸,行出四百多里來援。如今要棄城撤退,那么部族中的精銳骨干,可都要盡量帶回去!只要有了久經戰陣的骨干,便可以征召數倍的部落丁壯,日夜訓練,組織起繼續抵抗的力量!
“咳!刻石城只有40多艘戰舟...神兔托奇納,你或許可以等第二批船...”
“是啊!我們祭湖城也是一樣!”
“該死!等第二批船?屁話!你們逃走之后,船還能再回來嗎?墨西加人,會允許你們回來嗎?這座金灣城,沒有了酋長與神裔,被放棄的武士與部落民,又怎么可能再守下去!”
兔丘城酋長,神兔托奇納咬牙切齒,臉上滿是怒色。他帶著兩千兔丘武士,從南方的叢林深處,米斯特克人交界的地方,跋涉足足四百里的叢林來援。他走的是陸路,手中可是一艘船都沒有!而眼下這幫兔子,竟然要撇下他,獨自逃亡!
“哈!若是你們丟下我離開,我就帶著部族武士們,向墨西加人投降!”
“神兔托奇納,你竟然要向殘暴的阿茲特克人投降?你這個懦夫!”
聽到這,祭湖城部酋長奧茲利,瞬間就紅了眼睛。他的父親奧洛酋長,被墨西加人的黑狼大酋偷襲射死,與對方是化不開的血仇。而對他來說,哪怕打到最后一人,戰死在墨西加人手中,也絕不會投降!
“你一定會被阿茲特克人剖心獻祭!頭顱被人收藏!”
“哈!我們兔丘城部遠在叢林深處,距離海岸有四百里。殺了我又有什么用?城邦中還會推舉出新的酋長!那樣深入叢林的地方,墨西加人哪怕有著大軍,也難以征伐。”
神兔托奇納瞪著眼睛,面帶怒色,話語卻分毫不亂,顯然早就反復想了許久。
“眼下統領墨西加軍團的,是神啟的死神殿下!他的智慧,可比只會咬人的黑狼,要厲害許多!他一定會接納我的投降!...”
“神兔托奇納,隱蛇圣城的祭司們,宣告過神靈的旨意!我們托托納克各部的酋長與勇士,一定要為了神靈與先祖,與入侵的阿茲特克人抵抗到底!”
草壇城酋長,圣土特拉科神情肅穆。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開口。草壇城就在第一古城的遺址周圍,緊挨著隱蛇圣城,對于祭司們的神旨,也最為遵從。在隱蛇大酋夸蛇陣亡后,圣土特拉科便隱約是眾多酋長中,地位最高的存在。
“草壇城部,有40多艘戰舟。托奇納,我分10艘戰舟給你!你帶上幾十名親衛,與我一同離開...無論如何,要在南方的叢林與山脈中,維持托托納克部族的獨立!”
說到這,圣土特拉科眼眸深沉,話語也變得沉重。
“兔丘城依靠南方群山,與米斯特克人、薩波特克人相連。你們有著最好的地利,甚至可以退入山中!或許,在諸部之中,你們才是最后的希望,能夠堅持的最久!”
聽到圣土特拉科的話,眾多爭吵的酋長們,都漸漸沉默了下來,面露悲戚與決然。而大日酋長奇奇尼,也垂下眼眸,心中暗暗嘆息。到了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什么死神殿下反復要求,一定要抓住,這些東方各部的酋長與頭人們。
“這些大酋,可都是東方各部中...真正的托托納克勇士啊!...”
大日酋長奇奇尼抿著嘴,環顧神殿中的眾人。這些地位尊崇的城邦大酋,能夠響應圣城號召,帶領城邦武士跋涉數百里來援,便都是托托納克各部中,最為頑固死硬的抵抗分子!
他們無論口中如何爭吵,心中卻都有著眾神與先祖的存在,有著傳承數百年的部族之魂!而只要他們還掌握著各處城邦的權力,墨西加人想要徹底征服這片托托納克之地,就必須在數百里的叢林中,一個一個城邦的殺過去,廝殺數年甚至更久!
復雜難言的心緒,在大日酋長奇奇尼的心中涌動。他緩緩闔上眼眸,默然片刻,再睜開時,已經浮現出真誠的感動。
“哎!圣土特拉科說得對...罷了,為了托托納克人的未來,總要有人做出犧牲!既然如此,那金灣城也分出10艘戰舟,運走兔丘城的神裔勇士!”
聞言,圣土特拉科點了點頭。他等待片刻,卻再沒有其他酋長發聲。他暗暗搖頭,這才看向兔丘城大酋,低聲問道。
“神兔托奇納,20艘大舟給你,隨我們一起撤退吧!部族還沒到絕路,總是要再抵抗下去的!”
“...20艘大舟,帶走一百多人...”
神兔托奇納抿緊嘴唇,神情變幻。好一會后,他才重重點頭,應了一句。
“先祖見證!我會抵抗到底!”
“好!贊美先祖與眾神!這樣一來,我們就達成了一致!三日之后,集中所有船隊,齊齊從海邊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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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大日酋長奇奇尼面露決然。他臉上流露出沉重的悲色,向著殿中的羽蛇神像,低低吟誦祈禱。
“愿金灣城持矛的先祖,庇佑我們的行途!愿海岸與大地的巨蛇,庇佑部族的路!...總有一天,我們會重回此地,重建托托納克人的金灣城!...”
“愿眾神與先祖,庇佑著我們!...”
看到這一幕,眾位托托納克大酋都低下頭,虔誠向著神像祈禱。圣土酋長特拉科更是神情莊重,對舍棄金灣部族的大日酋長奇奇尼,肅然行了一禮。
大日酋長奇奇尼眉頭一揚,神色依然悲傷,卻多了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在眾位酋長面前,他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努力做出振奮的樣子。
“神靈見證!托托納克人共同的先祖,庇佑著各部的神裔!我們許下抵抗到底的誓言,絕不向阿茲特克人的邪魔投降!...接下來,就讓我們共飲血酒,歃血起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