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映紅天空,溫暖浸潤大地。在天與地之間,是高高的木桿,系著的頭發,還有密密麻麻的頭。八百多雙睜大的眼睛,在半空中凝望,聚集成團。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個“蒲公英”,在風中飄揚。
蒲公英們投下亡者的目光,不甘地望著天地。這些目光,落在天上,化作漫天深沉的紅霞,落在地上,是上萬匍匐的身影。那些身影畏縮著、顫抖著、佝僂著、哭泣著,也曾絕望地揭發著。
現在,所有部族的尊卑、秩序與傳統,都被普雷佩查武士們的銅斧劈碎,只留下刻入骨髓的恐懼,與徹底麻木的服從。
殘酷的檢舉持續了半日,隨后的處決則利落至極。二十多名潛藏的貴族武士,最終被絕望的蛾民們揭發出來,還有上百名參與暴動的丁壯。接著,在夕陽的見證下,剩余的八百多俘虜,無論特拉斯克貴族、武士還是蛾民,都被長槍武士們按倒在地,一一處決!
銅斧揮動,首級高懸,鮮紅肆意流淌,哀嚎刺耳又消失。當落日西垂,群鴉在天際鳴叫,八百鎮中心的廣場一片死寂,再也沒有了任何潛在的反抗。
長槍營長皮蒙提著卷刃的斧頭,微微喘氣。他鼻中是濃濃的血腥味,雙眼發紅,如死神的狼犬一般,掃過數百無頭的尸體,又看了會恐懼低泣的俘虜們。好一會后,皮蒙才呼了口氣,面向主神的徽記,低下了頭。
“贊美主神!祂從血色的天空,投下黑色的眼眸!祂帶走獻祭的靈魂,進行終末的審判,賜福虔誠的人!”
洪亮的贊頌聲,在主神的祭壇前響起。長槍武士們戰衣染血,殺氣騰騰,向著主神的徽記祈禱。他們剛剛執行過審判與處刑,眼中既有淡淡的血色,又滿是堅定的虔誠,仿佛隨時要為神靈而獻身。
片刻后,武士們結束了獻祭的祈禱,也完成了靈魂的慰藉。皮蒙再次挺直了脊梁。他看著哆嗦畏懼的上萬俘虜,厲聲下令。
“打散他們,原有的大隊首領,全數廢除!重新編組,以二十人為一小隊。小隊中進行比試,按照勇武,選出隊頭和副隊頭!”
俘虜暴動之后,皮蒙思索了很久。他立下決心,要徹底打散俘虜,瓦解部族內部,一切傳統的尊卑。
而一隊二十人,正好是一艘新式雙體獨木舟的承載量。正副兩個隊頭,則對應雙體的兩船。更重要的是,“二十”,是手指腳趾合在一起的數量,也是普通的部落民,能夠認知的最大數字!
不一會,在長槍武士的喝令下,畏懼順從的俘虜們,便被分成二十人的小隊。然后,每支隊伍中,開始進行簡單的摔跤比試,選出最強壯的兩人。
“隊頭和副隊頭,負責管理手下的部眾。無論出身如何,他們就是二十人的頭兒!他們也是王國認可的小隊頭領,可以和王國的武士直接對話!”
皮蒙看了片刻,滿意頷首。選出隊頭之后,俘虜們就有了新的隊伍。王國武士無需處理單獨的部落民,只要去找隊頭們即可。實際上,在之前的押送中,武士們對俘虜內部的管理,基本約等于無。
“很好!給隊頭們的額頭紋面,都刻上主神的徽記!”
聽到這,隨軍的戰爭祭司們,就從隊伍中走出。他們取出鋒利的黑曜石匕首,在選中的俘虜額頭,深深劃刻出太陽蜂鳥的紋面,再抹上能夠殺菌的藍色染料。刺青紋面,通常是部族的資深武士,才能擁有的待遇。而神圣的主神徽記,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刻上。
在北方高原各部,這種紋面的儀式,并沒有任何的侮辱含義,甚至是一種難得的榮譽。這種紋面的儀式,和天朝的黥面刺字,不可相提并論。
紅日緩緩落下,山風浩浩吹卷。在長槍武士的督促下,隊頭的選拔,與祭司的紋面,都在不斷推進。皮蒙站在主神的祭壇前,看著神圣的符號,沉思不語。他想了一會,又轉過身來,走向探險隊的兩位隊長面前,低頭一禮。
“尊敬的世襲貴族普阿普,探險隊長奇瓦科,主神庇佑!”
“主神庇佑!尊敬的軍事貴族皮蒙!”
兩人恭恭敬敬,齊聲還禮。見過剛才處刑的一幕,灰土普阿普的態度,那是從未有過的好。
“兩位隊長,你們剛才也見到了...我處決了那些叛匪,把隱藏的毒蛇全部斬除干凈。現在,俘虜們都被打散,選出了新的小隊頭領。這些辦法,都是這些年,我跟著埃茲潘團長,學來的。”
皮蒙說到這,頓了頓。他堅毅的神情中,依然有些憂慮。
“只是,打散了俘虜,瓦解了部族,或許能減少反抗。但是后面的路還很長,又如何能夠,減少俘虜的逃亡呢?...”
“嗯...”
普阿普摸了摸下巴,沉吟不語。他下意識的看向奇瓦科,對方卻垂著眼,一聲不吭...普阿普暗自搖頭。
“嘿!這老家伙,忒得心軟!這種問題,看來是指望不上他了。不過嘛,一路經歷了這么多,我也有了些主意...”
想到這,普阿普咧嘴一笑,自信回答。
“主神庇佑,皮蒙隊長,這個好辦!”
“哦?尊敬的灰土貴族,還請您指點一二!”
“在來的路上,我曾聽說,至高的陛下,給出了俘虜死亡的上限,最多只能死兩成?”
“是!陛下蒙受神啟,一向仁慈...只是這些叛匪發動暴動,必須嚴加懲處!主神見證!武士們已經很克制了...”
“主神見證!皮蒙營長,路途漫長,看押的武士有限,要想減少逃亡,就要像訓狗一樣,讓俘虜們互相攀咬!您選出了二十人的頭兒,這就很好。接下來,最好把處死的權力與威脅,也壓在他們的頭上!”
“嗯?您的意思是?...”
“一月有二十天,有四個死亡的兇日。一隊俘虜二十人,也允許死掉四個!選出來的隊頭,是最強壯的兩人,就是二十人中的頭狼。頭狼掌管狼群的一切,兩個隊頭同樣如此!”
“給兩個最兇的隊頭,都發一根石矛,一把匕首,能輕易地壓制手下!從今往后,他們不僅能掌管手下的糧食,掌握手下的財產,還能掌握手下的生死!而無論他們如何壓榨、欺凌,毒打,甚至處決手下的部落民,武士們都將視而不見,默許他們的行事!”
說到這,普阿普的眼中,閃動著如狼的兇光。這是最赤裸的叢林法則,讓兩名選出來的特拉斯卡拉隊頭,享有高出普通俘虜,掌握手下生死的權力,從此成為武士們管理的爪牙。
“啊?!選出的隊頭,成為掌管手下生死的頭狼?”
皮蒙怔了怔,驚訝的問道。
“可是,陛下說過,最多只能傷亡兩成...”
“那就告訴他們!無論如何處置,最多只能死四個!每次在村鎮停歇,武士們都會最后清點。每支小隊路上死的、逃亡的,一旦超出了四個,就把兩個隊頭,都斬首處死!...”
“跟隊頭們說,真要是人數不夠了,就去抓逃散的俘虜,抓遇到的野人,或者想辦法,從其他富余的隊伍中,勻過來!...無論如何,王國的武士只看人頭!只要把手下的俘虜,按照數目帶到...所有的隊頭,都能在安置俘虜的村落里,優先成為民兵,甚至成為旗隊小帳的首領,繼續高人一等!”
普阿普的話語,就像低低的狼嚎,在皮蒙營長的心中回蕩。而在兩人周圍,是俘虜們的呼喊與低泣,像是鹿的低鳴。
“狼與鹿,武士與俘虜...鹿中的狼,抓捕奔逃的鹿...”
皮蒙皺起眉頭,慢慢想了好一會,才敬佩的點了點頭。
“尊敬的灰土貴族,您的建議,很有道理!在俘虜中分出新的上下,讓隊頭作為頭狼,便能替武士們看緊俘虜。只是,最后這一條優先安置,我無權做主,得讓軍團長來決斷。而前面這幾條,處死的權力與威脅...”
皮蒙營長握緊銅斧,咧嘴一笑,真誠的感謝道。
“我這就去處理,很快的。等解決了俘虜的事,今天晚上,我來舉行晚宴,給您接風洗塵!...別的不說,俘虜中的蛇裔貴女,上下也都像蛇一樣滑膩,一定會讓您滿意!”
“哈哈!感謝主神,感謝您!”
說到這,兩名出身帕茨夸羅的武士,都同時咧嘴大笑,歡暢異常。在這個血色的傍晚,他們決定著上萬特拉斯卡拉人的生死,也決斷著接下來,十多萬俘虜的遭遇。他們的手中,既握著染血的銅斧,也緊握著主神的護符,位于人上。
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普雷佩查忠誠的武士們,跟隨著陛下的腳步,終于成為了新的征服者。源源不斷的財富、土地與人口,都從征伐中而來,為王國的軍事機器,注入泊泊的燃料。而只要戰爭不斷,勝利不斷,各部武士的忠誠,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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