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九章 國王的決斷,從未有過的大祭
“不朽的太陽，落山了...從小到大，照耀我三十七年的叔祖父，隕落了！”
哭聲在大帳中回響，悲傷在眾人間彌散。片刻之后，阿維特回過神來，臉上浮現悲慟,眼中有淚水垂落。
他聽聞不朽的太陽隕落，宛如眼見著神山崩塌，心中頓時一空，失去了一棵頂天立地、可以依靠的神樹。他想起叔祖父特拉卡埃勒爾的威嚴教導，那肖似祖父蒙特蘇馬的音容笑貌，還有來自兒時的崇敬,忍不禁悲從中來...
壯年的王者驟然轉身，背對眾人。他怒聲痛哭,像是痛失親長的猛虎！
“嗚嗚！吼！嗚嗚！...”
哀戚的悲聲,從北路軍團的大帳中傳出，帶著美洲虎的低吼，又像是雄鷹的悲鳴，痛苦而又威嚴！
“哎！...”
吉利姆眼神閃動，默默嘆了口氣。他看向伏地哭泣的都城使者，沉聲問道。
“長者隕落前，留下了什么樣的遺旨？”
“嗚！長者遺旨...烏格爾祭司長老，為新的大祭司；托納蒂烏、亞扎爾、阿卡普，三位祭司長老，都為副祭司長。今后，大祭司團中一切大事，皆由大祭司、副祭司長與其余諸位長老投簽決斷...”
“嗯？烏格爾為大祭司？新設三位副祭司長？大祭司團投簽決斷？...”
吉利姆怔了怔，這真是個出乎意料的安排，必然蘊含著長者的深意。
“...暗弱平庸的新大祭司,野心勃勃的副祭司長們，投簽表決的長老會議...好啊！大祭司團的強大權力，從此被完全分割,再也難成威脅！而王上年富力強,威望卓著，正好位于其上，統御聯盟的神權與王權！...”
女蛇情報官皺起眉頭，仔細思索片刻，眉頭漸漸舒展，甚至隱帶笑意。半晌后，他抿了抿嘴，低低的感慨了一句。
“長者對王上，真是...用心良苦。”
“叔祖父...”
阿維特哭聲漸低，聲音有些哽咽。他陷入悲傷，仍然不可自拔。吉利姆看了看悲傷的國王，臉上也露出悲傷。隨后，他坐直身體，莊重詢問。
“大祭司在喬盧拉城逝去，是被圣城祭司家族們所毒害？”
“正是！大祭司責令喬盧拉諸位長老，讓他們選出兩人，獻祭給主神！喬盧拉的祭司長老們心懷怨恨,送去有毒的神煙與藥劑。大祭司用過后,當晚便中毒不治,去往神國！...”
都城使者瞪著眼睛,沉聲回稟。他提及喬盧拉城的祭司長老們，不禁咬牙切齒，聲音中都帶著憤怒。
“喬盧拉城竟敢如此！這是對墨西加聯盟的莫大侮辱，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嗯...”
吉利姆面色嚴肅，贊同點頭。他不動聲色，思緒百轉，卻一時理不清頭緒。
“喬盧拉圣城，應該沒有膽量，謀害大祭司啊...但若是某位長老的沖動所為，倒是也有可能...但是，長者與大祭司，幾乎不分先后，同時隕落？...實在有些蹊蹺...不對，其中必有隱情！...”
總情報官深深皺起眉頭，沉吟不語。多年情報工作帶來的直覺告訴他，大祭司之死背后，肯定藏著些什么。但正如使者所說，大祭司既然死在了喬盧拉城，就是對強大聯盟的侮辱，是必須獻祭的血仇！祭司長老們百口莫辯，恐怕難逃一死。他想了片刻，定了定心神，仔細追問。
“大祭司去往神國后...南路軍團，修洛特殿下，又是何反應？”
“殿下既悲且怒，親自披甲上陣，帶領禁衛軍團，攻打圣城喬盧拉...我來之時，聽聞喬盧拉城已破，南路軍團以血還血，屠滅圣城上下兩萬口，十二祭司家族盡數族滅！...”
“什么？！”
聞言，阿維特轉過身來。他眼中尚且含淚，口中驚訝出聲。
“修洛特毀滅了圣城喬盧拉，屠滅圣城上下兩萬口？這是那孩子會做的？...”
西征分封之后，修洛特出鎮湖中王國，阿維特與他相見的機會不多。在國王心中，還一直留著那個聰慧堅持，又純真心軟的少年。
吉利姆眉頭一揚，心中又多了些忌憚。幼虎已然長大，帶著凜然的殺意，兇猛咆哮山林。而小殿下與之相比，才是剛出殼的雛鳥，需得抓緊成長了！
“正是！殿下為祖父報仇，親手在喬盧拉大金字塔上，獻祭了十二祭司長老！殿下獻祭之后，還舉起匕首，跳起祭舞，吟唱難懂的神言，送別火葬的大祭司！在場眾人聞見，盡數感同身受，悲傷淚流...”
“哎！...”
看到使者確信的點頭，阿維特低低一嘆。他想象著那個場景，微微搖了搖頭。
“那孩子會憤怒到屠城，可見大祭司之死，確實讓他傷心欲絕！...也罷，且給他些時間，平息悲傷之后，再招南路軍團北上吧！”
“王上！...”
聽到這里，吉利姆頓時一驚。南路軍團暫緩北上，那攻打三蛇城要塞...他張開口，觀察著國王的神色，欲言又止，果斷換了個話題。
“...喬盧拉城的諸位長老，曾答應投降。城中的神物與丁口...”
“嗯。我會派出使者，讓修洛特送來神物，供奉在都城的大神廟中。至于喬盧拉邦的數萬丁口...”
阿維特沉吟了會，心中有些輕松的釋然，又有幾許真誠的感傷。他對王室支系的老狐貍，果決狠辣的大祭司，一直十分敬重，又忌憚非常。
當年，正是兩人攜手謀劃，才推翻了兄長蒂索克的統治，順利掌控聯盟大權。而這些年來，大祭司在都城執掌大祭司團，威望日盛，又近在咫尺。不動聲色間，就族滅各邦貴族與祭司；早晚禱告時，都城二十萬子民齊齊呼應！如此赫赫威勢，直讓他如芒在背，難以安寢...
現在，大祭司既然去往神國，不再掌控神權，那圣城一系對王位的迫切威脅，也就瞬間煙消云散。
“呼！...”
壯年的王者呼了口氣，對圣城一系放下提防。他想起修洛特，這個遠方母系的子侄、親手培養的學生、看著長大的女婿...頓時心中一軟，多了許多寬容與疼愛。
“湖中王國興起不久，正需丁口補充。南路軍俘獲的數萬青壯，就讓修洛特來處理吧！”
“王上？...”
“就這么定了！”
阿維特恢復平靜，做出決斷。他擺了擺手，讓帳中武士與使者都出去，這才冷酷開口，話語如冰川般森寒。
“吉利姆，大神廟擴建完畢，長者與大祭司同時隕落...兩位鎮壓聯盟的年長者離世，湖中都城必須舉行從未有過的大祭！如此，才能告祭主神與先祖，顯出逝者的尊崇，再鎮壓天下各部、聯盟各邦的人心！”
“...從未有過的...‘大祭’？”
聞言，吉利姆頓時一肅。他鄭重行禮，低聲詢問，在國王著重強調的“大祭”一詞上稍稍停頓。
“對！”
阿維特冷然點頭，神情中滿是殺意，不帶一絲憐憫。
“至少要有六千的特拉斯卡拉神裔與貴族，再加上五倍的武士與民兵，獻祭三萬六千五百六十五人！請天下各部、聯盟各邦的使節，盡數前來觀禮。都城大神廟，要獻祭整整三十日，每日獻祭兩百尊貴血脈，一千普通戰俘！我要讓天下所有的城邦與部族，盡數低頭俯首，畏懼震撼！”
國王說到此處，住口不語，沒有說透。對于虔信神靈、尚武好戰的墨西加人來說，戰爭的勝利，與盛大的獻祭，最能樹立王者的威望。而東征取勝，大祭之后，他就會接替長者，成為新的不朽烈陽！
“啊！六千神裔與貴族？！”
吉利姆震驚失色，低呼出聲。三萬男丁易得，北路軍東征半年，俘獲的特拉斯卡拉丁壯就有這么多。但六千尊貴的神裔與貴族？這是一個能讓天下所有人，都心神顫抖的數字！
要知道，特拉斯卡拉人四邦一百二十萬口，以12的貴族比例，合起來至多不過兩萬包含老幼的尊貴血脈！而天下殘酷的征伐到今天，奧托米人、塔拉斯科人、特拉斯卡拉人，三大族群都死傷近半，只剩下八九百萬口，十幾萬尊貴血脈而已！
“不錯！這一場大祭，就要滅絕特拉斯卡拉的云蛇神裔，獻祭天下半成的尊貴血脈！”
阿維特仰起頭來，望著陰云低垂的天空，眼中是冰冷如神山的寒意，意志如剛玉般堅定。
聯盟若要一統天下，面對的最大阻礙，就是各部各邦中，擁有尊貴血脈的貴種。在這個神裔天生的時代，尊貴的血脈對于各邦的武士與平民，實在有著太過深入人心的號召力！
墨西加聯盟建立的歷史，就牢牢的記錄著這一切。七十多年前，特斯科科城邦曾被特帕內克聯盟征服。王子內薩瓦爾科約特流亡各部十余年，卻仍然能返回特斯科科城，號召臣服于特帕內克聯盟的貴族與武士舉兵，與特洛奇蒂特蘭城邦、特拉科潘城邦結盟。
墨西加三城聯盟就此成立，在特帕內克聯盟的腹地起兵。趁著特帕內克人的軍團在外，迅速攻陷特帕內克首都阿茲加波扎爾克，獻祭特帕內克的王室。如此，聯盟一舉功成，建立了墨西加谷地的霸權。而流亡王子內薩瓦爾科約特，也從此恢復王室榮耀，成為著名的詩人國王。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長者才會斷然殺戮，用克察爾之死，滅絕特斯科科的王室與貴族。在西征之時，他也嚴厲地頒布旨意，族滅塔拉斯科王室，務必不留一人。而大祭司死后，圣城十二祭司家族的滅亡，同樣在他的謀算之中。至于此次東征，特拉斯卡拉人的神裔，也要盡數屠滅！
“天下神裔，都要盡數斷絕！唯有墨西加王室，才能傳承延續，萬世統御天下！”
聽到此處，女蛇吉利姆激動伏地，重重叩首。他抬起頭，望著王上冷酷的神色，心中滿是敬服，胸中殺意涌動。
“我是王的匕首，守護王的傳承！我會不竭余力，不計生前身后。為了墨西加王室的統治，天下各部神裔，要么公開由祭司獻祭，要么暗中由密衛處死！...”
“...只是，數十年后，究竟該讓哪一只王室繼位？...事在人為，命運依然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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