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到河口要塞,南至塔爾薩斯河,東至錫塔夸羅的群山,西至薩卡普邦的群山...這片廣闊的土地,就是我的封國!”
修洛特哈哈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少年王者的笑容滿是俊逸,俊逸中又帶著幾許沉凝的威嚴。他伸出手指,沿著圖冊的邊緣摸索,把山川河流、村落城鎮,都一一記入腦海,也與西征沿途的記憶對照。
“封國由北向南,兩河之間夾著兩湖;由東向西,從群山再到群山。這里的氣候屬于干濕分明的熱帶草原,地形屬于頗為平坦的山地高原。山川縱橫間,高原在腹地凹陷,形成天然的連串湖泊。湖泊周圍河流匯聚,于是形成湖區。湖區土地富饒,猶如巴蜀盆地;河流地勢分明,近似關中平原。”
少年王者一邊觀覽地圖、提取信息,一邊借助后世的記憶理解整合。
治理封國需要具體的數據作為支撐,治政絕不能拍著腦袋瞎想。依靠各地抽樣調查的信息估算出的各項數字雖然并不準確,卻能夠起到至關重要的指導作用。
修洛特俯視著自己的封國,首先估算著具體的面積。
“此時我手中的湖中封國,約有三邦之地。東西大致為一百公里,南北超過一百五十公里,面積在1.5萬平方公里,約為十分之一個河南大小。”
修洛特的手指在地圖上摸索。他觸摸著藍色標記的湖泊,也估量著湖泊周圍綠色標記的平原。這些地方土地肥沃,地形平坦,大多都已被開墾成農田。
“這片土地是塔拉斯科王國的精華,中心是最為繁盛的帕茨夸羅湖區,北方還有曾經人口密集的奎采奧湖區,南方則是商貿發達的塔爾薩斯河北岸。在這個時代,人口總是集中聚集在水源地周圍,依靠河流與湖泊。在這1.5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便一度擁有百萬人口,占據塔拉斯科王國人口的六成。”
想到這里,少年王者再次仔細的查看地圖。他回想著所有匯聚的情報,粗略的估計封國的農田面積。
“在這片充分開發過的精華地區,被燒荒開墾過的耕地面積,約占整個封國面積的1/4到1/3,即0.40.5萬平方公里。”
“此時丁壯身高不足,步幅稍小。左右各邁出一腳為一步,一步長度在1.3米左右。一畝為240步長,1步寬,即為1.31.3240...嗯,405平方米。那么,一萬平方公里就大約是2500萬畝稍少。我封國中開墾過的田畝數量,在10001200萬畝之間!”
修洛特停頓片刻,用手中的炭筆快速計算。庫盧卡在旁邊觀瞧,偷學著殿下常用的奇怪數字。片刻后,少年王者就計算出封國的田畝。他看著筆尖的數字,精神為之一振,再繼續往下估算。
“封國大部分地區,都采用米爾帕農業,刀耕火種、寬距播種、再加上作物混種,沒有深耕翻土,施肥也極其有限。除了靠近湖邊數里內的沃土,大部分農田都需要燒荒與休耕...那么每個耕作季,能夠實際耕作的土地,就大約在...500多萬畝左右!”
修洛特算到此處,稍稍沉吟。他對田間的耕種一向很用心,習慣親自去田間查看,也時常召集老農詢問。
此時耕種的密度較低,玉米的育種也沒有到達后世的極致,加上菜豆、南瓜,每畝米爾帕的產量約為80多斤。因為玉米的營養稍低,每4畝地的產出,才能維系一名成年男丁一年的所需。而這個單位,修洛特就參考霓虹戰國時的數據,設為一“石”。一石約為320350斤谷物。
“我的封國約有500多萬畝農田。如果有充足的勞動力耕種,在此時的科技水平下,每年產量大致在130萬石。換而言之,嗯,我也是百萬石的大名了!”
少年王者的腦海中莫名地出現了這個想法。他忍不住莞爾一笑。這一次他下了大力氣規劃,重新厘定了田制,劃分出步、畝、石。然后依靠這些數據,組織起軍屯、民屯,自然所圖遠大,想的是立下封國根基的法度!
在沒有鐵質農具,沒有大型牲畜的條件下,一名農夫的耕種能力非常有限。在精耕細作的天朝,單靠人力,一名丁壯農夫大約最多只能耕作5畝。而鐵器能夠減少體力消耗,并翻土深耕。耕牛耕馬則能把這個數字至少擴大23倍。
所以,唐初一丁授田20畝,視為有效耕作的極限。有鐵器,有耕牛,北方平原一年一收,一人耕作20畝;南方水田一年兩收,一人耕作10畝。
在修洛特的封國中,一畝地的面積大致與天朝田畝相同,只是略小一點。而耕種的作物密度則只有天朝農民的三分之一到一半,耕種的農忙時間由于作物的多樣性,延長2倍左右。
這樣算來,一名丁壯最大的耕種面積,就在810畝左右。正常的年景收獲在22.5石之間,能夠供養兩名丁壯,或者供養一丁,其余作為貢賦和備荒積蓄。
正是依靠這些數據,修洛特才制定出軍屯和民屯的細節,并大致規劃出今后的賦稅水平,設想出進一步變法的方向。
軍屯每丁耕作10畝,收2.5石,余糧供給屯田軍出征。民屯每丁8畝,收2石,一半自養,剩余五分之三為貢賦,五分之二為村莊積蓄,即稅賦在三成左右。而青壯婦女耕6畝,收1.5石,老弱耕4畝,收1石,都是按此計算。算上農閑時的勞役,封國未來的稅賦程度,會和變法集權后的秦國相當。
“鼓勵耕作,興建水利;編戶齊民,獎勵生育;發展金屬農具,按軍功授田...封國土地,每二十石養十人,每十人出三丁。戰時三丁抽一,一百二十萬石則出兵六萬...”
紛繁的思緒從少年王者的腦海中閃過,又化作他嘴角的微笑。學習商鞅變法,模仿秦朝的耕戰體制,正是他未來的治政方向,只是還有細節需要理清。他繼續看向地圖,思考起封國的人口現狀。
“封國的最北方以勒曼河為邊界,以河口要塞為中心,往西南數十里就是奎采奧湖。這里也是聯盟水師停泊的地方。庫盧卡,你去河口要塞,見過我的父親了嗎?”
聞言,庫盧卡點點頭,接著詳細的回稟道。
“王上,我去見過副元帥。他坐鎮河口,已經把要塞修復一新,后勤安排的非常妥帖。傷員們也得到了救治,一些痊愈的武士開始陸續回歸軍團。周圍的潰軍都被收編消滅,鄉鎮村莊保持著順從與秩序,農民們都按時完成了春耕。只是,那里的祭司數目嚴重不足,貴族們被清理后,村莊就大多由村老們自己管理。”
“奎采奧湖周圍水源充足,土地肥沃。沿湖周圍數十里內,密布著許多村莊,也一度聚集了二三十萬人口。這里有數百萬畝被開墾過的農田,都是沒有樹根、除去石塊的熟地。”
聽到此處,修洛特點點頭。他站起身,背著雙手在大殿中踱步,陷入沉思。
封國北方的奎采奧湖區周圍,原本有四十多個大型村莊集鎮,人煙茂密,物產豐饒。只是北方歷經戰火,王國數次征發,軍隊戰斗不斷,鄉鎮也殘破的最為厲害。現在,東北的阿坎巴羅邦分割出去,成為特波波羅的封地,整個北方就需要重新整理一遍。而確定封國的區劃,就是新政的第一步。
少年王者思索半晌,立下決斷。
“猴子,提筆記錄。”
庫盧卡點頭應是。他取出一只細毛筆,蘸上墨水,開始歪歪扭扭的半寫半畫。
“重訂邦國縣制,劃分疆界和人口。勒曼河以南,華亞莫要塞以北,封國北方,東西一百五十里,南北五十多里,包含整個奎采奧湖區,半個薩卡普邦,設為一‘縣’。以河口要塞為縣治,就稱為河口縣。下轄四十多大型村莊,十萬人口,一萬丁壯。盡快編戶齊民,設立民屯!”
“縣?”
庫盧卡提筆書寫,畫出一串串小人和簡化的偏旁字符。接著,他的臉上浮現出疑惑。
“王上,縣是什么?與邦國有何不同?”
修洛特沉吟片刻,微微一笑。
“自治為邦國,直屬就是郡縣!”
接著,少年王者的目光從北方南下,投注在封國中心的帕茨夸羅湖區與盆地。這里有最為繁盛的王都,也是普雷佩查人神話中的宇宙中心。
“華亞莫要塞以南,阿帕欽甘邦以北,以山地河源為西界,以錫塔夸羅為東界,南北一百多里,東西兩百里之地,設為京畿,以欽聰燦王都為中心。下轄村鎮一百,二十多萬口,丁口及降軍約七萬。其中分為軍屯五萬人,民屯十五萬,都城居民約三萬。”
時至七月,阿維特許諾的兩萬降軍,已經在不久前趕到湖區腹地。他們一路在雨季奔波,從投降到現在缺糧數月,各個面黃肌瘦。此時,這些民兵降軍已經趕不上今年的春耕,他們的身體也需要調養。
修洛特只是派遣軍官與祭司,一邊把新到的降軍編組起來,一邊讓祭司們轉化并教導信仰。這些丁壯能夠在秋收時投入勞作。少年王者心中,還有著另一個等待考察的計劃。
“以伊瓦奇奧城南方數十里外的銅礦為北界,塔爾薩斯河為南界,東至錫塔夸羅山地,西至第一處南北向河流。南北百里,東西一百多里,整個阿帕欽甘邦以庫拉莫城為中心,設為庫拉莫縣,即紫草縣。下轄村鎮近百,二十萬口,丁壯四萬。嗯,盡快將當地的貴族封地查探清楚,好推行下一步計劃!”
阿帕欽甘邦的面積很大,大致可以按特征分為三部。稍北方有數個淺層銅礦,偏南處則有著大量的露天金銀礦,其實這里的礦脈深處也有銅礦支脈,金銀銅互相伴生。而最南方處靠近流經半個天下的塔爾薩斯河,有著許多因沿河貿易而興盛的小鎮。這是一片礦產富饒、商業繁榮的土地!
庫拉莫城就位于阿帕欽甘邦的最南方,位置稍稍偏西,是一座河邊大城。天下中南部的第一大河,塔爾薩斯河在這里擴展開來,形成寬闊的湖泊流域,也勾連著科利馬山區的邊緣。這座大城是著名的商貿集散地,來自米斯特克、薩波特克、特帕尼克、特科斯諸部的商人都在這里匯聚,共同組成了南方地區最為發達的城市之一。
而伊斯卡利的先遣軍團登陸在阿帕欽甘的東南,并沒有途經過庫拉莫城。這座城市因此得以在戰火中幸免,但同樣也保留了傳統的貴族統治。
庫拉莫的含義在普雷佩查語中是指紫草科的破布木,一種美麗的高大喬木,通常可到8米,擁有鮮艷的聚傘狀花朵。破布木在夏季花團錦簇,動人非常,極為受普雷佩查人喜愛。值得一提的是,破布木種子的含油量很多,是中美洲難得的油料來源之一。
思緒電轉間,修洛特再次走到巨大的木板前。他用手劃過精細標注的地圖,這北、中、南三縣之地就是湖中封國的核心。
在西征中,北方的河口縣和中部的京畿歷經戰火,塔拉斯科貴族們幾乎被完全清洗了一遍,失去了地方上的影響力。京畿的人口已經劃分軍屯、民屯,接受中樞直轄;而河口縣的人口處于半自治狀態,只要等新一批祭司到來,就會完全納入掌控。只有南方的阿帕欽甘邦,計劃中的紫草縣,沒有經歷過太多戰爭,在保留了絕大部分人口的同時,也保留了太多的舊貴族殘留。
想到此處,少年王者神色一冷。他用力按掌在庫拉莫城的位置上,眼神變得深邃。
“王上,下一步計劃是什么?”
看到殿下的動作,庫盧卡抬頭望來。他眼神靈動,小心地詢問到。
修洛特笑了笑。他伸手摸入懷中,取出一卷書冊,拍在面前的木桌上。而在書冊的最上方,正寫著工整的四個大字。
“軍功授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