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村長的家離趙東魁的家不遠。
走路也就四五分鐘的路程。
這還是要照顧輪椅上李薇薇的情況下。
要不然最多兩分鐘就能走到。
令劉星感到詫異的是,趙村長家雖然是土磚房,而且也很破舊,但人氣卻是比他新開張的鞋店還要高,此時此刻,大門口居然擠滿了人,而且在右側的偏門,還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跟著來看熱鬧的丁蘭,看到這一幕那是吃驚不小:“劉星,這謝忠全到底什么來頭啊!怎么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就有這么多人找他看病?”
一般情況下,在市里面德高望重的老醫生,家門口才會有這樣火爆的一幕的。而現在在老屋村這一個不起眼的土磚房門口,居然也看到了這一幕,真是有些始料未及。
李大偉跟李薇薇也是有些吃驚,不過沒有多說什么。
劉星見暫時還見不到謝忠全,當下無奈的回答了丁蘭的問題:“姐,事實上出現這一幕不是謝老的醫術高超,而是農村好多村民都有病,平時沒錢就拖著,甚至到死了都不愿意去醫院,現在有了謝老這樣的老中醫免費幫忙看病,他們自然是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要不是目前謝老的名氣還沒有傳開,只怕趙村長家門口四周都會是排隊看病的人了。”頓了一下,劉星又補充了一句。
這可不是在瞎說,而是說的事實。
像之前他的父親,腳的傷情那樣嚴重,還在家里面拖著不肯去看醫生。
究其原因,那就是沒錢,怕找醫生看病,最后將整個家給拖累了。
這在農村其實是一種悲哀,城里面的人肯本就體會不到里面的心酸。
丁蘭聞言,那是恍然大悟:“這樣說來,這個謝老還真是一個懸壺濟世的活菩薩了,但現在怎么辦,這么多人,我們見不到他老人家啊!”
“麻煩幫忙看一下薇薇,我進去問問情況。”李大偉聽到這話,訕笑說了一聲,就穿過排隊的人群,徑直來到了大門口。
本想用錢開路,買下第一個排隊的位置。
誰料到,這身形還沒有站穩,就被一個打著赤腳的莊稼漢給推到了一邊:“去!去!去!我都排了一個小時的隊了,你憑什么插隊。”
“就是,就是!我家那位還等著謝老開藥方抓藥救命呢!”這是一個大娘不滿的聲音,在說完話的同時,還朝李大偉丟了一個白眼。
其他排隊的人一時間也一個個指責了起來,聲音那是一個比一個難聽。
李大偉看到這架勢,只得灰溜溜的回到了李薇薇的身邊,臉上有著沮喪之色。
畢竟他真的沒有想到,他在趙村長家的大門口會遭到這樣的待遇。
丁蘭看著忍不住笑了笑,眼見李大偉臉黑的要死,當下連忙將臉撇向了一邊。
劉星可沒有去管李大偉的臉色,該笑還得笑,他見蘭蘭此時拿著一個藥罐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劉星哥!”蘭蘭看到劉星,那是開心不已,小臉上有著甜甜的笑容。
這讓李大偉有些吃驚,但也沒有多說什么。
“你最近過的蠻不錯的嘛!”劉星伸手摸了摸蘭蘭的俏腦袋:“你爺爺呢!我找他有事。”
“他在屋里替人把脈看病。”蘭蘭笑著將藥罐放在了屋檐下:“你要找他的話,那直接進去就是,這是爺爺說的,他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是嗎?”劉星聞言那是欣慰不已。
李大偉卻是有些吃醋了。
這什么跟什么啊!
他可是堂堂廠長,待遇竟然還不如一個農村放牛娃。
丁蘭看著李大偉的表情笑了笑,上前揮手跟蘭蘭打了聲招呼:“你就蘭蘭吧?哎呀這模樣真俊俏。”
“謝謝姐姐,你是…”蘭蘭疑惑的抓了抓頭。
“我姐姐丁蘭,這次來這里呢!是因為她病了,所以才來找你爺爺的。”劉星見周圍好多村民都在看著,指了指李薇薇連忙道出了來意。
“那你讓你的朋友跟我來吧!”蘭蘭在明白過來后,笑著就帶路走進了大門。
“好!”劉星朝李大偉招了招手,帶著丁蘭就跟在了后面。
李大偉見劉星一兩句話就搞定了他搞定不了的事情,那是郁悶的推著輪椅上的李薇薇跟在了后面。
好多村民見狀,一個個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了起來。
就在他們要再次出言指責李大偉的時候,站在大門口的蘭蘭回頭了:“你們看什么看,劉星是我哥哥,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爺爺的朋友,不服氣的你們可以走,要想在門口鬧事,等下我讓我爺爺不給你們看病。”
這話一出,威懾力那可十足。
原本喧雜熱鬧的大門口,此時變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蘭蘭很滿意這一幕,拉著劉星就往屋內走。
丁蘭笑了笑,連忙跟在了后面。
李大偉見狀,連忙一頭冷汗的推著輪椅上的李薇薇緊隨其后。
他這才知道,劉星這小子不管在哪都受歡迎,至少比他的魅力要高多了。
一行人在蘭蘭的帶領下,很快來到了東面的一間偏房。
偏房中,桌上、床上、地上到處都是中草藥,有些還未處理堆積在了一起。
而謝忠全此時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給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嫗把脈,撫須沉吟間在得出結果后,拿出毛筆就寫起了藥方。
蘭蘭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然后乖巧的站在一旁等著。
劉星看向了藥方上的字跡,見字跡大氣磅礴,鐵畫銀鉤,那是不由呆住了。
就是見過世面的李大偉,也被謝忠全的這一手毛筆字給驚到了。
但他驚訝的表情沒有寫在臉上,而是故作淡定的看著。
片刻之后,謝忠全的藥方寫完了,他在仔細的查看了一下后,就交給了老嫗:“您的病是體寒腎虛所致,按照我的藥方去大藥店抓藥吧!醫生看到我的藥方,就知道藥量跟禁忌了,現在我跟你解釋也沒用,因為你也聽不懂。”
“好!好!”老嫗連忙接過藥方,開心的笑的眼睛都瞇完了:“請問一共多少錢啊?”
“我就給你開了一個藥方,哪能收錢啊!您回去吧!”謝忠全撫須笑道。
“那太謝謝您了。”老嫗朝謝忠全躬了躬身,拄著拐杖轉身走了。
門口排隊的一個中年村民,見狀想坐在謝忠全的面前看病,卻是被謝忠全給制止了:“麻煩你先出去一下,我的朋友來了,稍后在給你診斷吧!”
“好!好!”中年村民雖然很有意見,但最后還是答應了下來,退出了偏房,在外面安靜的等著。
謝忠全轉頭看向了劉星,臉上有著笑意:“今天不是你鞋店開張嗎?怎么有時間來看我這把老骨頭了?”
“是這樣的,她剛才在我那里犯病了,差點沒把人給嚇死,所以就帶過來看一下了。”劉星指了指李薇薇說道。
“哦?”謝忠全看了一眼李薇薇,接著皺眉撫須道:“你過來一下,我給你把把脈。”
“嗯,”李薇薇連點頭。
李大偉聞言,連忙推著輪椅上的李薇薇走到了謝忠全的面前。
“咦?你的病…”伸手給李薇薇把脈的謝忠全,突然間瞪大了眼睛:“不對!你的病不是新疾,而是六歲那年發高燒導致的后遺癥,而且在半個小時前,你曾經站起來了,是與不是?”
“嗯,嗯!”李薇薇見謝忠全這樣厲害,那是連點頭。
李大偉也是錯愕不已,因為謝忠全說的居然全對,這簡直太恐怖了。
而且他也知道這個謝忠全絕對沒有問其他人。
畢竟之前發生的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更加不可能這樣快有人傳到謝忠全的耳中。
再這樣的情況下,謝忠全憑借中醫的望、聞、問、切料事如神,這可顛覆了他對中醫的認知。
劉星笑了笑,但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畢竟謝老的醫術很厲害,這在他心中早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唉!你這孩子命苦啊!”謝忠全放下了把脈的手:“你父母今天來了嗎?”
“他就是我爸爸。”李薇薇指了指李大偉。
“是嗎?”謝忠全看著李大偉的眼神變得嚴肅了起來:“你這個父親是怎么當的,為什么你女兒的病情這樣嚴重了,到現在才想起醫治?”
“她以前也沒有今天這樣的癥狀啊!再說了這幾年全國的好醫院我都帶薇薇去了,治療那是一點效果都沒有,不是您說的那樣不聞不顧的。”李大偉連解釋。
“是這樣的,爺爺。”李薇薇跟著說了一句。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為什么不經常帶著你的女兒出去走走,哪怕周末帶她出去曬曬太陽也好,現在到了這種地步,你再來找我,能有什么用?”謝忠全聲音變得低沉了起來,而且帶著責問之意。
這讓李大偉有些不安:“您的意思是?”
“她的雙腿血脈已經徹底的堵塞了,之前站起來走路,絕對是受到了什么大刺激,這要是在坐在輪椅上,只怕這輩子再也站不起來了。”謝忠全輕嘆一聲回道。
“這不可能的。”李薇薇根本就不相信謝忠全的話,雙手扶著輪椅的把手想站起來,但下一秒她的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
因為她這才發現,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了,要想站起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
“爸,爸!這是怎么回事啊?”李薇薇驚恐的喊道,眼眸中隱隱有淚水在打轉。
對于她來說,今天所發生的的一切,那就是從地獄來到了天堂,然后在從天堂跌入了地獄。
這種巨大的落差,使得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李大偉也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幕,他失聲抓住了謝忠全:“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啊?”
“你不要問我,你要是對你女兒關心,多陪陪她,根本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一幕,也許在高燒退了之后,她就能站起來,而現在…”謝忠全輕嘆了一聲,接下來的話說不出口了。
李大偉聞言,腦袋那是嗡嗡作響。
他本來想罵謝忠全是庸醫的。
但話到嘴邊卻是怎么都說不出來。
不是怕謝忠全,而是此時此刻,他心中全都被內疚給填滿了。
因為謝忠全說的對,他這幾年根本就沒有時間陪薇薇。
別人放假的時候他在辦公室加班,別人過節的時候他在開會,別人過年的時候他在酒桌上跟客戶談訂單。
屈指算下來,他一年陪薇薇的時間不超過十天。
這還是這兩年。
要是放在前幾年衡水酒廠生意好的情況下。
他甚至一年到頭難得去陪薇薇一次。
本以為等衡水酒廠走上正軌了,他有的是時間陪薇薇。
哪里想到,現在等來了卻是薇薇的噩耗。
“那我賺那么多錢還有什么意義啊?”
“那我要衡水酒廠這個廠長的位置有何用?”
李大偉想到這些年對李薇薇的虧欠,情緒那是再也繃不住了,在慘笑一聲后,就失聲痛哭了起來。
他這才知道,當初將同事當墊腳石踩著上位,其實就已經給薇薇埋下了大隱患。
他這才知道,他的不折手段,最后的報應沒有降臨在他的身上,而是降臨在了他女兒李薇薇的身上。
要是人生可以重來,他絕對不會在選擇走老路。
然而…
他的人生不可以重來。
一旦選擇了,他就必須承擔后果。
“為什么會這樣啊?為什么啊…”
李大偉抱住了李薇薇,哭泣的像個孩子。
“爸!”李薇薇也哭了,哭得很傷心。
兩父母抱在一起,讓周圍看著的劉星、丁蘭、謝忠全、蘭蘭無不動容。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李大偉在聽到李薇薇的診斷結果后,只怕那是真的傷心了。
要不然想他堂堂一廠子長,那是絕對不可能在這么多人面前失態的。
丁蘭的鼻子有些酸,她實在不想看下去了:“我先回去了,你給我做的鞋子我會拿走,等以后有時間了,我在帶牛連芳來找你玩。”
“好!”劉星點頭,目送丁蘭離開。
李大偉這時也回過神來了,他收住了哭聲:“謝老,我知道您的醫術很厲害,我求求您了,求求您想想辦法救救薇薇吧!”
說完這話,他居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謝忠全撫須直搖頭:“事已至此,何必當初呢!”
“我…”李大偉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謝老,您要是有辦法,就幫薇薇一下吧!她實在有些可憐。”劉星見狀幫忙說了一句。
“我也想幫啊!但你看我這…”謝忠全指了指偏房:“這個環境,要醫療設備沒有醫療設備,要藥物沒藥物的,你叫我怎么辦?”
“也是。”劉星訕笑。
治病救人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行,它還需要高超的醫術,還有過硬的硬件設施,以及各種充足的藥物。
“所以你還是趕緊帶你女兒去大醫院就診吧!也許有醫生能夠治好也說不定。”謝忠全伸手拍了拍李大偉的肩膀,起身帶著劉星就走出了偏房。
蘭蘭見狀跟在了后面。
偏房中。
此時此刻只留下了李大偉跟李薇薇兩個人。
他們父女相對而望,抽噎聲漸漸止住了。
等安靜了下來后,李大偉開口了:“薇薇,你說現在咱們該怎么辦?”
“當然是回去了,我的雙腿本來就不抱治好的希望,所以你不必過分的自責了,不要忘記了,衡水酒廠的幾千員工,都還等著你去拯救呢?”李薇薇輕聲回了一句。
這話很明顯就是反話。
讓聽者李大偉感到莫名的心酸,心中更加的內疚。
他這才發現,他這個十二歲的女兒心性很成熟,至少不是同齡人能夠比較的。
當然了,這也跟他這個父親的不負責有關。
想到這,李大偉忍不住長嘆了一聲:“薇薇,我決定了,辭去衡水酒廠廠長的職務,帶你去拜訪全國各地的名醫,哪怕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你說真的?”李薇薇的眼角又有淚水開始浮現。
“真的,我活了大半輩子,現在才看明白,名望權利那全都是過眼云煙,只有自己身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李大偉苦笑了一聲:“只可惜現在才明白,已經晚了。”
“不!不晚。”李薇薇哭了。
感動的哭了。
跟之前的傷心哭泣可是兩個意思。
李大偉抱了抱李薇薇,推著輪椅就走出了偏房。
就在要找到謝忠全跟劉星道別,他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趙村長家門口的空地上,居然在這段時間停滿了各種小轎車。
而且看小轎車上的牌照,一個個的身份都不簡單。
“這是怎么回事?”李大偉疑惑不已。
李薇薇也有些錯愕,畢竟趙村長家可是窮鄉僻壤之地,按道理不可能出現這樣多的小轎車才是。
就在要去找劉星尋找答案。
在右側五百米的草地上,他看到了好些陌生人聚在一起。
而圍住的人,居然是謝忠全跟劉星,還有蘭蘭那個俊俏的小女孩。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除了劉星外,所有人都直呼謝忠全為‘姜神醫’。
“這個外號我怎么聽著那樣熟悉?”李大偉在回過神來后不由抓了抓頭。
“爸,您忘記了,三年前王叔叔給我們介紹了的那位醫生,不就叫姜神醫嗎?您還說姜神醫是湘南、湘北兩個省的醫學泰斗,要是我們能見到他一面,那站起來那都不是事,只可惜他老人家神龍見首不見尾,那次我們沒有見到。”李薇薇提醒了一句。
“那你說…眼前的謝忠全,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姜神醫?”李大偉看向了李薇薇,眼眸中有著激動。
“我哪知道,您要想知道答案,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嗎?”李薇薇揶揄的回道。
“也是!”帶著忐忑的心情,李大偉推著輪椅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