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街角咖啡店
哪怕是白天，辦公室里也打著慘白的燈光。
一個又一個的隔斷，將辦公室的大半區域，分成了一個個小盒子，每個盒子中間，都有一臺未聯網的臺式機電腦，一臺電話。所有的人都忙忙碌碌，走來走去，有的在打字，有的在打電話，有的在交換文件。陸辛的工位便在最中間，隔斷上掛著最佳員工的獎勵錦旗。
上午的繁忙工作，都已經處理好，陸辛直起身，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
在這種環境里呆久了，總覺得壓抑氣悶，更何況還總是有那么多繁鎖的東西要處理。
“小陸哥現在忙嗎？”
一個聲音響在了陸辛的身邊，陸辛抬頭，發現是辦公室里新來的小年青呂誠，他穿著得體，留著精神的短發，很有陽光氣質，這時候卻正苦著臉，道：“主任安排我整理這一批文件，可是我理來理去，總是理不清楚，時間快到啦，小陸哥你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
“可以。”
陸辛笑著答應了下來：“我現在正好也沒事。”
“謝謝小陸哥，你人真是太好了！”
陽光小伙一臉的感激，急忙來到了陸辛的電腦桌旁邊，一個教，一個學。
周圍的隔斷里，投來了許多不滿的目光，還有一些壓得極低的竊竊私語聲。
“自己的工作就累夠嗆，還要教別人。”
“大家都是一樣的工作，也不怕教會了別人，自己被踢出去。”
“…”
陸辛在許多人不滿的目光，幫呂誠整好了文件，在對方的道謝聲中擺了擺手。
雖然在這個壓抑的辦公室氛圍里，大家都很緊張，但陸辛做事一直有自己的原則，能夠幫別人一把的，就幫一把，紅月亮事件讓世界產生了變化，但做人的品格還是要有的。
“陸辛，你過來一下，主任叫你！”
有人遠遠的喚了一聲。
“來了！”
陸辛放下了咖啡，起身向主任的辦公室走去，在這里，他看到了胖到兩邊腮幫子都要垂下來的主任，對面的沙發上，還坐著一個戴了墨鏡，身上穿著得體西裝的短發女人。
“小陸，這里有份文件，你現在幫我送到清江路的街角咖啡廳去！”
主任沒有多說廢話，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
送文件，應該是行政組或是雜務組的人過去，輪不到自己來做。
但陸辛還是沒有推辭，點頭道：“好的。”
然后他拿起了文件，向著主任與沙發上的短發女子點了點頭，便走出去了。
他一離開房間，主任立馬變了一個笑臉，殷勤的向著短發女人道：“陳組長，您說的事情已經做好了，您放心，我不多問，也不多想，只是您剛才跟我說的那個項目…”
“請放心，這個項目不會給你的！”
短發女人站了起來，輕輕拉下了墨鏡，聲音很溫柔的說著。
主任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然后就在這時候，看到了這個女人的瞳孔。
她的瞳孔像是在旋轉，隱隱發紅，似乎變成了兩輪紅色的月亮。
“不要記得我來過，也不要記得安排他做過什么事！”
短發女人輕聲說著，聲音輕柔，然后她戴上了墨鏡，轉身出門。
主任陷入了片刻的迷茫，數秒之后，他清醒了過來，仿佛什么也沒發生，繼續忙碌著。
陸辛在環城高鐵的車廂里，握著扶手，暈暈欲睡，本來他上車的地方靠近始發站，還是有位子的，但是他看到了一個孕婦上了車，就將位子讓給了她，自己在車上站了半個小時。
車廂里的燈微微有些閃爍，妹妹懷里抱著拼湊的小熊，沿著車廂頂爬了過來。
她在陸辛面前，倒吊了過來，蕩秋千似的一晃一晃。
陸辛目不轉睛，裝作在在聚精會神的看旁邊一位穿著兜臀短褲的精致女孩那雙美腿。
妹妹自己玩的更開心了，晃的越來越強烈，車廂出現了微微的扭曲聲。
幸虧列車行駛的很快，晃晃蕩蕩，這點扭曲聲被掩蓋了。
“哥哥哥哥，你快看，那個胖子好傻…”
妹妹瘋玩著，忽然指著不遠處一個站著睡覺，還流口水的胖子，向陸辛笑著。
“不要跟我說話…”
陸辛仍是強迫自己專心的看著美女那雙腿，牙縫里擠出了一個微不可察的聲音。
“我在外面不能看你，更不能與你說話，會被當作神經病的…”
“嘁，沒勁！”
妹妹故意挑弄陸辛，見他不上當，感覺有些無聊了起來。
“那你自己小心，這一次你去的地方，有問題呢！”
她說著，還不等陸辛接著詢問，她“咯咯”笑了起來，猛得順著車廂向前跑去，經過了那個站著睡覺的胖子身邊時，她忽然用手在胖子的臉上掐了一把，然后爬向了遠處消失不見。
那胖子猛然驚醒，大叫道：“誰在摸我？”
周圍人看著周圍一米之內完全沒人的胖子，眼神古怪。
陸辛也加入了圍觀的人群里，向胖子投去了看精神病一樣的眼神。
下車時，陸辛發現這里已經靠近了外墻。
這里的建筑，都已經變得有些破舊，可以看到那足有十米多高的城墻，在建筑上投下了深深的陰影，雖然經過了三十年時間，城外那些游蕩的瘋子，已經大部分得到了清理，但住在了城里的人還是不敢大意，每年市政工作的重點，都是繼續加固，修繕這些高大的城墻。
來到了街角咖啡店時，他發現這里環境很陰暗。
周圍的老樓與平房里，似乎都已經空了，看不到半個影子。
門前有不少垃圾，像是被風吹過來的，也不知有多久沒人打掃過。
靠近了這里，也不知為什么，會有一種壓抑的感覺。
陸辛下意識的不喜歡這里，但已經答應了主任，便還是拿著文件袋走了進去。
“第十三號被觀察者已經進入目標區域了！”
距離此地并不遠的一處高樓之上，足有十幾個觀察人員，已經擺放好了各種儀器，在高樓周圍，還有一些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戰士隱藏在暗中，緊張的提妨著周圍的一切。
那個短發女人也在辦公人員之中，她手里正拿著一份文件，上面是黑色的鉛字：
“目標代號：街角咖啡館。”
“行動目的：檢測十三號被觀察者成為精神師的潛力及具體能力。”
“潛在風險：咖啡館已經確認為一級精神污染區。
具體表現為：
靠近咖啡館的人，會不由自主被它吸引進去。
進入過咖啡館的人，會在三天到五天之內死亡，死亡原因多為自殺。
據分析，應在咖啡館內受到污染，以至產生了嚴重的抑郁情緒。”
“…”
她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問身邊人道：“預備支援可準備好了？”
工作人員點頭，向著隔壁房間指了一指。
通過兩間房間的玻璃隔斷，可以看到，一個穿著洋裙，像木偶一樣的精致女孩坐在那里。
在陸辛進入了咖啡館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種溫馨而熱鬧的感覺。
外面的街道以及屋子里，顯得空空蕩蕩，一片冷清。
但這個咖啡館里，卻坐的滿滿都是人，甚至有種人滿為患的感覺。
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笑容，有人低頭親密的交談，有人獨自坐在窗邊，一邊喝咖啡一邊看著一本書，有人瞇著眼睛，專心的享受著一個美味的三明治，店里飄著一首舒緩而古老的音樂，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讓人恍惚之間，似乎回到了紅月亮災變之前的那個世界…
陸辛穿過了人群，來到了吧臺前，向吧臺后面那個穿著精致圍裙的服務員點了點頭。
“有人讓我把這份文件送過來。”
主任沒說具體送誰，所以送到吧臺，應該就可以了。
“謝謝。”
服務員一點也不在意什么，只是笑著答謝，然后倒了一杯咖啡，推到了陸辛面前。
“這個…”
陸辛想說，自己沒打算留下來喝咖啡。
不過，這咖啡聞著，似乎挺香的，和自己在公司里喝的廉價咖啡完全不同。
“跑這一趟，辛苦了，這是我請你的。”
那服務員笑著，臉上帶著一種讓人感覺非常舒服的善意。
陸辛心間稍緩，倒一時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然后也就在這時，他眼神微微一僵。
服務員精致的圍裙后面，忽然伸出了一條粗大而丑陋的觸手，緩緩的伸到了陸辛的面前，那觸手頂端，皮肉慢慢開裂，忽然便有一顆硬幣大小的黑色軟體，滑進了咖啡之中，陸辛低頭看去，那軟體看起來像是一顆卵，又像是一只眼睛，黑色的瞳孔在杯子里看著自己。
咖啡瞬間變得更香了，一絲一縷，都有著驚人的誘惑力。
服務員也笑得更親切了，輕輕將咖啡往陸辛面前推了推，示意他享用。
“不用了，謝謝。”
陸辛客氣的拒絕，像是什么也沒有發現一樣，轉身向外走去。
走到了門口時，他回頭看。
便見整個店里的人，都已停下了自己的動作，齊齊的，木訥的，呆滯的看著他。
他忙轉過了身，身子發僵，越走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