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飛越群星(第一卷完)

　　漆黑的“水面”上，有光輝閃動。

　　一道耀眼的光輝，穿越了無窮時空。

　　比晨曦更耀眼，比正午太陽更刺目。

　　大日的光芒也無法媲美，星海的璀璨也不及其絢麗，就算混沌釋放的光流也為之遜色。

　　這超越凡俗的光芒，也許只能用“天之光”來形容。

　　天之光芒飛越，向“上”遠離著當前的世界。

　　這是諸天的“飛升天光”。

　　它穿梭漆黑的時空層面，沒有任何力量能將之束縛。

　　它雖是光芒，速度卻遠超光速，抵達一個無法想像的層次。

　　時間在重量與速度下，會進行改變，越大的重力、越快的速度，相對時間就越慢。

　　眼下“天光”近乎無限的速度，讓時間無限的膨脹，外界億萬年過去，內部也只是一個瞬間。

　　在光芒中，時間的流逝被凝滯，比起任何一次眨眼都短暫，任何“乘客”都無法察覺這趟旅途。

　　就連光芒中的白發男孩，也無法感受到旅途間流逝的時光。

　　即使他睜著眼睛，注視外邊，金眸中也無法映出任何事物。

　　因為時間在此被暫停。

　　如果男孩能深入混洞，在混洞視界內部，找到因無窮大重力而永遠活在一瞬間的存在，或許能和他有共同語言。

　　在佛門，這被稱為“無間”，是一種真實意義上的時間凝滯。

　　相傳就有大能，模仿混洞視界開辟一方天地，稱為“無間煉獄”，用以鎮壓世上最邪惡的惡徒。

　　在這種況下，連光都凝結，不可視、不可思、不可想。

　　但很神奇的，白發男孩那不能動彈的眼眸，似乎有什么微微一閃。

　　那一瞬間，他彷佛沒有受到時光凝滯，露出某種“有神”的目光。

　　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目光”本身，也已經被凝滯。

　　但這也是可能的，因為男孩的真身，是一名仙人。

　　“路遙”被飛升天光接引后，確實陷入時間停止。

　　若他是普通人，那至普通的修行者，他大腦與神魂儲存的記憶，恐怕是一個恍惚，人就從武道世界來到諸天。

　　但“路遙”的時間停止，“玉微”卻不受影響。

　　仙人的特性，無視了時光。

　　一個飄渺的意識，在無窮膨脹的時間中向外輻射，“看”見了外界。

　　仙人真我運轉，超脫了載體，斬去自己與外界時序的聯系。

　　他將瞬間的定義改變，變化成萬年，在外界時序變化的時候，自己創造了獨立的時間軸，重新改變了時間流。

　　于是，他在超光速的世界獲得了感知。

　　“這就是⋯飛升天光？”玉微在天光中甦醒，向外彌散著感知。

　　仙人真我運轉，讓玉微看見了光芒。

　　他看見光芒之外，那靜止的世界。

　　從天光外，光芒穿過的一切都變成畫面，投入他的意識。

　　但這些畫面都是靜止的，或者說是來自“過去”的光芒。

　　超光速的天光，比起武道世界剛“出發”的光更快，在看見的時候，就已經離開“現在”不知多遠。

　　玉微也不在意，他承著天光，俯瞰過去，凝視一幕幕靜止的畫面。

　　從外界，玉微看見光芒從天福城的武府廣場升起。

　　他看見光芒遠去，沿途穿過了萬事萬物，好似不與任何存在交互。

　　天福城、太平府、華州、中九州以至整個星球，很快就出現在眼前。

　　武道世界的星球在玉微眼中縮小，越來越遠，露出漆黑的宇宙背景。

　　天光向上，玉微的視野后退，很快看見一片空蕩蕩的黑色虛空。

　　這從月亮、隕石帶、宇宙塵埃到背景輻射都消失，完全真空狀態的地方，正是“三昧神風”肆虐過的地方。

　　縱橫上億里虛空，連一個原子都沒有留下，甚至經過的光波都被打包帶走。

　　看著這片干凈但虛空，玉微尚有閑心思考道：

　　“不愧是我，吃的干干凈凈。”

　　在玉微念動轉動間，天光繼續前行。

　　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扁扁的行星系，以一顆大日為中心，群星圍繞。

　　但從這星系散發的光芒，已經被遮蔽，放眼望去只余狂風。

　　呼嘯的三昧神風籠罩整個行星系，遮蔽了大日，已經席卷至外圍星球。

　　但如今，號稱“無法停止”的神風終于不再流動。

　　那超光速的狂風，在天光面前等同靜止，像藝術家雕出的立體風景。

　　天光掠過，平淡穿過神風，封鎖時空的神風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神風理應吹動一切，連量子領域的虛空、膨脹的暗物質的不能例外，卻無法動搖天光。

　　玉微凝望這一幕，心底一凝：

　　“連三昧神風也對其無效，這飛升天光很厲害啊。”

　　毫無疑問，這和武道世界不同，是玉微真正需要提防的“仙人手段”。

　　在心中暗自提起防備，玉微繼續看著天光前進。

　　在仙人真我自行定義的“一秒”內，天光已經脫離了這個行星系。

　　離開三昧神風的范圍，外界無窮星辰的光芒重新亮起，從四面八方照射而來。

　　群星璀璨，星耀如海，億萬星辰綻放無量星光。

　　無數星光中，甚至有的來自“過去”，屬于武道世界反射出來的光輝。

　　天光超越正常的時間流逝之上，如今沖出星系，很自然就追上“過去”的光芒。

　　玉微意識一動，觸碰到一些星光，看見星光內的信息正是“武道世界”。

　　星光內“反射”了前幾日的武道世界，像一面鏡子，倒映出尚未被神風覆蓋，山明水秀的武道世界。

　　玉微強大的信息處理能力，還能在光芒中分析出“過去”的一切，看見當時仍在行走的人們，看見依然存在的幽州天元山脈。

　　數日之前從武道世界反射的光芒，在玉微心中描繪出過去的世界。

　　他甚至在周邊，捕捉到一縷“月光”。

　　來自久遠以前，月亮發出的月光。

　　月光反射著大日的光芒，向虛空傳遞自己的光輝畫面。

　　那是過去月亮還沒爆破，還能發光時的場景，一輪銀白圓月閃耀，向虛空宣告自身存在。

　　玉微呢喃自語：

　　“仔細想想，還沒認真看過這“月亮”的模樣。”

　　玉微看著坑坑洼洼的月面，思索這藏著無數神人神魔，在武道世界有著龐大影響力的天體。

　　在審視中，他有所思：

　　“確實和神州的月星有幾分相像⋯。”

　　話還沒說完，這縷“月光”也飛速后退，消失在視野的彼方。

　　天光不因玉微的思考而停止，光芒穿過這片星光范圍，投向更高更遠的地方。

　　以宇宙來說，他就像往“天空”飛升。

　　在光芒下方，一個個行星系在玉微眼底閃現。

　　連帶那些行星系發出的光，也映入玉微眼簾。

　　幾十萬年發出的星光，幾億萬年前發出的星光，盡數展現在他眼中。

　　偶爾甚至有屬于“超新星”的光芒炸開，證明一顆恒星的終末，爆發成無數光流，刺眼到極致，使玉微都不由眼前一白。

　　還有一片純粹漆黑的混洞，連光芒都吞噬，讓玉微仙人真我閃過無窮危機感。

　　就算是仙人，落入混洞中也有殞落的可能。

　　但天光一概無視，從一切事物上穿過，甚至大咧咧的從中穿過一顆混洞，在從視界另一端穿出。

　　玉微看著它穿過混洞，無視視界中龐大重力的時間牢獄，在一個無法描述的奇異點旁一轉，輕松的繞出來，連內部的乘客都沒有一點影響。

　　“⋯！？”

　　這讓玉微驚訝了一番，對于天光的層次有了新的猜測。

　　他原本還有些看清天光，認為它被藏神法瞞過，如今卻重新思考了一番。

　　玉微默默道：

　　“果然是能穿越宇宙的光芒⋯”

　　在玉微的凝神注視中，天光一路橫穿行星系、掠過恒星、無視混洞。

　　天光向上，遠離這個世界，于是森羅萬象都在后退，飛速的縮小。

　　無數小小星系變成光點，然后匯聚在一起，變成億萬行星系構成的“天河”。

　　天河此時凝滯不動，但整體帶著一股動感，似乎正在旋轉，原來是一處懸臂。

　　總共三條懸臂，帶動千億恒星，構成徐徐轉動的星系。

　　就連光也要飛個幾十萬年的浩瀚結構，星體匯聚的最大結構“恒星系”！

　　但看見這個星系，玉微卻目光一閃。

　　他發覺一道筆直的“裂口”，貫穿了整個星系。

　　那龐大的裂口，長度足有數十萬光年，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氣機，和恐怖的鋒銳感。

　　玉微若能操控身軀，此刻恐怕會深吸一口氣，驚訝的瞪大眼睛：

　　“那是什么？”

　　他驚訝了一瞬，但理智并未被震走，立刻開始分析劍痕。

　　還不待他細看，光芒又是一個加速。

　　已經加速到難以想像速度的天光，居然再一次提速。

　　這一次，連玉微的仙人真我都跟不上了。

　　玉微感到一股怪異的“空虛”感，就像魚兒掙脫水面，隱隱有突破什么阻礙的感覺。

　　然后，被貫穿的星系在眼中縮小。

　　剛離開星系的路上，似乎有無數小小白點，正向著武道世界的方向移動。

　　天光在星系間穿梭，還不知不覺和它們擦肩而過，但天光飛的太快，玉微只能隱約看見幾個小點移動，就一連越過幾個星系。

　　一個、兩個、十個星系飛速后退。

　　再來是千個、百個星系。

　　就連眾多星系匯聚的星系群，很快也在眼中變成小小的星盤。

　　巨大的星系群，若把星系當作一棟大樓，住著幾千億戶螞蟻般的恒星，那星系群就是一個小區。

　　可在天光飛掠下，小區也變成螞蟻窩，縮小消失在眼底。

　　上億光年的星系團變成云朵一樣的小區塊。

　　兩個緩慢融合的超星系團變成兩個星光無數的乒乓球。

　　最后，一片充斥星光圓球出現，展現上百億光年的浩瀚。

　　就連玉微，都為之失聲。

　　人類所能想像的“龐大”，在此已經失去意義。

　　那，正是可觀測宇宙，天地開辟的光芒所及之處，宇宙被點亮的區域。

　　就連曾經的天庭，都沒有多少人看見這一幕！

　　物理宇宙的上限，屬于可察覺寰宇的整體姿態！

　　天光漂浮在星光圓球上，自顧自閃爍。

　　超越第六宇宙速度之上的光芒，掙脫了星系的束縛，脫離了星系群的引力范圍，最終超拔可觀測宇宙。

　　在玉微失聲之際，“天光”再向上一躍！

　　玻璃珠一樣的世界消失。

　　恍惚間，玉微似看見小小的“玻璃珠”外，有一片無邊黑暗，黑暗中又有無窮玻璃珠。

　　玉微愣愣道：“這就是⋯宇宙？”

　　最終的最終，這充斥無數玻璃珠的“玻璃珠”和黑暗的畫面，變成一個小小的池塘。

　　一道光芒，飛快離開這個池塘，飛往水面之上。

　　但離開了“水面”，玉微卻無法理解之后的事情。

　　“眼”中再無物可見。

　　或者說，涌現的事物太過浩大、太過無窮！

　　那是難以理解的漆黑，就算讓宇宙每一個粒子來紀錄，將浩大宇宙燒盡都無法描述其一的存在。

　　玉微意識陷入絮亂，一時間，只想到一個詞匯：

　　無限！

　　接接著，他眼前一黑。

　　“什么？”在疑惑的呢喃中，玉微的意識落入混沌。

　　仙人真我，再也無法感受到外界，只能感到一陣暈眩。

　　本應能容納一整個文明信息的思維，就像被灌注無限的信息，完全無法理解，因此陷入混亂。

　　就像被仙道信息沖刷的通乙，如今玉微也體驗到那種感受。

　　如果通乙昏迷中有知，是否會對他說一聲：“你也有今天！”

　　無邊信息沖刷下，玉微毫無抵抗的昏了過去。

　　有限之物，豈能窺探無限？

　　見到太過浩瀚之物，玉微的真我為求自我保護，只好讓自己“斷電”。

　　意識斷線，好像又經歷了一次死亡。

　　觸之不覺，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感之不存。

　　純然的虛無，占據了玉微的一切。

　　感受不到自我，感受不到存在。

　　似乎從宇宙誕生到宇宙終結一樣漫長，又似乎比眨眼的瞬間更短暫。

　　不知過了多久，玉微的意識緩緩回歸。

　　同時，“路遙”的身軀也開始活動。

　　在“路遙”的一眨眼間，他來到新的世界。

　　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