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沒有對與錯的沖突
深城的天空比京城要干凈一些，張凡打開窗戶，雖然沒有聞出香甜的味道，但是還是忍不住多深呼吸幾口，至少不是那么刺鼻。
“小凡，起床了。”張蓁蓁的聲音這時透過酒店房門傳了過來。
張凡穿好衣服去開門，她和王佳佳都已經是出門時的打扮。
張蓁蓁注意到了張凡眼角的眼屎，伸手半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不耐煩的說道：“快點去把臉洗干凈了，我們好下去吃飯。”
在看到他一邊洗臉，一邊照鏡子，又忍不住踢了一腳他的小腿，催促道：“麻利點，我們爭取一天把所有事情辦完，讓你明天就能回學校上課，大一不是大四，可不能松懈，更何況還是在青木大學。”
王佳佳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笑著打趣道：“蓁蓁，你現在才像一個姐姐。”
昨天的她在張凡面前就跟耗子遇到貓一樣。
“那是。”張蓁蓁得意的昂起了下巴。
以她對自己這個弟弟的了解，剛剛起床的他是最為慵懶的時候，根本提不起勁來收拾她。
張凡對著鏡子里大帥哥露出自信的笑容，轉身對著站在他身后的兩女說道：“走吧！”
“我給小鋼炮的朋友打一個電話，讓他把東西送過來。”王佳佳邊走邊說。
“會不會太早了？”張凡問道，麻煩別人的事情總不能要求過多。
“不會，他是早起鳥。”
說罷，王佳佳就拿出手機撥通了王宗仁朋友的電話。
事實也是如此，在她打出這個電話沒一會兒，三人還在餐廳吃早點，對方就火急火燎提著一個塑料袋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王佳佳接過黑色口袋，微笑著感謝道：“謝謝了啊！下次來京城我請客。”
“佳佳姐客氣了，小鋼炮......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到時候讓他請客才對，哪有讓美女請客的道理。”林輝棟笑著說道。
又看了一眼張蓁蓁，便揮手告別。
在他離開之后，王佳佳一面把東西遞給張凡，一面說道：“他是小鋼炮大學時候的上鋪，關系很鐵。”
“看得出來，他肯是接到你電話就立馬趕過來了。”張凡回想起剛剛那男生滿頭大汗的樣子，笑著說道。
所謂友情不一定需要同富貴和共患難，而是看彼此愿不愿意在一些小事情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吃完早飯，三人并沒有著急出發，而是來到一處被朝陽完全覆蓋的沙發上坐下休息。
張凡把口袋里的手機全部拿了出來，整齊擺在他面前的茶幾上之后，對著張蓁蓁和王佳佳問道：“你們覺得這些手機怎么樣？”
張蓁蓁看著這些直板機，有些失望的說道：“一些好看的老古董。”
王佳佳則更為直白：“一看就是抄襲的那些大廠的爆品，除了顏值一無是處。”
張凡拿起其中一臺純白色，簡約又不失細節的手機仔細端詳起來，臉上有了笑容。
“有時候只要好看就足夠了。”
一個產品的美丑往往比性能更能作為賣點，畢竟第一印象很重要。
如果一個人太丑，你大概也不想再去深入了解他美麗的心靈。
不止是人會追求美，動物也是如此。
動物界中雄性往往比雌性更為漂亮也是這個原因。
只不過很多公司并不明白這一點，就好比小米手機，過于注重性能而不重視產品設計。
而張凡不一樣，他是一個很會欣賞美的人。
當初在裝修未來女孩的第一家門店時，寧愿多花錢也要讓顧客一眼就能喜歡上。
看著眼前這些具有統一設計風格的產品，張凡抬起頭來對著兩女說道：“其實我這次來并不是很在意能不能完成收購，更想要的是人才。”
把桌面上的漂亮手機全部裝回口袋之后，他又說道：“如果能把這個設計師挖走，那么我們這一趟也就不枉此行了。”
聽到張凡這樣說，張蓁蓁和王佳佳立馬明白，他剛剛為什么會對這些注定被淘汰的產品愛不釋手。
“既然這樣，我們等下要好好參觀一下他們的公司。”張蓁蓁對著張凡說道。
在說到“好好參觀”這四個字的時候，她還特意咬重了鼻音。
王佳佳看著這姐弟倆，搖頭小聲嘆了一口氣。
“果然資本家連血液都是骯臟的，人家現在還指望我們能夠幫他一把呢！”
隨后又提出了她的建議：“想是這么想，不過等下做戲一定要做足，免得別人敷衍了事。”
雖然這種行為有點落井下石，但是她還是得積極出謀劃策，誰讓她現在是跟他們坐在同一個沙發上呢。
“廢話，能夠一次性買過來總比一個個挖要方便一些。”張凡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道。
王佳佳剛剛的吐槽他聽到了。
不知不覺間，張凡也不再像最開始那般天真，如果是從前的他大概不會這么做。
站在馬路邊上，張凡伸手攔了一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在聽到他用外地口音說出“誠立手機公司”后，側頭問道：“你們也是過來要債的啊？”
聽到他這樣問，張凡頓時來了精神，先是點了一下頭，接著又露出苦瓜臉問道：“師傅，要債的人是不是很多？”
看到張凡一臉生無可戀，出租車司機裝模作樣嘆了一口氣。“可不是嘛，只要是去那里的人，十個有九個都是去討債的。”
接下來的時間，在張凡的刻意引導之下，出租車自己把他自己聽到和從別人那里聽說的事情，也不管真假，經過藝術再加工后，一股腦的全部說了出來。
張凡即使只對半聽，也是越聽越心驚，同時收購誠立這家公司的熱情也在消退。
這一看就是一個爛攤子，他才不想去當接盤俠，自己又不傻。
從出租車上下來，看著廠房門口聚在一起的人群，張蓁蓁小聲把他們拉著的橫幅上面的字念了出來。
“無良王八蛋梁立誠，還我血汗錢。”
王佳佳小聲罵了一句。
“這個叫梁立誠的混蛋，好好的生意不做，去賭博干什么？”
張凡看到這一幕，更是堅定了心中的想法，這個渾水躺不得。
又側頭對著兩女說道：“姐，王佳佳，等下你們可要跟我好好演戲。”
“那是自然。”王佳佳立馬點頭答應下來。
張蓁蓁則走到門衛室，對著一個正在打瞌睡的老年人說道：“你好，麻煩幫我通知一下梁董事長，就說未來女孩的董事長張蓁蓁想見他。”
未來女孩的名頭果然好使，不出十分鐘他們就見到了原本不在公司的梁立誠。
對方年齡大概五六十歲，頭發亂糟糟的，兩眼布滿了血絲。
站在他身邊的還有一個年齡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穿著打扮十分時尚。
“看來這些老一輩企業家都喜歡找年輕秘書啊！”張凡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就在張凡打量梁立誠的時候，梁立誠也在看仔細觀察他們一行人，最后視線停留在張蓁蓁臉上，主動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十分熱情地打招呼。
“以前只在電視上見過張總，沒想到今天能夠親眼所見，我也仔細研究過貴公司的發展之路，只能說后生可畏。”
張蓁蓁微笑著點了一下頭。
“梁總過譽了。”
也不奉承回去，而是用疑惑的語氣指著窗外問道：“外面的人是？”
張蓁蓁的話讓梁立誠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沒有了，深深嘆了一口氣。
“大多數都是我公司的員工，是來討要工資的。”
“冒昧的問一下，方便告訴我們欠了幾個月嗎？”張蓁蓁禮貌地問道。
“就兩個月沒有發工資，他們就坐不住了，開始罷工堵門，也不想想過去那些年我家是怎么對待他們的，哪一年沒有多發......”梁立誠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旁邊那個年輕女子倒是忍不住先開口了。
“你給我閉嘴，大人談事情你插什么嘴。”梁立誠大聲打斷了女兒的話，又指著辦公室大門說道：“你給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我看你這個東郭先生這一次怎么被白眼狼咬死。”梁玉倩冷哼了一聲。
說罷一甩腦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下“嘭”一聲關門聲。
梁立誠尷尬的笑了笑，小聲解釋道：“女兒從小慣壞了，沒大沒小，讓你們見笑了。”
又對著張蓁蓁明知故問道：“張總這次是來？”
“是想收購貴公司。”張蓁蓁不喜歡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記得貴公司是做衣服的吧？”梁立誠假裝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新成立一家科技公司制造手機，現在已經準備好了30億現金。”張蓁蓁回答道，面不改色的把10億說成30億。
同時她也不怕梁立誠因此而漫天要價，凡子她也沒有打算真的收購他的公司。
梁立誠聽到“30億”這個數字，整個人都愣了半響，要知道這可是現金。
看到張蓁蓁看向自己才回過神來，三分羨慕，三分嫉妒，六分落寞的說道：“這就是有核心技術啊！我當時從《新聞聯播》上面看到你們那個全自動縫紉機，可是羨慕得不得了。”
梁立誠也知道自己公司銷量年年下滑的原因，就是沒有屬于自己的技術，造出來的手機只是馬屎果果外面光。
張凡看著這樣的梁立誠，覺得他的人品比那個鄭大風還是好一點，只是眼光比不上。
馬上都要2012年了，目前在賣的手機還全部是JAVE機和功能機。
不管你有沒有技術，不管產品有多么好看，都只有注定被時代淘汰一條路。
諾基亞和摩托諾拉這樣巨頭都折戟沉沙了，你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呢。
只是他是不可能點出來這一點了，畢竟他還指望挖對方的墻腳。
想到這里，張凡對著梁立誠問道：“梁總，你認為貴公司最重要的資產是什么？”
他的話音剛落，張蓁蓁立馬指著他介紹道：“我弟弟，在青木大學讀書，造手機就是他的點子，新公司也歸他負責。”
“年輕有為。”梁立誠稱贊道，這一次他沒有借此炫耀自己女兒是麻省理工學院畢業。
又一臉霸氣地說道：“要說造手機，步步高的東西都沒有我公司生產得好，只不過他們會打廣告罷了。”
“我不喜歡花這樣的冤枉錢，與其大把大把給那些明星送錢，還不如多給工人一點工資，讓他們認真做好產品。”
“質量好自然就有人買，買的人用得好又會介紹親朋好友來買，久而久之，賣得就會越來越多。”
他說這話的時候，全然忘記了自己公司的銷量最近幾年是一年不如一年。
梁立誠的這一番話讓張凡對他刮目相看，如今這世道這樣很傻很天真的企業家很少了，同時也讓他心中有了一個疑惑。
“這梁立誠看起來是一個務實的人，為什么會因為賭博輸光家底呢？”
只不過這個疑問他又不能當面問出來，只好憋在心里。
王佳佳聽著梁立誠吹牛，悄悄撇了一下嘴巴。“說的比唱的好聽，如果沒有樓下那些堵門要工資的人，我還真可能信了你是想好好做生意的人。”
“我對產品的質量那是要求十分嚴格，要求是正常使用七八年不壞。”梁立誠這句話說得那是相當自豪。
“七八年不壞，怪不得你要倒閉了。”張凡又一次在心里吐槽道，見梁立誠還準備繼續自吹自擂，便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梁總，我更關心你工廠的設備是否先進。”
聽到張凡這樣說，梁立誠皺了一下眉頭，產品質量這個重要的東西他都不在意，簡直是一個悶頭青。
如果把廠子賣給他，只怕不出一年會把自己辛辛苦苦積累起來的好口碑敗壞掉。
只是想到如今誠立面對的困境，再加上對方姐姐跟自己一樣是會做事的人，應該不會由著他亂來，梁立誠的眉毛才舒展開來，臉上重新堆起笑容。
“這方面我自然是十分重視，不滿你們說了，如果不是為了引進最新的設備，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他正是花錢升級生產線，結果銷售又不理想，因此才走上拆東墻補西墻的路。
聽到他這樣說，一直把舞臺交給張凡的張蓁蓁開口了。
“梁總，你帶我們去看一看吧！”
她這話不是商量，而是要求。
然而梁立誠并沒有因此而心生反感，內心反倒松了一口氣，臉上也堆滿笑容，趕緊說道：“我這就帶你們去。”
出門的時候，他看到站在門口的女兒，咳嗽了一聲，悄悄給她打了一個顏色。
“我帶張總他們去工廠參觀，你給伯康打個電話，讓他去把餐訂好。”
說罷又抬頭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對著張蓁蓁笑著說道：“馬上就要到中午了，參觀完了我們就去外面吃個便飯，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好。”張蓁蓁微笑著點了一下頭。
來到誠立的生產車間，比張凡想象中好了很多，應該說是出乎他的意料。
并不是那種小作坊，而是高大上的現代化流水線生產，看來梁立誠的話所言不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機器雖好，人卻不行。
張凡看著這些磨洋工都懶得磨的工人，此刻徹底打消了收購這家公司的想法。
如果收購了這家公司，還要想辦法辭退掉他們，說不定也會被拉橫幅聚眾聲討。
與其這樣，還不如等它破產，然后再花錢把有用的東西買過來。
這一刻的張凡是真正的資本家。
梁立誠注意到了張蓁蓁一行人臉上的小表情，小聲解釋道：“是我兩個月都沒有發工資，他們的積極性才不高。”
“哦。”張蓁蓁心不在焉的點了一下頭。
老總來視察連應付一下子的心思都沒有，從此也看得出來梁立誠在他的公司并不被人畏懼，反倒被認為是好欺負的對象。
“管理也很重要啊！要賞罰分明，不然誠立的今天就是未來女孩的明天。”張蓁蓁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她對員工的包容多余嚴厲，結果就是經常有人偷奸耍滑。
從梁立誠女兒嘴里，以及這些工人對他一口一個親切的“老梁”，就知道他平日里對底下人不錯，不過依舊有不少人堵在門口罵他。
“看來這種事情并不能夠將心比心，只有利益沖突，不管你之前多么寬容，到最后也只剩下苛責。”
想到這一點，張蓁蓁下定決心，她這次回去以后會成為真正的武則天，把小凡交給她的未來女孩好好交給江瀾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