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開戰

　　作為新貴族，房玄齡和杜如晦，也是奔著五姓為目標，希望建設自己的家族。前車之鑒，他們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給家里人提提醒。

　　皇帝就不用說了，造反起家，篡位得帝，皇帝似乎就從沒有真正信任過一個人。就是表面上的“大舅哥”長孫無忌，有時候也是有苦說不出。雖然他看似風光，但是在承受這份風光的同時，也不輕松。外戚，什么時候被放心過？

　　至于太子，當一個溫厚和善，最重要的是聰慧如妖的太子，學會了兇狠，比起當今皇帝也不遑多讓。皇家兩代，甚至三代以內的地位，根本不可能動搖。誰要是有了不該有的心思，絕對死的會很慘。不久之后的王家，就是例子。

　　兩人清楚，他們各自匯聚起來的人手，就是配合城防軍應對王家這一萬人的。至于太子究竟準備了多少底牌，天知道。

　　見房玄齡和杜如晦食同嚼蠟的樣子，李承乾就來笑。哪怕是跟太宗李世民緊密聯合起來的房謀杜斷，也不是絕對忠心的啊。

　　說到底，任何的忠心，除了誠心種類的忠心以外，都是建立在上位者擁有絕對的力量前提下。至于那種連表面忠心都不愿意好好演的，只有被清除出國朝舞臺這一條路可以走。

　　吃飽飯，房玄齡和杜如晦立刻就告辭了。

　　既然被委任了事情，那就要把事情辦好。太子既然放出了這么大的一份功勞，不取的就是傻子。對他們而言，現在軍功一類反而不怎么需要了。有軍功，能安排自家的庶出子弟固然很好。但是，相比較而言，這種能表示忠心的功績，才是最香的。

　　這般的功績，哪怕是沒有爵位之類的實質性獎勵都值得。因為，它對于一個家族的地位穩固，是最有效的。

　　送走房玄齡和杜如晦以后，李承乾才回到書房，等待起來。

　　沒過多久，飛鷹就推門而入，單膝跪倒在書桌前。

　　敲著桌子的李承乾停下動作，開口道：“暗衛百騎司全部出動，只要是進入長安城的王家人，必須全部記錄在案。另外，重點關注一下王家的首領人物，當然，其它四家，也要關注一下。如果事發以后，這些首領人物有一個活著離開長安城的，你們影衛還是跟暗衛合并吧。”

　　李承乾知道，飛鷹對自身影衛的身份格外的看重，讓影衛跟暗衛合并，對他而言就是最高級別的懲罰了。

　　果然，飛鷹幾乎把牙都咬碎了，一字一字的說：“但有一人逃離，我等追殺完畢后，皆愿自裁謝罪！”

　　“有自信就好，哦，對了，挑選幾個影衛身手好的，偽裝成宦官進入東宮。孤這個人啊，還是很怕死的，可得把自己的身邊好好武裝一下。”

　　飛鷹笑了笑，但是隨即恢復了嚴肅道：“殿下放心，您要是傷到一點....”

　　李承乾拿起桌子上的一個蘋果甩給了飛鷹，打斷了他的話。

　　“行了，以后安心辦事兒就行，別總是想著任務完成不了，就剁腦袋剁手什么的，搞得跟武士一樣，去吧。”

　　拿著蘋果，飛鷹起身，拱手行禮以后，才離開。

　　再拿起一個蘋果，邊啃邊看遼東的地圖。

　　皇帝現在屯兵幽州，海路進軍四萬，完全是為了大亂高麗陣腳。最大的可能，收復樂浪四郡以后，這一次的出征就結束了。戰爭就是燒錢，特別是為了萬無一失，這一次壓在高麗一戰上的錢財，算起來差不多是東突厥之戰時候的五十倍還要多。

　　屁大點的地方，卻使得大唐動用了征戰東突厥五十倍的力量，高麗真是榮幸啊。

　　營州以外，就是高麗長城。這一道長城南起蓋牟城，北至白霫領地，全線的遏制了大唐的進軍。

　　想要進攻高麗，往北經庫莫奚、白霫、室韋的領地翻越，絕對是不明智的。這樣一來，大唐漫長的兵線，就像是探頭出洞的蛇一般，跑跑不了，探出多少就會挨打多少。

　　所以，目前對于大唐而言，只有強攻破城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中軍，多半是進攻蓋牟城，從正面的戰場給予高麗壓力。至于北路，應該會收拾庫莫奚和白霫。這兩個部族，只是因為高麗的原因，這些年來才一直偏安一隅。否則的話，當初進攻東突厥的時候，早就一并把他們收拾了。

　　北線進軍，還能試探一下室韋靺鞨的反應，他們要是無心參戰的話，倒是可以放他們一馬。至于新羅百濟，受到高麗欺壓這么多年，最大的可能會是背刺他們一刀。

　　土地偏遠，不值得大唐進攻，這大概就是他們僅有的幻想了。

　　過了一把運籌帷幄的癮頭，李承乾才收起地圖，準備去看看自己的四個娃兒。既然轉生成了太子，那么作為父親，他能送給孩子們最好的禮物，大概就是一個強大不受欺凌、太平不生禍亂的國家了。

　　李承乾身在長安，想著送自己孩子禮物。而作為皇帝的李世民，身在幽州，也同樣這么想著。

　　特別是年節將近，運輸隊還頂著風雪，給他送來了長安的補給，特別是兒子們提前送給他的生辰禮物，就更讓他心生豪氣。

　　勿遺子孫憂，這是當今的普世價值觀。特別是他這個自命不凡的皇帝，更是如此。

　　這一次送來的物資很是豐厚，所以李世民也很大方，分下去了好多。

　　“叔寶，入冬以后，你的身子就更虛弱了。孫道長給朕送來了一些補藥，雖然沒明說，但想必也是給你準備的。好好養著身子，到時候，點燃炸毀高麗長城的皇命雷，朕算你一個。”

　　命家將接過大袋的補藥，秦瓊微笑道：“陛下如此寵溺微臣，微臣又豈能擅自離開，陛下放心，就是吊一口氣，微臣也會吊到開戰那一天的。”

　　聽到秦瓊這句話，所有人都不免心情沉重，但是，沒有一個人露出惋惜的表情。皇帝肯交給他這一份榮譽，確實算得上是寵溺了。

　　“嶺南的果干？凍梨吃多了容易壞肚子，也分發下去吧。”

　　“風干牛肉啊，賞賜給將士們，過年的時候，也多一樣零嘴。”

　　長安送來的補給，被李世民一樣樣的分配下去，樣子像極了分贓。

　　年節過去，大地回春以前，就是開戰的時候了，所有人都清楚。

　　因為期盼，所以這個年過得淡然無味。也是因為期盼，這個年才過的很有意思。作為矛盾的結合體—人，面對一樣事物產生兩種情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緊張的情緒，一直到四月，才迎來了巔峰。

　　遼東的土地，因為冬季很容易積雪，所以化凍以后，硬地也會變成泥地，再加上這個使節的氣候反復無常，所以對行軍會產生很大的影響。

　　李淵忌日以前，幽州的軍隊就兵分兩路，李績張儉的北路軍隊，北上檀州，準備經過庫莫奚部族的半面無人區，而李世民的中軍，則于營州整頓，過師州逼近高麗蓋牟城。

　　長城起來以后，高麗原本的城池都廢棄了，現在邊城中唯一的兵城，就是蓋牟城。

　　古代的戰爭，之所以放任大片的空白地區不走，專門進攻城池，一是因為城池占據在交通要道上，攻下一城以后行軍，便利萬分。二就是因為深入敵人腹地卻不顧身后會出現大軍，這是取死之道。

　　無視城池而進攻，不外乎兩種情況，一是像頡利進攻大唐的時候，軍隊足夠強大，才能無視后方的威脅。二就是奇兵突襲，勝與不勝，都不會過多停留。

　　而這一次李世民選擇蓋牟城，卻只是因為蓋牟城，是高麗邊境最堅固的城池而已。

　　遇難而不巧取，李世民就是想要高調的跟高麗宣示自己的到來。

　　十幾天的謹慎行軍過后，中軍十萬，才靠近了蓋牟城。

　　蓋牟城外是一片平曠的原野，所以在蓋牟城出現在視線所急的范圍以內之前，李世民就下令安營扎寨，準備等候百騎司、鴻臚寺的探子將消息帶出來。

　　很快，段云志和唐儉就帶來了探子的消息。

　　“陛下，百騎司密報，高麗似乎知道大唐會來進攻他們，蓋牟城屯兵超過五萬，而且都是裝備精良的軍隊。”

　　繼段云志只后，唐儉也拱手行禮道：“陛下，廣州司馬陳大德出使高麗的時候，留下了超過百人的探子，但是，如今百不存十，只有三個人突破高麗的重重封鎖，將消息帶了出來。

　　現在蓋牟城之后，庫莫奚、白霫的軍隊也有超過十萬，他們遠離自己生活的土地，似乎就是為了幫助高麗抵御大唐進攻的。”

　　李世民一拳砸在桌案上，怒道：“高麗人是怎么知道我大唐會進攻他們的，又怎么知道朕要進攻蓋牟城的？”

　　唐儉嘆息道：“啟稟陛下，現在戍守蓋牟城的，是高麗的將領高惠真，這個人，家學淵源，張儉曾經跟他較量過，吃了不少的暗虧，可見，此人不是那么簡單的人啊！”

　　“敵軍將領再強大，也不過是一人而已，可擋我十萬大軍？傳令斥候營，嘗試一下盜挖蓋牟城，看看能不能將皇命雷安裝上。”

　　伴隨著李世民的命令，大軍徹底停駐下來。

　　晚上，斥候營奉命抬著皇命雷，準備趁著夜色潛伏到蓋牟城城下，安裝皇命雷。

　　第二天一早，李世民才起床，準備頂盔摜甲出陣，結果才打開門簾，就看到了門外李澗沮喪的臉色。

　　不用說，斥候營必然是損傷慘重了。

　　嘆息一聲，李世民悵然道：“發生了什么事？皇命雷沒丟吧。”

　　李澗回答道：“回稟陛下，昨夜斥候營三百人試圖靠近蓋牟城，但是，不等他們靠近城池，城門就大開，高麗騎兵手持火把殺了出來。幸虧夔國公覺得不妥，帶兵守在半路準備隨時接應，這才沒有釀成大禍。斥候營損失一百人，騎兵損失二十人，好在敵人的五百騎兵，被全滅了。”

　　“好個屁的好。”

　　憤怒的一拳錘在帳篷上，李世民忽然有一種被人看透了的感覺。

　　高惠真這廝，似乎是能猜到唐軍會如何做啊！

　　不過，就算你猜到了又如何？朕就明刀明槍的跟你干！

　　深吸一口氣，李世民叫來傳令兵道：“傳令全軍，前進五里。命長孫沖、李崇義為先鋒，帶騎兵五千，步兵五千，掩護斥候營安裝皇命雷！”

　　傳出命令以后，李世民依然覺得一陣的氣憤。

　　雖然戰績上看，大唐占了大便宜，但是，在他看來，卻是自己的失敗。戰火未燃，就被敵料先機，是一個統帥最大的恥辱。

　　嘆了一口氣，李世民連早飯都懶得吃了。

　　才要回帳篷，忽然他轉身退回了一步，將視線投向了站在自己門口的竄天猴。

　　他還記得，曾經太子就說過，親率的戰力，主要體現在奇襲上。如果沒記錯的話，其中就有一樣內破城關。特別是，李靖也曾經在私下里提醒過他，要看重親率。

　　如果讓親率動手的話....

　　這個想法才起來，就被李世民自己掐滅了。翻越蓋牟城，想想就知道有多困難，哪怕走海路繞行也是一樣。況且，就算親率做到了，估計兩千人也剩不了幾個了。太子的性子，自己也清楚，這要是親率全折了，嘖嘖....

　　嘆息一聲，李世民終于是鉆進了帳篷。

　　全軍前進五里，安營扎寨以后，高麗的蓋牟城，就已經清晰可見了。

　　跟漫長邊境線的長城不一樣，蓋牟城一看就是專門為提防唐軍火藥武器建造的。整個城池都由巨石壘砌而成，哪怕是皇命雷，恐怕也沒辦法一發就搗毀。

　　出于穩妥，李世民只能追加命令，將皇命雷增加到了兩個。

　　很快，長孫沖和李崇義就帶兵準備出發。

　　面對唐軍一萬人的正面來襲，蓋牟城這一次沒有出兵，而是城門緊閉，憑借玻璃作坊新制作出來的、被李承乾評價為還湊合的望遠鏡，李世民甚至能看到高麗城墻上全副武裝的士兵。

　　一樣的望遠鏡，劉弘基等人也有。特別是秦瓊，當看清楚高麗城頭上的情況以后，一口血就咳了出來。

　　原因就是，高麗好多士兵穿的鎧甲，甚至是隋朝制式的。高麗自己也有鐵礦，冶煉的規模雖然落后，但是不至于自己的牌面士兵也武裝不上。之所以這么穿，就是給唐軍看的。

　　不只是秦瓊，所有人都青筋暴跳，高麗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啊！

　　長孫無忌一腳踹走了擂鼓的將士，將鼓槌拿到了手里，親自敲響了戰鼓。

　　眼看老爹這么做，長孫沖怒吼一聲，馬槊前指，就帶兵前沖。

　　盡管憤怒，但是長孫沖展現出來的戰術，還是不錯的。

　　五千騎兵，前沖到馬背弩的距離后，并沒有繼續前進，而是朝著城頭射出一箭，然后立刻調轉馬頭離開。一共兩排騎兵，在寬闊的戰場上很快就變成了兩個橢圓。

　　毫無疑問，大唐的馬背弩的射程，是遠高于高麗弓箭的。在這個距離回轉輪換，唐軍騎兵能憑借馬背弩給予敵人殺傷，自身卻能夠輕松自保。而在這個過程中，高麗耗費的弩箭，是難以計數的。

　　但是，很快長孫沖的戰術就被破了。因為，高麗的城頭，出現了床弩！

　　高麗的床弩雖然不如八牛弩，但是，依舊是遠超尋常弓箭的武器。

　　百十架床弩的轟擊之下，很快騎兵的陣容就亂了。更是出現了不小的傷亡。

　　看到這一幕，李世民也不準備藏拙了，一揮手，立刻有八牛弩的弩車，奔赴了戰場。

　　高麗城頭有一百多架床弩，但是大唐出動的八牛弩，是三百架！

　　長孫沖反應的也很快，率領騎兵后退到安全距離后，一字排開，將馬背弩的尋常弩箭，全部換成了驚雷箭。

　　唐軍八牛弩弩車的出現，讓城頭上的高麗軍隊肝膽俱裂，想要后退，卻被執法官就地斬殺，只能硬著頭皮的朝唐軍的方向射出一支支的箭矢，好多人的手，都被弓弦割破了。

　　但是，盡管如此，床弩和普攻弓箭的射程，依舊成了他們的硬傷。八牛弩弩車前進到一定距離以后，就將拉車的馬匹換下，矗立在原地，朝著蓋牟城的城池，噴射出了催命的火舌。

　　轟！....

　　伴隨著八牛弩箭矢的爆炸，城頭上甚至不斷有高麗士兵被爆炸的沖擊波炸下來。

　　只是一輪齊射，城頭上的床弩就全部被摧毀，高麗士兵更是死傷無數。

　　就在八牛弩停止火舌噴射后，長孫沖帶領的騎兵上前，對著城頭上開始發射驚雷箭。

　　馬背弩的驚雷箭，本就比尋常的箭矢還要大一號。如今一輪齊射，雖然沒有八牛弩的聲勢浩大，但是依舊產生了絕倫的壓制力。

　　就在騎兵的火力覆蓋接替了八牛弩后，李崇義帶著的步兵隊伍，前沖了。他們并沒有攜帶武器，只是一人一個盾牌，死死的護住頭頂，抵擋落石。而斥候營的人，則在大片盾牌的護送下，抬著皇命雷靠近了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