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出行前的春耕

　　紅拂女的身手，李承乾還是信得過的。所以，當天就把她帶回了東宮，先安排到了阿史那雪的身邊。

　　這樣安排，也是為了阿史那雪和孩子的安全。

　　都說懷胎十月，可是一直到滿了九個月，還沒有一點生產的跡象，可是讓李承乾愁破了頭。

　　而阿史那雪也是一個沒心的，大腹便便的她，甚至能從宜春宮一路走到麗正殿來。

　　紅拂女對李承乾的安排并沒有不滿，正相反，她很喜歡阿史那雪的性子，也沒有因為她突厥人的身份有什么抵觸。

　　二月不到，阿史那雪終于是生了。

　　丫頭。

　　這個丫頭的出現，讓李承乾松了好大一口氣。

　　倒也不是對兒子或者阿史那雪有什么不滿，主要是因為兒子的話，實在是容易受到非議。雖然朝堂之上沒人說，但是皇帝給皇子們納妃都是正統漢家苗裔這一點，還是讓很多人滿意的。

　　李家的鮮卑血統，雖然現在沒人再提了，但是影響終究還是存在的。

　　而一個本就血脈錯綜復雜，再跟突厥結合而生的兒子，恐怕將會是所有人鄙夷的對象。相比較之下，丫頭就好很多了。最多，因為血統的原因，不能嫁到權臣家中罷了。

　　這個時候，血統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得知東宮又添一個郡主，也就李泰等親近的送來了禮物，再就是兒子已經進入親率的房玄齡和杜如晦。剩下的，基本沒人有什么動作。皇帝更是聞所未聞一般，皇后也只是過來看了一眼就走了。隨后跑到光天殿，跟大孫子親昵了好一陣子才回后宮。

　　產前抑郁癥、產后抑郁癥都是一樣的麻煩，所以當李承乾發現阿史那雪不怎么高興的時候，就抱著孩子坐到了床邊安慰她。

　　“行啦，別人不看重這孩子，我這個當爹的喜歡不就行了？你又不是給他們生孩子的。記得青雀第一個女兒，就為了討要閻氏，取名叫李夢婉。咱丫頭，就叫李夢雪怎么樣？我覺得很好啊！”

　　李承乾的話讓阿史那雪頓時開心起來，是啊，孩子又不是給他們生的，夫君喜歡就好了。

　　紅拂女坐在一邊，笑嘻嘻的看著李承乾安慰阿史那雪，笑道：“側妃真是好福氣，遇到了太子殿下這樣的知冷知熱的夫君。老身很喜歡這個孩子，如果過個幾年，老身還能走的動，不如就讓老身教授這孩子防身術，如何？”

　　李承乾回頭道：“您肯教，是這孩子的造化，孤一定會準備豐厚的束脩的。不過，您看啊，孤還有個長女，是不是也....”

　　紅拂女大笑道：“都可以，都可以，哈哈。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啊。”

　　李承乾只能拱手行禮，畢竟，眼饞紅拂女武功的不是一家兩家，但是一直以來，紅拂女都拒絕了。能答應他教兩個女兒，已經是格外破例了。

　　快樂的親子時光總是短暫的，傍晚的時候，李承乾本來準備跟阿史那雪同甘共苦，一起喝米粥的，卻被皇帝叫去了皇宮。

　　見面也不是在兩儀殿或者是甘露殿，而是后花園。

　　程咬金、尉遲恭、劉弘基....就是李靖，都坐在輪椅上，跟人交談中。秦瓊因為身體徹底的垮掉，就連孫思邈也回天乏術，恐怕不到半年，就會去世。

　　老一代的將領，逐漸凋零了。新一代的將領如蘇定方等，卻還在成長之中。而可堪大用的，現在只能從武將的直系嫡子中挑選。如果不是武院的成立，或許武將的新舊交替之際，會出現缺口也不一定。

　　花園中央的桌子邊，是皇帝和張儉，倆人擠在一起，不知道在嘮著什么。

　　李承乾才湊過去，本想偷聽一下，但是視線卻被桌子上的東西吸引到了。

　　臥槽！好大的一條魚！

　　幾步跑過去，靠近了，才發現這條魚竟然有兩米多長，重量估計有三百斤以上。

　　看外形，像是金槍魚，但是李承乾實在不確定中國海域是不是有金槍魚。

　　用不著多加思考，李承乾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被叫來，多半就是來當廚子的。因為不遠處，御膳房的廚子，已經把炭爐準備好了。

　　李世民跟張儉說完了話，走到桌子邊伸手拍了拍金槍魚道：“這魚是蒸汽船冬季實驗的時候，蘇州送來的貢品。這么大一條魚，朕一個人吃了實在是可惜，所以就叫來知節他們跟朕一起吃。你在嶺南住了兩年，應該什么樣的魚都見識過，所以，料理這條魚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以太子的身份，除非特殊情況，否則程咬金等人是享受不起他的廚藝的。不過，皇帝請客，他當廚子，就又不一樣了。

　　烤魚雖然也挺不錯的，但是用炭爐烤實在是敗筆。在處理魚肉以前，李承乾先讓人把炭爐給拿到一邊，把烤箱弄來。尤其是把東宮的廚娘給叫上，煎魚她還是很在行的。

　　炭爐烤魚雖然黑乎乎的，但是依然頂不住眾武將的熱情。

　　自從燒烤這種吃法傳出去以后，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王侯將相，都立刻喜歡上了這種吃法。每發現一種新的食材，他們最先考慮的就是要不要把它弄到炭爐上試試，會不會好吃。

　　腌制好的魚肉串成串，交給喜歡碳烤的人自己去烤。李承乾專門把魚身上的前腹中腹留了下來。這是他最喜歡的位置，拿來用烤箱烘烤，滋味超絕。

　　就在李承乾蹲在烤箱前面計算時間，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時候，李世民也蹲到了一邊。

　　雖然炭爐烤魚肉大受歡迎，一邊甚至有人起了一個鍋子拿來煮魚肉。但是李世民認定了太子的吃法才會是最好的。

　　張儉跟皇帝的對話還沒有結束，所以倆人就蹲在李承乾的一左一右開始交談。

　　“剛剛說到哪兒了？對，靺鞨人。咱們進攻高麗，所求不過是高麗侵占咱們中原的土地而已。現在誰都知道咱們大唐的土地多的使用不過來，他們犯不著幫助高麗，抵抗咱們大唐吧。”

　　張儉拱手道：“陛下有所不知，室韋人。靺鞨人，雖然生產落后，但是因為居住的環境惡劣，所以生性比起突厥人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初，東突厥、薛延陀，跟他們都有摩擦，他們居住的環境惡劣，所以想要侵占土地的想法，也很強大。

　　若是高麗用唇亡齒寒的道理，跟他們談判，恐怕不會被當回事兒。但是，如果高麗用進攻大唐的誘惑，邀請他們的幫助，那就不一定了啊！”

　　李世民嗤笑道：“進攻大唐，就憑他們？朕不主動去收拾他們，就算網開一面了，還妄圖主動招惹我大唐？真是不知死活。如果是以前，朕沒準兒還會擔心一下，現在嘛，他要是敢動歪心思，朕連他一塊收拾！”

　　這話都說出口了，不管是張儉還是打開烤箱看烤魚的李承乾，都只能拱手道：“吾皇威武。”

　　就很顯然，皇帝這一次出去，根本不是只想著把高麗侵占的土地取回來。東北的眾多國家，這一次大概需要面對一次來自大唐的洗牌行動。

　　一個鐵板一樣的東北國家聯盟，不是大唐希望看到的，怎么也要讓他們四分五裂才行。有的時候，挑撥離間并不一定非得用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碾壓面前，總會有人繃不住壓力，選擇背刺盟友，明哲保身的。

　　想到這里，李承乾不由得同情起淵蓋蘇文來。既然他沒有干掉高建武，那他這個人，恐怕就沒法在歷史上大放光芒了。哦，不對，不應該是與淵蓋蘇文，而是泉蓋蘇文。因為李淵去世，為避諱帝王名諱，像淵蓋蘇文，到了大唐，只能變成泉蓋蘇文。

　　烤網上的魚肉，外殼已經變脆，這個時候正是食用的最佳時機。

　　李承乾快速的將魚肉取出來，撒上一些調料，兩個前腹分一個給皇帝老爹，兩個中腹分一個給張儉，然后剩下的兩塊，毫不猶豫的摞在自己的盤子里。

　　這也就是魚的年紀大一點，魚皮不適合拿開烤，要是一些小一點的魚，連著魚皮一塊烤，酥脆的簡直絕品。

　　不過，就算沒有魚皮，烤出來的烤魚，味道依然不錯。李世民和張儉吃的津津有味，時不時的點一下頭。

　　看著案板上的巨大魚頭，李世民指一指對李承乾說：“吃完了就把這魚做成剁椒魚頭，給你母后送去。”

　　李承乾點點頭，像長孫跟李世民之間的感情，早就已經超越了皇帝皇后的束縛。倆人的相處方式更像是相濡以沫的老夫妻。雖然已經出現了老態，雖然已經不能再生育了，但是長孫在后宮的地位依舊是不可撼動的。

　　至少在這個方面，專一的李世民，并不令人討厭。

　　吃魚只是一個借口，所有人都嘗到了大魚的味道后，就開始在花園里商談起來。

　　東征高麗，必須保證萬無一失，不能因為對方是一個小國而大意。前隋的歷史證明，小看這個混蛋玩意兒，是要吃大虧的。

　　前朝的恥辱，今朝洗刷，李世民迫切的希望能有一場完勝，來證明自己比煬帝強，來證明大唐比隋朝強。

　　李靖雖然退休了，但是為了萬無一失，毫無疑問，他是必須要出工出力的。雖然喜歡低調，但是李靖這一次卻絲毫沒有藏拙的意思，就著高麗的問題大談特談。

　　只要是經歷過隋末亂局的人，對高麗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恨意。

　　雖然隋朝的崩塌，主要責任是皇帝的亂搞和世家的躁動，但是巧就巧在潰敗就發生在東征以后。

　　雖然不是直接責任人，但是顯然不管什么時候，內部論罪都是不合適的。所以，高麗也就成了所有人的出氣筒。

　　已經退休的李靖，雖然不能隨軍出征了，但是，幫皇帝一把還是能做到的。

　　李世民本身也是統帥出身，李靖好多的想法和提醒，只需要講一遍，他就能領悟并且做出自己的延伸。

　　這樣的會議，李承乾只能避開，端著冰鎮的魚頭，回東宮。

　　如今已經是半夜了，大半夜的給長孫送美食，實在是不妥，還是明天中午再送過去比較好。

　　至于皇帝等人開的作戰會議，如果全然不解也就罷了，正因為懂，才不能聽。只要旁觀，就忍不住說一說自己的見解。

　　可問題是，說的天花亂墜又能如何？說到底他還是要老老實實待在長安，作為“皇帝低保”一樣的存在。

　　也正是因為他已經具備了執政、做好皇帝的資格，皇帝御駕親征，才沒有遇到任何的阻力。國不可一日無君，真要是千軍萬馬也沒能護住皇帝，皇帝把自己玩死了，恐怕大唐也就亂了。

　　白天，一切照常，但是每天晚上，皇帝都會在皇宮偷偷的召開作戰會議。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一個月以上，直到春耕的時候，才消停下來。

　　今年的春耕大典，跟往年的都不一樣，不僅勛貴全部到齊，就是百姓們，也擠在皇家田地外圍，好奇的往里看。

　　玉米經過連續的育種，現如今已經可以大規模的種植了。

　　為了盡早的將玉米推廣全大唐，李世民決定還是親自耕種一年，讓百姓們看看，這玉米，的確是個好東西。

　　得到相同待遇的還有占城稻，因為它們的產量足夠驚人，所以今年又準備了一些稻田，用來種稻。

　　因為已經成家，獨當一面，所以今年李承乾就沒了牽牛的待遇，東宮也分了一大塊地。

　　現在牽牛的是李治，播種的是皇后，撒肥培土的依然是李泰。

　　而到了李承乾這邊，李夢宇還派不上用場，所以只能是蘇媛他們兩個的活。

　　不過好在分到的牛是一頭老牛，不用人管束，就知道應該怎么走，省了不少力氣。

　　今年蘇媛得以出席春耕大典，還有一層深意，那就是，帝后已經暗認太子妃，是今后皇后的人選了。

　　雖然大小姐出身的蘇媛，干起農活來，沒一會兒就累的氣喘吁吁。但是讓李承乾最贊賞的是，她全程都沒有喊一聲累，不管是播種散肥還是培土，都進行的一絲不茍。

　　終于把壟溝都犁出來，李承乾將牛栓到路邊，過來幫著蘇媛一起干。

　　看著已經耕作完畢，跑到外圍跟老農扯皮的皇帝，李承乾嘆氣道：“播種機不是弄出種植玉米的機型了？怎么就非得用最原始的犁杖啊。”

　　“還能是因為什么？因為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用上播種機唄。”

　　應話的是李泰，在他身后還跟著李治。倆人雖然也是一身汗水，但還是立刻幫起忙來。整個田地，能過來幫手的，也只有他們倆了。因為他們幫忙，那叫兄友弟恭，是應該表揚的。換個人來，那就是太子偷懶了。

　　見李泰伸手討要種子，蘇媛擦了一把汗，笑道：“青雀，我不怎么累的。”

　　被拒絕了，李泰和李治就一人拿簸箕撒肥，一人拿工具培土。

　　四個人一起忙活，速度自然快的很，沒多久，這片地就種好了。

　　干完活兒癱坐在地頭，拿起一壺葡萄酒灌了幾口，然后遞給李泰。李泰也顧不得壺嘴沒清洗了，灌了幾口以后又給了李治。

　　等到李治喝完，李承乾才說：“春耕結束以后，父皇就要動身了。當然，對外的宣稱，會是偶感不適，需要休養。青雀，你那邊準備的怎么樣了？”

　　李泰撇撇嘴說：“父皇調給科研院的玄甲軍還在，再加上火藥武器，除非是二三十倍的兵力，否則根本攻不破。”

　　對于李泰的自信，李承乾從沒有懷疑過。

　　朝李治招招手，李承乾繼續道：“雉奴，你的學業得停停了，等母后到青雀那里去以后，你也過去吧。我總覺得，你才是最危險的一個。”

　　李治差不多也猜到要發生什么事了，點點頭說：“我聽您的，只是，我和母后都到四哥那里了，您怎么辦？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嗎？”

　　李承乾隔著李泰拍拍李治的肩膀，笑道：“哥哥需要你操心嗎？放心吧，各種準備都已經做好了。反倒是你的晉王府，恐怕又混進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啊。”

　　看著皇兄飽含深意的眼神，李治苦笑道：“這您也知道？沒錯，上官儀最近在晉王府借住。他在嶺南的時候，患病差點沒命。因為是擅離職守，還被吏部追責了。如今，沒有官職在身，兒子又不孝，所以過得很慘。臣弟一時不忍心，就把他留在晉王府了，反正我也不在封地住，也免得聽他嘮叨了。”

　　上官儀在晉陽？

　　如此一來，線索差不多也能湊一塊了。

　　看了一眼周圍，李承乾對李治說：“待會兒，你直接上青雀的車，不要回長安和學院了，直接去科研院。現在你身邊的人，一個都信不得啊！小心為上。”

　　李泰也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頭，拍著李治的肩膀說：“待會兒什么都別說，也別見你的護衛，咱們不必跟父皇母后請辭，直接走就是了！”

　　李治機械的點點頭，他還是有些迷惑，兩位皇兄為什么忽然變得這么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