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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第一批實驗

  吃了一頓火鍋,喝了一壇子酒,吐了一頓以后,孫思邈也沒法回去了,干脆就住在東宮,準備醒來以后,再跟太子探討虜瘡防治的事情。

  李承乾自然是知道孫思邈心里不好受的,但是這種事兒,逆來只能順受,能勸解自己的只有自己。

  既然實驗已經確定要進行了,所以牛痘就是最基本的實驗材料,自然是不能缺少的。現階段,別說電子顯微鏡了,顯微鏡都沒能造出來,想要提取牛痘疫苗無異于癡人說夢。

  不過好在牛天花的感染性也挺強的,有可能擠牛奶的過程中,就會被感染。如果再此基礎上,改成痘漿直接接觸人體,估計會更好。

  下定決心以后,李承乾就開始計劃實驗過程。

  道門提供的十歲道童,自然是不能用于實驗的。十歲的小孩子,誰知道免疫能力是不是足夠?牛痘的接種也只是停留在網絡的只言片語上,因為興趣的搜索,能記下來已經不錯了,至于一些實驗數據,吃飽了撐的才會去找。

  十歲的孩子不行,七十歲以上的老人應該也不妥,既然如此,實驗的范圍就定到十五歲到六十五歲吧。

  坐在書桌前,一個清晰有序的實驗過程,被李承乾構建了出來。

  令他有些無語的是,制定過程中,產生了很強大的既視感,好像....當初初中還是高中制定試驗表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孫思邈并沒有睡太長時間,因為擔心醉酒會搞壞老道的身體,李承乾給他喝的不是高度酒,而是黃醅酒。

  下午太陽不曾落山,孫思邈就起來了。自己做了一套類似五禽戲的活動以后,就找到了正在書房里接見黎達海的李承乾。

  想要尋找患有牛痘的母牛,草原是個很好的選擇。李承乾給東宮走草原商隊下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爭分奪秒,只要找到患有牛痘的母牛,就盡快送回長安來。

  一直等到太子下完命令,孫思邈才走到李承乾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問道:“你找得了牛痘的母牛干什么?莫非是跟虜瘡的防治實驗有關?”

  李承乾點頭說:“沒錯,雖然自古以來書籍流通閉塞,醫書也是如此,但是以您的身份,怎么也看過戰國時期葛洪的醫書吧。”

  孫思邈點點頭,隨即靈光一閃道:“戰國時期,葛洪在他的《肘后備急方》里記載,被瘋狗咬的人,只要取瘋狗的腦子敷在人的傷口上,就能治病。而且,用藥的越早,發病的可能就越小。莫非....”

  李承乾點點頭:“沒錯,就是一樣的。只不過,虜瘡是人的病,雖說用虜瘡病人傷口的血疤也算一種方法,但是,還是用牛痘來更穩妥一點。其實牛痘也能傳染,不,過繼到人的身上,但是,牛痘的毒性比起虜瘡來要小多了。

  因為是同一類病,所以,用主動感染牛痘的方法來獲取對虜瘡的抗性,怎么想怎么劃算不是?”

  孫思邈點了點頭:“如果是對照葛洪的例子,這么做未必不可行,畢竟有先例。”

  李承乾繼續說:“患了牛痘的牛還是很容易找的,咱們大唐少牛,挨家挨戶的找,肯定不如到草原尋找來得快。等找到了患有牛痘的母牛以后,咱們把牛身上牛痘挑破,在人的身上割個小口子,再把牛痘痘漿涂抹進去。這樣的話,人被牛痘感染的可能性就要大很多。如果這個主動被牛痘感染的人,發了燒,甚至身上也出現牛痘的皰疹,那就成了。接下來,只要等待癥狀結束,這個人,就擁有了對虜瘡的免疫力。”

  孫思邈點頭說:“道理說的通,很有可行性。接下來就是印證了,可笑老道只想著用藥石攻克虜瘡,從未想過這樣的方法。看樣子,醫道之博大精深,未必只是停留在藥石配伍上啊。”

  看了一眼李承乾,孫思邈悚然一驚,毫不猶豫的說:“這次的實驗,交給老道來做吧,太子殿下只要在長安等候結果就好。”

  李承乾驚訝道:“您這是什么話?這個實驗既然是我提出來的,自然是要我親自做啊。”

  孫思邈語重心長道:“誰都能做,唯獨你不行。清醒一下,你是太子,哪有太子親自當藥人試藥的?別鬧了,莫說是陛下娘娘,就是其他人也不會同意的。”

  見孫思邈態度僵持,李承乾只能放棄了這個想法。太子這個身份固然方便他在這個時代適當的胡來,但是,同時也是對他行為的枷鎖。上個戰場都有一大堆人保護,更別說拿命去做實驗了。

  再三譴責了李承乾的想法以后,孫思邈才告辭離開。他還要去一趟后宮,覲見皇帝,請求皇帝的準許和幫助。虜瘡一旦被防治,那將是震驚九州的大事。這樣的大事,沒有皇帝的參與怎么行。孫思邈雖然不太理會醫術以外的事情,但是,還是很清楚這里面的門道的。

  袁天罡并沒有信口胡謅,傍晚,孫思邈拿著皇帝的圣旨和兵符出宮的時候,確實是被二十個道士護送著離開的。

  五千玄甲軍!

  這就是皇帝的態度!

  這五千玄甲軍完全聽任孫思邈的差遣,別說數量有五千,就是有一個,也不會有人再對孫思邈產生非分之想。在大唐,挑釁帝王的威嚴,就算是佛門,都不敢,更別說其他人了。

  袁天罡也履約,在上元節過去后,跟皇帝一起進行了一場特殊的祭天活動。在祭天活動以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流傳出了一些特殊的謠言。

  長安的茶肆,向來都是流言流傳的最好中轉站。

  “劉兄,你聽聞坊間關于孫道長的傳聞了嗎?”

  “你說的可是關于虜....”

  “對極對極,小弟聽聞,孫道長找到了藥物以外的一種治病方法,好像是要以毒攻毒,只要稍微的不適以后,就終生不怕那病了。”

  “聽是聽說了,可是,你覺得可能嗎?你我都是行走南北的商人,難道您就忘了當初道州那個村子的事情了?當時倒不是朝廷出手,而是嶺南的馮盎下手封鎖的,但是,你我都知道到底是個怎么回事。

  朝廷的手段雖然殘忍,但是,至少是最好的辦法。這病究竟有多恐怖,你也是知道的,莫非,你相信孫道長就能治好它?”

  “那可是孫道長啊!”

  “孫道長也是人啊,這病,更像是上天降下給人間的懲罰。當初不就有人說過?發病的那個村子,曾經把一個不守婦道的女的,給浸豬籠了....”

  就在兩個商人勾肩搭背說話的時候,他們的桌子上忽然又坐下一人。

  倆人驚訝的看過去,只見這人正是這間茶肆的掌柜的。因為彼此都是熟人,也就沒有什么避諱的。

  “忙完了?”

  掌柜的點點頭說:“忙完了,這會兒還能休息一段時間。剛剛聽到你們說的事情了,有一件事,或許你們還不知道啊。”

  “什么事情?”

  兩個商人都期盼的看向掌柜的,要說消息的靈通,他們倆跟掌柜的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的。

  掌柜的趴到桌面上,倆人也有樣學樣,把腦袋湊到了一起。

  “知不知道前些天陛下祭天的事情?”

  “知道啊,畢竟那么大張旗鼓的,全長安都知道了。”

  “嘿嘿,你們兩個行腳各地,不像我長久住在這長安,知道長安的規矩。告訴你們,皇帝祭天,一般都是一次固定的祭天,咱們大唐一般是在冬天,另外,就是祈谷了,一般是在春耕以前。

  去年,陛下已經祭天一次了,如今還不到祈谷的時候,那為啥要祭天呢?而且還那么隆重,甚至還要超過去年的祭天典禮。要知道,去年的典禮,可是包含為太上皇祈福在內的。

  一個甚至超過了為太上皇祈福的祭天典禮,你們品,你們細品....”

  兩個商人大眼對小眼了一會兒以后,紛紛點下了頭。掌柜的說的沒錯,這事兒啊,只能品,猜測說出來就不太好了。

  誰能想到,皇帝竟然也參與到了這件事里面。如此一來,或許,虜瘡被治好,是真有可能發生的?

  作為長安城內超越八水的一股暗流,百騎司在人心的引導方面,自然是極強的。一樣的事情,不只是在茶肆里面發生。只不過,大家都選擇了閉嘴不言。知道就好了,有人向虜瘡發起挑戰是好事兒。誰都知道這個挑戰有多么的艱難,輸了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兒。

  皇帝、孫道長倆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總不能在孫道長失敗了之后,再去指責他老人家吧!

  于是,明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了,卻沒有一個人擺到大面上來說。大家都在等,等著成功或者失敗的消息傳出來。

  就在長安城被充滿溫暖的暗影籠罩的時候,養殖場也迎來了一件大事。

  得了牛痘的母牛還是很好找的,商隊還沒有抵達草原,就先在養殖場找到了一頭。而且搞笑的是,這頭牛還是耿不曲親自養的,更是親自擠奶親自煮來喝。

  今年已經八十多的耿不曲,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骷髏。出于職業習慣,孫思邈給他把了脈,發現他的脈象很是平穩,雖然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死,但是三五年以內,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

  “耿老,您養這頭牛擠奶,有沒有身上起皰疹的時候?”

  聽到太子的疑問,耿不曲點頭說:“起是起了,當初還燒了半個月,老奴還以為是傷寒,吃了一些藥都沒效果。結果一個月以后,就好了。所以,老奴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已有的案例出現,讓孫思邈的眼前不禁一亮。既然耿不曲這八十多歲,都能平穩的病愈,那換做青壯,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啊。

  母牛只有一頭,而且牛痘還沒幾個,所以做實驗的人就有限了。

  尾隨孫思邈而來的道士一共有三百多人,不用說,這些人雖然面無表情,但還是很恐怖的。

  咬咬牙,孫思邈把手里的小刀片遞給了李承乾:“太子殿下,先讓老道來試試吧!”

  李承乾接過小刀子,點了點頭。

  用酒精給牛的乳7房消毒,然后給孫思邈的胳膊也消毒。思慮再三,李承乾還是把接種的部位選在大臂上。后世的疫苗都在這里打,應該也是有一些道理的。再說,大臂上留下疤痕,輕易也不會露出來不是?

  挑破牛痘,將里面的濃漿用棉簽沾一些,隨即,李承乾一手棉簽,一手小刀子的站在孫思邈的側面。

  好在孫思邈堅定的眼神給了他信心,他毫不猶豫的在孫思邈的胳膊上劃出一個小口,用棉簽在上面涂抹一遍,然后快速的拿紗布給他包起來。

  眼見孫道長都帶頭第一個做了,道士們也不再擔心了,紛紛要求跟著做。

  不過,李承乾還是拒絕了。牛痘還有三個,這四個只能用于先行實驗,大數據最好是一起做,才比較好對比。

  孫思邈是第一個,第二個就是李承乾自己。

  有耿不曲的先例在,孫思邈才勉強松了口,準許他自己給自己開刀了。

  第三個是張赟,第四個是竄天猴。

  四個人,包含了青年壯年老年,也能算作一組實驗了。

  玄甲軍的帶隊首領是一個姓張的,把他叫來以后,李承乾就代替孫思邈下了命令。

  “養殖場周邊,徹底封鎖,不得任何人進來,遇到類似探子的人,立刻拘捕。一個月以內,養殖場東側房區,只能是我們四個人居住,除了送飯送水的,任何人不得過來!”

  張將軍點頭,立刻命人去傳命。

  四人一起朝著東側的房區走過去,孫思邈苦笑道:“太子殿下這又是何苦?您怎么能親自參與其中呢。”

  李承乾邊走邊嬉笑道:“您就當我是在搶先領好處得了。長安周邊就找到了這么一頭帶著牛痘的牛,先做實驗先獲得免疫力啊。再說,放任您一個人做實驗,您莫非要一個人隔離待著?也不怕悶得慌,這不,咱們四個在一起,也不錯。”

  雖然李承乾這么說,但是孫思邈知道,太子這也是讓他安心。雖然感動,但他還是選擇閉上嘴,不再多說什么。

  接下來的時間,四個人就住在了養殖場東部空落落的房區。皇帝得知了太子也參與實驗以后,來旨斥責了一番,但也只是斥責而已。

  四個人湊在一起能干什么?那自然就是麻將了。

  令李承乾驚訝的是,孫思邈打麻將雖然生疏,但也算有點章法,守著一個“穩”字,竟然贏得比較多。

  麻將打了六天,第七天的時候,最先是張赟開始發燒,燒的額頭有點燙手,但是經過酒精擦身子的方式降溫以后,人卻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就在他胳膊上接種牛痘的地方,果然出現了牛痘的痘泡,甚至還蔓延到了下巴上。

  第九天,發病的是孫思邈。

  第十二天,李承乾和竄天猴倆人同一天出現了癥狀。

  第二十五天的時候....

  坐在書桌前,四個人一起探討自己的病情,然后交給孫思邈整理。

  “目前咱們最晚發病的,是第十二天,最早的是第六天。發病以厚,老道我有煩躁、頭痛、咽痛、四肢酸痛、寒戰、嘔吐、拉稀等癥狀,神志清楚,但是晚上睡夢的時候,會有驚厥和心悸的情況出現,你們是不是一樣?”

  李承乾三人都點了點頭,于是孫思邈立刻在紙上記錄起來。

  寫完這一段,他又問道:“你們皮疹是什么時候停止生長的?”

  李承乾道:“第二天,第二天晚上開始,就沒有再出了。我這只有胳膊和兩手附近出了。”

  竄天猴道:“我跟太子殿下一樣。”

  張赟苦笑道:“我生皮疹生了四天,第四天晚上開始才不出了。而且跟他們兩個人也不一樣,我這不僅是雙手雙腳出了,連頭頂都出了好多,臉上也有。”

  孫思邈點點頭說:“這么說,目前的出疹,是兩到四天。你們是不是跟老道一樣,前胸肚子和后背沒有出?”

  三人都是點頭。

  孫思邈又在紙上記錄上出疹的時間和位置。

  經過一番討論,第一份的數據就總結出來了。

  這其中,根據數據可以看出,李承乾和竄天猴的身體是最好的,孫思邈次之,最后的是張赟,倒霉的事情幾乎被他占全了。

  雖然孫思邈很想說一句可能是跟少了有一個物件兒有關系,但是考慮到張赟的心情,還是記錄成了“身體不好之人,易早發、癥重、晚愈。”

  記錄寫完,孫思邈才松了一口氣。

  畢竟是跟虜瘡類似的病癥,他就沒想過能平平安安的渡過來。

  現在看來,實驗開始之前,太子把十五歲以下的孩子、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排除在外,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或許牛痘的并發癥,在青壯年看起來不算什么,甚至還能忍著痘痘的疼痛、談笑風生的打麻將。但是,換成老人小孩,沒準兒反而會威脅到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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