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難以置信的勝利
側身倚靠在宿舍床的支撐桿上，李承乾笑道：“很簡單啊，就是為了保護你。說真的，張柬之，你的論文，不管是對于邊防還是民生，都非常有見解，好多地方，孤都要拍案叫絕，可以這么說吧，如果非要在特上的等級里面評出一二三來，你的論文，毫無疑問會是特上之中的第一。”
按照李承乾對張柬之這個人的了解，這家伙還是比較剛強的，雖然有一點虛榮的嫌疑，但是人生在世，有幾個人不愛慕虛榮的？
果然，聽到這句話，張柬之；臉上的神色緩和了很多。
拱拱手，張柬之道：“學生的論文雖然激進了一點兒，但是跟劉玄意的論文還是相去甚遠吧，學生覺得，這篇論文最多被一些鼠目寸光之輩打上激進的標簽，不到需要您出手保護的程度吧！”
倆人就在一個宿舍，自然看過彼此的論文。
李承乾頓時就笑了：“激進？知不知道，隨便哪個人來看，你的論文都充滿了白衣傲王侯的味道，整篇沒有一個字，但是看完以后，通篇就像是在強調一句話：朝堂里竊據高位的，全都是窩囊廢！
小子啊，像你這樣的官場小白，進入朝堂以后，要么直接得到皇帝的重用，要么被你口中的鼠目寸光之輩直接干掉，孤老嶺南會是一個非常合適的結局。這方面，人家劉玄意的背景就顯現出作用了。不管你怎么說，人家老爹是元謀功臣，他自己也有國公的爵位，如果寫這篇論文的是他，那么他被皇帝看重，納入考察還是有九成的概率的，但是你不行，平民出身的你，想要驟然獲得高位，實在是太難了。
是不是覺得很不公平？沒錯，這就是現實，充滿了殘酷，不是你一篇充滿展望的論文就能改變的現實。說了這么多，你來告訴孤，你對現在的官場，是不是充滿了失望？”
張柬之張了幾次嘴，最終只能點了點頭。
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丟給張柬之，李承乾道：“失望就失望吧，別說你失望，孤也很失望，但是失望也沒用啊。你中上的成績沒辦法改變了，但是，孤幫你到吏部要了一個官身，你也不用去吏部自薦了，直接上任就好。萬年縣縣丞這個官職不大不小的，也夠你擔任一段時間的了。什么時候你覺得時機成熟了，就來找孤，孤可以在長安萬年藍田三個縣里面給你找個縣令的官兒做做。”
說完，李承乾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襟，就走了出去。
當李承乾推開房門，準備走出去的時候，張柬之終于忍不住站起來問道：“太子殿下，您為何對學生如此的特殊對待？”
李承乾離開的腳步頓了頓，回過頭笑道：“你自己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必非要孤確認呢？哦，對了，差點忘了，你床墊子底下，有孤借給你的錢，去萬年縣以前，先拿這些錢買些禮物，去拜訪一下令狐德棻、楊度等幾位老先生，人家夸你是宰輔之才，可不是隨口說說的。”
說完，李承乾就走了出去。
原地的張柬之瞪大了眼睛，翻開床鋪，果然看到了一大排的銅幣，都是最高五百面額的。
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多錢！
但是，張柬之并沒有因為這些錢欣喜，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未來，絕不是這幾個銅片片能夠比擬的。宰輔之才嗎？難得老先生們對自己的評價如此的高，既如此，那萬萬不能辜負了老先生們的厚愛啊！
顯而易見，自己的論文之所以被提前收上去，就是為了專門送給太子殿下看的。
收起銅幣，張柬之頓時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的事情。
夸贊歸夸贊，有宰輔之才不是夠格擔任宰輔，這其中的差別，張柬之還是很清楚的。萬年縣縣丞嗎？也好，那就從最底層開始做起吧！
放棄了收拾東西的打算，張柬之仔細的整理儀容以后，準備去參加劉玄意的酒宴。峰回路轉以后，他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站在副院長辦公室的窗口，看著張柬之神采飛揚的走出學院，李承乾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意。
楊度也站在一邊，笑道：“好一手雪中送炭啊，太子殿下也很擅長拉攏人心嘛。”
李承乾也笑了：“最常見的手段而已，您就別調侃孤了。”
扶著窗沿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楊度長舒一口氣道：“狄仁杰的長期假，老夫批了，不過太子殿下，您這么關注狄仁杰，莫非，對他也有招攬之意？”
李承乾愣了愣，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楊度皺眉道：“不妥吧，他才八歲而已，雖然天賦妖孽，但是，就老夫看來，越是妖孽之輩，越容易夭折，當然這不是壽數上的，而是天賦上的。不教而知之，這樣的天才老夫還沒見過，但是像他這樣舉一而反三、反九的，也足夠驚艷了。這樣的孩子需要的不是昂揚向上，而是腳踏實地，否則，很容易就要泯然眾人。太子殿下既然看重了他的天賦，可萬萬不能做偃苗助長的蠢事啊！”
李承乾驚訝的轉過頭，老楊度這一番話，像極了《傷仲永》。
的確如此啊，天才或許早期能夠展現出足夠的天分，但是，如果坐吃山空，天才最終也只能泯然眾人。
走到桌子邊給楊度倒了一杯茶，李承乾想了想才說：“其實我這次命狄仁杰出去，根本原因之一，就是想鍛煉他的長處。說實話，漢中發生的事情，真的已經讓我處在放棄的邊緣，幾度越線了。甚至于，類似于拋銅板的方式選擇以后，我還是放棄了結果，固執的選擇了派出狄仁杰。說實話，就算他調查不出什么，但是給他鍛煉的機會，反而更重要。”
楊度點點頭說：“如此甚好，既然你有重用狄仁杰的心思，那老夫就幫你多調教調教，別看他八歲就考入了學院，但是想畢業，呵呵，多呆個幾年吧！”
李承乾也覺得雪藏一下，比較有利于狄仁杰的仕途。以朝堂現在的熊樣，就算有天才進入，多半也會被各個勢力搶占，打下自家家族的印記。就連皇帝那里，想要提拔一個新的人才，都要考察好長一段時間。
馬周這個人，算是一個比較不錯的選擇，但是奈何這家伙有一型糖尿病，以現在的醫學，就算是孫思邈也很難將他徹底治好。
難辦呀....
坐在椅子上，李承乾知道，或許，自己的目標之長遠、之大。恐怕也要延伸到下一代的身上實現了。
就在李承乾心事重重，楊度在一邊笑著旁觀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了。
李承乾抬起頭，只見劉玄意和三個同樣得了特上評語的學生，賊眉鼠眼的溜了進來。
看到這些家伙，李承乾和楊度都笑了。四個特上的評語啊，跟上上不一樣，特上的每一次出現，對學院而言，都算是顏面，因為這代表學院培養出了絕頂的天才。
四人恭恭敬敬的施禮，彎腰彎到了九十度，還不起身：“學生在醉風樓設下了酒宴，特請太子殿下、楊老先生賞臉一聚，也好，也好給學生們留下一個回憶。”
聽到劉玄意有些哽咽的聲音，楊度嘆了一口氣，道：“都起來吧，老夫倒是很想去，奈何年紀大了，酒水是萬萬不敢沾嘍！再說，留什么回憶啊，你看學院幾時不允許畢業生回來看看的？你們啊，別像你們那幾個敗類學長，就想著占學院的便宜就好了。”
話雖然這么說，但是楊度還是笑得很開心。
劉玄意帶著同窗直起身，眼神很自然的落到了太子的身上。
李承乾聳聳肩道：“別看孤，孤也不能去，雖然很想去喝一頓，把你們給喝趴下，丟丟人，但是啊，太上皇喪期未滿，孤實在是不適合參加飲宴。皇長孫出世，那是沒辦法，這可就不一樣了。再說，有孤在，你們也瘋不起來。學院求學數載，你們還是好好瘋一場吧。”
聞言，劉玄意等人這才發覺自己孟浪了，拱手行禮之后，才轉身離開。
目送著這四個學子離開，楊度伸了個懶腰道：“又是一批畢業生啊，這一批才送走，又要考慮招生的事情了。”
說完，楊度轉過頭看向李承乾說：“呵，你這個副院長，還有陛下這位正院長，倒是悠閑，反倒是老夫這個祭酒，整天為了各種事情忙碌不休，也不知道體諒體諒老人家。”
李承乾嘿嘿笑道：“我們父子也就是鎮個場子罷了，真要論，您才是學院真正的院長啊。碰到狄仁杰這樣的天才學生，您記得幫我留意一下，為人父親的人了，怎么也得打造打造自己的班底了啊。”
楊度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說實話，有點嚇到了，仿佛是，之前的小孩子，轉瞬之間就變成了大人一樣。
震驚歸震驚，但他還是欣然的答應道：“當然可以，哈哈，我們幾個老家伙別的幫不了你，給你舉薦幾個人才還是可以的。說到底，這所學院，還是你建立起來的啊。”
笑了笑，楊度背著手，神色愉快的走了出去。出于私心，他還是很愿意幫太子的，這也是他和學院諸多老先生達成的共識。
把茶壺里的茶水喝光，李承乾也放下茶壺，準備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學院的輝煌時刻，自然就是成績公布的這幾天，而學院最嘈雜的，莫過于招生的時期了。
蘇媛和孩子都出了月子，所以李承乾就帶著媳婦和孩子們重新回到了長安。再不回去，恐怕長孫就要親自來接了。對她而言，現在，沒有什么比大胖孫子更重要的了。
也是在李承乾回到東宮，第二次上朝的時候，薛延陀前方戰線的戰報送回來了。
大勝！斬首三千，陣斬兩萬，俘虜三萬余，夷男可汗等薛延陀貴族，全部跪地請降。幾次慘敗以后，依舊坐擁兩萬兵力的他，在被唐軍合圍以后，直接放棄了抵抗。
這仗，沒法打啊！
得到了充足火藥武器供應的喬師望，根本就沒有觀望的打算，當各地兵力集結完畢以后，立刻就發動了反進攻！
東突厥大片土地的收復，讓唐軍再沒有了戰馬之愁，單單喬師望中軍擁有的騎兵，就多達兩萬五千人。不需要全線整軍，不需要制定什么計劃，盡管這一次總兵力，唐軍依舊是出于劣勢的一方，但是，正面的一次接觸，薛延陀就敗了！
數萬大軍，被區區兩萬兵力一擊而潰，然后被攆著跑。
當初李靖進攻東突厥，又是多面行軍，又是雪夜突襲的，進攻吐谷渾的時候，也要南北互調，根據大局觀制定戰術。可是到了喬師望這里，就是簡單的兩個字—“圍獵”！
不需要多少大局觀，哪怕薛延陀學聰明了分散戰線也沒用，唐軍同樣分散戰線，逐漸的合攏，不管圍住了多少兵力，都能消化掉。唐軍的好胃口，讓薛延陀根本沒法趁著消化的時間逃掉。
就這樣，在被喬師望當兔子玩耍了沒幾天的時間，當全面大軍合圍以后，夷男可汗直接投降了！
絕望！除了絕望以外，夷男根本沒有其它的情緒。
當初趁機侵占草原土地的時候，他只是想著，大不了見好就收，大不了等唐朝有所反應的時候，直接認錯。但是，他從沒想過，大唐竟然一反常態，沒有斥責，沒有喝令，直接就派兵開戰了。
戰斗打響，他也不曾絕望，只想隨便打打以后就認錯，以大唐的好脾氣，大家還能愉快的當鄰居。大不了，就多送點牛羊，把兒子送去當質子，擺低姿態得了。但是他何曾想到，大唐這一次的胃口實在是大，根本不給他和解的機會，直接就將他逼到了絕路。
這可是接近十萬的大軍啊！怎么短短的幾天時間，就沒了？
沒了就沒了吧，頡利尚且能夠在大唐混個官職，茍延殘喘的度過此生，夷男本來覺得自己也有這樣的待遇的。但是，當橫刀在他脖子上一掠而過的時候，天旋地轉中看到自己的身體漸行漸遠，他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紅翎急使在把戰報和錦盒送到朝堂上以后，就累的暈了過去。
御座之上的李世民，看完戰報，久久無法平靜。擁有火藥武器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如此不計代價的使用。不計代價之下，效果自然也是非凡的。短短的幾個月時間，擱在以往，戰線還沒鞏固完成呢，現在，卻直接得到了勝利—滅國之勝！
吩咐李澗打開錦盒，看了一眼錦盒里面被石灰包裹的人頭，李世民嫌惡的揮了揮手。
拿著戰報站起身，李世民的聲音在大殿之上炸響了：“退朝！擺宴！薛延陀不復存在，又是一場滅國之戰啊！朕要普天同慶！”
“贏了？”
“這就贏了？”
跟疑慮重重的武將們不同，文臣們就要直接的多，紛紛免冠跣足的大笑起來。
李孝恭如今就在武將隊伍的首列，回過頭對老兄弟們說：“贏了！沒什么好懷疑的，陛下如此不計代價的使用火藥武器，這么快獲得勝利自然是應該的。”
“贏了啊。”
跟文臣們不同，當得知勝利以后，武將們反而高興不起來，特別是尉遲恭和程咬金等人，臉色都變白了。難怪，難怪這一次夏州都督喬師望那個黃毛小兒就能擔任總管，難怪這一次皇帝甚至沒有請教退休的李靖，原來，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啊。
火藥武器威猛無儔，現如今，甚至到了取代傳統武將的程度了。用不著兵法萬千，用不著詭計多變，也用不著奇兵突襲了。擁有了火藥武器以后，軍隊只需要堂堂正正的碾壓過去就行了，哪怕人數少于對方，哪怕全是一群新兵蛋子！
身在歡樂的海洋里面，眾將領只覺得自己根本高興不起來，火藥武器攜帶著新時代的浪潮，不僅將他們拍在了沙灘上，還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泥沙。或許，他們已經落伍了！
武將們的反應，李世民自然看在眼里，這一次他不計代價的使用火藥武器，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當武器能夠大大取代兵法的重要性時，像李靖這樣的名將，也不存在足夠的威脅了。
但是....到底是自己的一班老兄弟啊，他也不希望打擊的太狠了。
目光投向文官之首的太子，李世民很隱晦的朝著武將的一面努了努嘴。
李承乾如何不知道皇帝的心思，當即出班，走到李孝恭的面前說：“河間王，今日陽光明媚，在大殿之內飲宴，未免無趣，我等不妨到殿外露天用餐一次？正好孤也有些事情跟諸位將軍商議，如何？”
雖然不明白太子這是要干什么，但是李孝恭還是注意到了剛剛皇帝的異常，只好答應下來。
火藥武器就是太子鼓搗出來的，雖然此時此刻武將們對李承乾頗有埋怨，但是還是嘆息著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