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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主持公道

  地上的貴公子見張赟上前,毫不猶豫的揚起手里的木棍就要動手。

  但是一道黑影過后,木棍遠飛,貴公子發出了不似人聲的慘叫。

  在張赟身后的李承乾忍不住瞇了眼,外行看熱鬧,內行看細致之處,剛剛分明是張赟一腿掃過,踢飛了木棍的同時,還把他的一只胳膊給掃脫臼了。

  踢飛木棍沒什么難的,速度快也沒什么難的,但是能在踢飛木棍的同時,還能讓一條胳膊脫臼,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啊!只能說明張赟的實戰經驗極其豐富。

  羨慕只是持續了一會兒就散去了,對于這些非人的技巧,李承乾雖然感興趣,但是并不愿意學。畢竟,沒那么多人讓他練手。

  一只大腳踩到了貴公子的胸口,張赟尖細且陰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想死的話就繼續叫,帶人沖撞太子的隊伍,還手持兇器,雜家就是把你打死在這里,也不必獲罪!”

  察覺到了張赟的身份,再看看周圍軍士身上明顯不一樣的鎧甲,最后再看一眼旗手身后飄蕩的金龍旗,貴公子眼睛一翻,恐懼加上疼痛,竟然直接昏過去了。

  張赟冷笑一聲,抽開腳,朝著旁邊的民戶伸手指了指。

  竄天猴何等的精明,一路小跑過去輕叩柴扉,跟露出頭的百姓要了一盆涼水,手一揚就潑到了貴公子的頭上。

  強烈的刺激頓時將他喚醒,顧不得一條胳膊還死命的疼痛,匆忙的翻身跪倒在地慘呼:“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饒命啊,微臣,微臣是武元慶,家父原應國公武士彟,您一定是認識的啊!”

  回想起父親對太子的贊賞有加,武元慶只希望太子跟父親確實是認識的,最好是關系不錯,否則的話,他這條命,還真得交代到這里。

  國公的爵位看似榮耀,但是這也只是在大唐社會中而言。在朝堂中,一個沒有絕對實權的國公,未必就能比得上一個國侯,至于國公跟皇族之間,看似只是一墻之隔,但是實際上卻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普通的皇族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說跟太子了。沖撞太子,視情況而言甚至能夠定罪謀刺,這可是抄家滅門的罪責啊!

  “你是武元慶?不對啊,武士彟呢?”

  聽到“武元慶”的名字,李承乾還是愣了一下,直到聽到“武士彟”才想起來這家伙是武士彟的兒子。沒辦法,有武則天這么一個奇葩存在,武家一家的光源都會被完全遮蓋。就算看到過,也會下意識的忽略掉了。

  武元慶道:“家父早在貞觀九年就已經仙去,微臣作為長子,承襲了應國公的爵位。太子殿下,恕罪啊!”

  因為一條胳膊脫臼了,輕易不能動彈,武元慶根本沒法撐著上半身磕頭,只能把腦袋杵在地上支撐身體。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恐懼,身體篩糠一樣的抖動著。

  張赟冷冷的看了一眼武元慶,轉身對李承乾行禮道:“太子殿下,應國公武士彟確實是貞觀九年病死的,因為他是太原元謀功臣,所以陛下追贈禮部尚書,謚號為定。去世時,他在荊州都督任上,不管是之前的利州還是荊州,武士彟都打壓豪強、救濟百姓,組織生產,所以非常得百姓愛戴。去世之時,禮部官員主持喪禮,太上皇親作喪帖,哀榮到了極致。不過....”

  “不過什么?”

  對于武士彟,李承乾還是比較敬佩的。這家伙也算出身于草根,對百姓還是比較了解的。皇帝讓他到處做官,顯然是拿他當治世能臣用的。如果不是早死,說實話,在外積累了足夠的功績,武士彟,沒準兒真的有機會能頂替房玄齡的位置。

  當然,現在看來的話,什么“悲痛太上皇的故去,傷心而死”,是純粹給自己身上攬光環了,李淵現在在長安活的好好的呢。

  看了一眼全身都濕了的武元慶,張赟道:“上一次的封爵大典,已故應國公武士彟,并沒有獲得開國公的爵位,只是普通的國公,到了武元慶這里,是應當降爵一級,變成應國郡公的。應國郡公和應國公,可是兩回事。”

  李承乾也看了一眼武元慶,啞然失笑,這家伙,竟然也會玩文字游戲。

  聯想了一下荊州的位置,李承乾皺眉道:“武元慶,你父親的喪期剛過,你不準備入朝為官,報效朝廷,為何在這岳陽境內胡作非為?”

  “回稟太子殿下,微臣是來抓小妹回去的,小妹在父親喪期不到的時候就潛逃出來,直到現在,微臣才查探到了她的消息。父親喪期未滿就離家出走,可謂是大不孝,所以見到小妹,微臣才會怒火上頭,還望殿下恕罪!”

  到底是會玩文字游戲的家伙,扯出“孝”字以后,李承乾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說謊,太子殿下,他說謊!”

  就在李承乾準備揮揮手讓武元慶離開的時候,剛剛被竄天猴抓住的小女孩大聲喊了出來,甚至隱隱有了破音的感覺。

  本來跪倒在地的武元慶挺直上半身,咬牙看著軍陣里走出來的小女孩,道:“小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還不過來跟太子殿下賠罪,你想說什么!?”

  “小,妹啊....”

  驚訝中,李承乾扒拉開身邊的張赟,看向緩緩走出的小女孩。

  說實話,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很難將眼前這個小女孩兒跟歷史上唯一一個正統女皇帝聯系起來。

  眼前的武則天,蓬頭垢面,一身的麻布衣服,骨瘦如柴,哪里有叱詫風云的色彩?

  走出軍陣,跟武元慶拉開好大一塊距離,她跪倒在地,淚水在泥濘的臉上劃出兩道難看的痕跡。

  盈盈下拜,開口道:“太子殿下,小女子武珝,是應國公府次女。武元慶他說謊!沒錯,小女子確實是在給父親守孝期間跑出來了,可是,殿下不想知道是什么讓小女子寧可拋棄孝道,也要跑出來的嗎?”

  “你....”

  看得出,武元慶顯然急了,脫臼的手臂竟然不顧疼痛的略微撐地,另一只手就要撿地上的棍棒。他的想法當然不可能得手,就在他的手指堪堪觸碰到木棒的時候,一支弩箭就釘到了他的手上。

  動手的是張赟,應對不同身份的人,也有不同的應對方法,如果是他對武元慶動手,比起親率親衛隊的士兵,承受的壓力還要小很多,甚至于不存在。朝堂中的官員,哪個不知道他曾經是皇帝身邊的人?

  聽到武元慶的慘叫聲,武則天,不,武珝竟然長舒了一口氣,攥緊的拳頭中,隱隱出現了血絲,竟然是用指甲刺破了掌心。

  聽著武元慶的慘叫聲,看著武珝仿佛在堅定著什么的樣子,李承乾忽然想起了一些野史中的記載。

  我特么,不會是真的吧!如果是這樣....

  “太....”

  就在武珝終于堅定了心,準備開口的時候,李承乾卻搶先一步開口了:“武元慶沖撞孤的隊伍,甚至兩次想要在孤的面前行兇,罪在不赦,念在是已故應國公長子,且禮部定公有大功于社稷的份上,免除死罪,暫且收押,押到荊州再行處置。”

  說完,李承乾看向武珝:“你跟孤來,有什么話,等到了行宮再說。”

  說完,李承乾擺擺手,讓親率收起了弩。

  這個時候,岳州刺史王志高才珊珊來遲,嘴里不停的說著死罪。他不過是想了一些事情,沒想到在追上太子的這段時間里,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不是你的罪責,用不著請罪了,這些人都是應國公府上的惡仆,押運他們沒得浪費孤的糧食,就在你岳州處理吧,打入賤籍。”

  惡主自有惡仆,想來這些家伙平日里也沒少胡作非為,這樣的處置不為過。

  聽到太子的處置結果,王志高立刻點頭。跟沖撞太子的罪責比起來,打入賤籍都是便宜他們了,就該打入奴籍才是!

  揮揮手,跟隨他的衙役就上前,接替親率控制了那些仆人,押了下去。

  長舒一口氣,李承乾才繼續前進,朝岳陽行宮走去。

  本來以他太子的身份,都是不能隨便住進行宮的,無關乎規定,算是潛規則中,他這個太子必須的做法。但是,皇帝卻偏偏降旨準許他進入行宮安歇。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太子只是個幌子,真正導致這一切的還是那個懷著孩子的魏王妃。以皇帝對魏王的喜愛,借著太子的由頭做這樣的事情,不算什么。

  岳陽的行宮有點破舊,但是不到破敗的程度。就算這樣,比起尋找營地駐扎還是要好很多。

  洗完澡,回到書房不過片刻的功夫,李承乾就被蘇媛給按倒在了椅子上。

  “夫君,聽說您在街頭救了一個小女子?還帶回了行宮?長得怎么樣啊?”

  雖然蘇媛的臉上滿滿的都是好奇,但李承乾還是聞到了空氣里隨著音波彌漫的酸味。如果是平時他這么干什么事兒都沒有,可是偏偏最近蘇媛都被懷孕的事情折磨瘋了,神經格外的敏感。

  假設是如此的話,估計這娘們覺得夫君是見母雞不下蛋,想再養一只母雞了....

  伸手捏住蘇媛的鼻子,在蘇媛的尖叫中,李承乾道:“你這是問孤,還是質問孤?看來孤這段時間是太嬌慣你了,竟然敢跟孤這么說話了!”

  松開手,伸手把蘇媛拽到懷里抱緊,看著蘇媛帶著一絲絲驚恐的淚臉,李承乾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在她婆娑的淚眼上吻了一下,說:“行啦,別胡思亂想了。你是太子妃,是我的第一個女人,哪能因為懷不上孩子就嫌棄你?你以為我之前跟你說的都是騙人的話?我有騙過你嗎?”

  聽到這句話,蘇媛才停止了哭泣,靠在李承乾的肩膀上,一只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在他的胸口畫起圓圈兒來。

  雖然這里不是東宮,但是書房里的氛圍還是很不錯的,聯想到波多老師的愛情動作電影,李承乾幾乎是一瞬間就起了歪心思。

  只不過,上天最喜歡跟人開玩笑了。海綿還沒吸水,就被打斷了。

  敲門聲響起,張赟的聲音出現了:“太子殿下,武氏女武珝帶到。”

  收起登峰的爪子,李承乾懊惱的拍了拍椅子扶手。

  明顯感到夫君情緒不對的蘇媛,嬉笑一聲,從他腿上跳下來,就鉆到了帷幕后。

  無可奈何的揉揉臉,李承乾道:“進來吧!!”

  門打開,張赟帶著已經梳洗干凈的武珝走了進來。

  梳妝打扮完畢的武珝,雖然還是之前那副干瘦的樣子,但是卻發生了巨大的轉變。怎么說呢,就像是一塊泥濘的石頭,洗干凈以后卻是璞玉一般的感覺。

  想起之前見面時候的小女孩,再看看眼前半大不小的姑娘,李承乾只覺得時間過去的真快。

  沒錯,如今是貞觀十二年,武珝,已經十五歲了!

  盈盈下跪,武珝道:“武氏女武珝,拜見太子殿下!”

  擺擺手讓張赟出去,等到房門關閉后,李承乾才說:“起來吧。”

  沒反應,武珝依舊跪倒在地,頭都沒抬起來。

  “太子殿下,武珝請求您,為武珝主持公道,為母親楊氏主持公道!為家父主持公道!!”

  不出意料的聽到這句話,李承乾嘆了一口氣,對所謂的“主持公道”已經猜到了幾分。

  “武珝,孤差不多能猜到你要說什么,可是,你應該想想孤幫你會有什么后果。這樣的事情,一旦公之于眾,且不說你的兄長們會徹底成為大唐的眾矢之的,就是你九泉之下的父親,也要為此蒙羞。特別是你母親和姐姐,難道,你要讓她們無顏面對天光?你一句話把馬蜂窩捅下來,被蜇傷的可不僅僅是你的幾個混賬兄長,還有你的母親和姐姐啊!”

  拜服在地上的武珝悚然一驚,武元慶等人做的事情,哪怕在武家內部,都格外的隱秘。就算是她,也是不經意之間才發現的,太子,太子是如何得知的?

  從太子的話里,她很清楚太子已經知道了真相,甚至不需要她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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